纪容不以为意,早在父亲决定听信三伯父,对她的婚事不管不问的时候,她那一点点孺慕之情也烟消云散了,他既然觉得自己不重要,那他也成功的成为了她心里不重要的人了,她不会在不相关的人身上浪费感情。
因为……不值得。
冬霜和秋葵姐妹两个有说有笑的回来,在棠华苑门口看见了邹鹏程,贼兮兮的在那儿徘徊,冬霜脸一沉,秋葵直接就要举起袖子上前去,却被姐姐一把拽住。
“邹少爷,您在这儿可是有什么事?”
邹鹏程被突然出现的两个人吓了一跳,朝后面蹦的跳开,“你们是鬼吗?走路怎么没有声音!”
秋葵看不惯邹鹏程,可碍于他的身份,只能忍着,冬霜也无意和他周旋,客套了两句就要进府,邹鹏程难得的没有纠缠,秋葵忿忿的骂道:“他最好别走夜路,否则我非得把他揍得六姑奶奶都认不得!”
冬霜失笑:“你这脾气,他不来犯你,你就别随便出手,什么也不怕,就怕给四小姐惹麻烦,你也不是不知道四小姐如今的处境。”
秋葵点头,“我就是想着四小姐在府里不容易,但凡是二爷对四小姐好一点,或者先夫人还在,我也不用这样束手束脚,先打了他在说!”
姐妹两个面色有些难看的进了正屋,纪容刚换好衣裳,见了不禁好奇,“你们这是怎么了?”
秋葵就说了在外面遇见了邹鹏程的事,纪容动作一顿,有些意外,“他在我院子外面做什么?”
“做什么不知道,不过指定没什么好事!”
红暖端了首饰盒子进来,“这是银楼新送进来的款式,京城近来时兴的很呢!”
纪容点了点头,接过来看了看,的确很不错,用红玛瑙衬着水头很足的羊脂玉,别具匠心。
第134章 谁家娇客
“好热闹啊!”
护城河边已经聚满了人,纪容被秋葵冬霜和红暖围在一起,被纪容拉着一起出来凑热闹的沈妈妈这才稍稍缓解了紧张的神色。
二十四桥并不是有二十四座桥,而是三座桥挨得很近,每座桥有八个桥孔,故而命名为二十四桥。
纪容一身琉璃蓝的薄纱裙,头上戴着红玛瑙头面,耳边缀着一对红玛瑙的耳环,肤白脂腻,眉眼明媚动人,如画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站在桥上,顿时成了一道不可多得的风景线,引得路人驻足旁观。
纪容望着远处的龙舟,对眼前的这份热闹有种虚幻的感觉,沈妈妈连忙拿了帷帽过来。
纪容原是想着难得这么热闹,戴帷帽难免扫兴,可注意到大家的目光,她这才改了主意,接过帷帽戴上。
有了刚才的一遭,免不了就有议论声传到耳朵里。
“这是谁家的小姐,生的竟然这般漂亮!”
“不知道,不过姑娘迟早都是要嫁人的,生的漂亮有什么用,这人啊,还是要贤惠,相夫教子才是正道,花里胡哨的……”
“这样的大姑娘,应该是定了亲吧。”
路人的揣测议论中,一道声音忽然响起:“让开让开,都让开!”
听着跋扈的紧!
纪容转头望去,见拱桥桥头上,几个护院打扮的青年男子正从人群中挤过来,当中站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公子,穿着同她衣裳颜色一样的宝蓝色锦袍,玉冠束发,手持折扇,姿态优雅的朝她走过来。
等他走近了,在她面前停下脚步,纪容这才明白他是来找自己的。
“不知是哪位府上的娇客,幸得一见,可否……”
纪容不认得他,却也不想和他过多牵扯,往后退了一步,秋葵冬霜两个立刻站上前来,拦住了那少年公子还想上前的动作。
“这位公子还请自重,我家小姐并不认得你。”
少年公子并不恼,笑着摇了摇手中的紫叶檀扇骨的折扇,“恕在下刚才冒昧,吓着小姐了,在下荣郡王,刚回京,也恰巧来凑这热闹,谁知刚好碰见了小姐,觉得甚是有缘,因而生出结交之意,小姐还请莫要怪罪。”
他言辞恳切,态度谦恭,纪容听说荣郡王三个字,眼神微闪,荣郡王回京了?
前世她对他没有什么了解,只记得是庄明浩和永昌伯班师回朝的那天,曾和荣郡王有过一面之缘,在那之前,荣郡王一直在遂州,她从未听说过他。
遂州是当今圣上给其胞弟宗亲王的封地,这位荣郡王就是宗亲王的嫡次子。
现在不过慧元二十一年,荣郡王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儿,纪容不禁生疑,多看了他一眼。
从帷帽被风掀起的白纱处看出去,纪容看见了荣郡王的半张脸,剑眉星目,轮廓硬朗,和魏琮一样长着高高的鼻梁,是很容易在人群中认出来的那种长相,只是生的还是比魏琮矮半截,纪容忍俊不禁,她怎么总是拿魏琮和别人比,有几个人能生的和他一样的高啊!
“姑娘在笑什么?”
纪容忙止住笑,对着荣郡王拱了拱手,转身往另一边的桥头去,秋葵和冬霜连忙跟上。
荣郡王望着少女婀娜的身影,忽然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伊人如画,窈窕多求。”
沈妈妈回头张望了一眼,见没有人追上来,这才扶着纪容,放满了脚步。
“刚才那是什么王爷?”
纪容摇头,“不是,是宗亲王的嫡次子。”
秋葵惊讶,“四小姐认得他?”
纪容顿时一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旋即笑道:“你不看邸报的吗?”
冬霜就戳了戳秋葵的额头,“你不知道的,四小姐就不知道了?”
秋葵红着脸“嘿嘿”的笑,随即恢复自然,若有所思道:“不过长得还真没有咱们家王爷俊俏!”
纪容不由满头黑线,怎么就成了“咱们家王爷”了!
她心里酸酸涨涨的,忽然想着若是魏琮在的话,他会怎么给荣郡王介绍自己呢,会不会霸道的不许她和荣郡王说话,然后告诉荣郡王,“这是内人?”
纪容嘴角绽开一朵笑颜,却忽然僵住,不远处,三座桥中间的那座桥上站着两个人。
那身影早已经在她的记忆里难以磨灭,可此时看见,却还是觉得锥心的痛,那种痛仿佛是身体的自然反应,完全不听她的使唤。
纪容知道,自己这依旧是难以释怀,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反应,可这不正是她这一世想要看到的吗?
让裴锦妍也尝尝她吃过的甜头,在切身感受她受过的那种诛心之痛。
纪容的心里一时间哀鸿遍野,却有种解脱的感觉。
她一手设计了庄明浩和裴锦妍定亲,如今亲眼看着,更应该放心了,既然他们前世就郎情妾意,自己就做一次“好人”,成全他们,若是他们过的好,那就说明他们是真情实意,否则,只能说明一个贪财,一个好色!
广安伯府是大厦将倾,有段禹山在幕后推波助澜,想必今生,广安伯府会比前世消失的更快,当然,一定要等裴锦妍嫁进永昌伯府后。
她记得前世自己嫁给庄明浩的时候,母亲还在,纪府里尚还能有她的一席之地,母亲去了之后,她在纪府的最后一点地方也没有了。
娘家不得势,在夫家就会有碎嘴的乱编排,尽管她已经是永昌伯府的当家大娘子,却还是免不了风言风语传到耳朵里,那时候,她就应该察觉到庄明浩的冷落才是,却痴痴的觉得那只是幻觉,好好的为他生儿育女……
纪容从哪些泥泞不堪的回忆中脱身出来,目光从桥上那对身着华服的男女身上收了回来,“不是想看赛龙舟吗,到对面的酒楼上去,临河而观,不是更好,也省的大太阳的在这儿人挤人。”
秋葵看的入神,觉得特别有趣,冬霜无奈,人这么多,她必须护着纪容,又担心秋葵走掉了。
红暖笑着去拉她,“走了,眼珠子黏上去了么?”
一行人上了如意楼,沈妈妈忍不住拉住纪容,“四小姐,这儿是公子哥儿们消遣的地方吧?”
纪容也看见了那些穿红着绿的莺莺燕燕,却不以为意,“公子哥儿们能来的地方,咱们就不能来了?”
她笑着对沈妈妈道:“别担心,这是周家的产业。”
第135章 闹鬼
“周……周家还有这样的产业?”
沈妈妈傻眼,却放下了心,好歹是自己的底盘,倒也安生。
“周家的产业多着呢,不过这么一处而已,倒也算不上什么。”
红暖觉得新鲜,“难道还有很多这样的地方?”
“多……也算不上,也就十几处吧。”
红暖冷汗连连,不敢多问。
楼里做了小菜,纪容一行人上了三楼临江的雅间,一边看赛龙舟,一边吃着小菜,倒是惬意非常。
纪容看着秋葵几个放松的趴在窗棂上看外面,心里却想到了今天遇见荣郡王的事。
他穿着便服,听那语气,应该是近来才进京的,纪容想着事情,觉得这件事绝对不简单,亲王郡王离藩进京这都不是随随便便的事情,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不过都是皇家的事情,按理说和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只是想到可能和魏琮有关,她就忍不住的去想。
纪府里,朱氏挺着大肚子在齐辉堂的花园里散步,走了一会儿,已经是满头大汗,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歇气。
韩嬷嬷忙从小丫鬟手里扯过软垫,“嗳,别着急,凳子凉,垫一下再坐!”
朱氏满身大汗,不想动,却还是被韩嬷嬷拉着起身,“去年这时候我刚嫁过来,身轻如燕,哪儿像现在,重的走路都要停下来穿好几口气!”
朱氏抱怨着,手却轻轻抚在肚子上,韩嬷嬷持着团扇给她扇凉,“如今七个月了,生的时候更热,夫人还需多忍耐,权当是为了咱们的小少爷着想!”
朱氏点头,嗔道:“若不是为了这小东西,我用得着这么辛苦吗?”
“每日在咱们这园子里走,闷得慌,咱们去府里的后花园走走,听说那儿海棠花开得正好,扶我去瞅瞅。”
韩嬷嬷见她兴致高昂,自然不敢拦着,“也好,在走一圈,等会儿可以顺道去二爷那儿看看,近日二爷忙得很,夫人也有些日子没有见着了。”
朱氏笑着点头,“他没有去春平院就好,别的我都不担心。”
韩嬷嬷想到前两日听说的消息,没敢接这话。
之前府里的那两个姨娘,一个乔氏,一个姚氏,如今也是死的死,疯的疯,现今只剩下个不得宠的林姨娘,多年无子,一个人住在靠进后罩房的厢房里。
前儿些天,听说二爷去了一次,在那儿歇了一夜,之后没有再去。
她让人去打听,听说是成了事的,那林姨娘红了好些天的脸。
这事儿她不敢告诉朱氏,朱氏是她看着长大的,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儿小了些,平日里是故作大度,如今二爷不来她这儿,却去了个多年不得宠的姨娘那儿,她这大着肚子,省不得要生闷气。
韩嬷嬷笑着让她小心些,让打扇的小丫鬟跟紧些,“别把夫人热着了,也别扇的太急!”
小丫鬟唯唯应是,一行人围着后花园往海棠林走。
“要说海棠开得最好,还是春平院,这后花园的花开得未免有些单薄了。”
朱氏有些失望的说着,忽然看见林子里黑影一闪,面前就站了一个人,顿时吓得往后仰,险些摔倒。
韩嬷嬷一把护住她,回过神来厉声叱问:“谁!”
邹鹏程也被韩嬷嬷的声音吓了一跳,看清了来人,忙道:“舅母,是我!”
“邹表少爷?”
韩嬷嬷有些不悦,“您在这儿做什么,二夫人险些被你吓得摔倒!”
邹鹏程不答反问:“二舅母在这儿做什么,现在后花园人少,这水里是有水鬼的,要抓人去做替身,您大着肚子,还是少往这儿来吧!”
说着拱手道:“二舅母,我先告辞!”
朱氏被那句“这水里是有水鬼”的话惊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向不远处布着假山造景的人工湖,顿时觉得那水里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惊呼一声,下意识抓紧了韩嬷嬷的手,“走,咱们快些走,不看了。”
韩嬷嬷回头看了一眼,邹鹏程早就不见了身影,她不由骂道:“祸事星子,贼眉鼠眼的,就知道这狗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旋即去安慰朱氏,“夫人莫怕,那起子腌臜故意说话来吓唬您的,指不定是刚才做了什么亏心事,担心被您撞见,这才……”
话音未落,一道哭声传了出来,是个姑娘的声音,因着刚才的事,又乍闻这道声音,顿时让人毛骨悚然,这下朱氏实在忍不住了,连忙推搡着韩嬷嬷,“走,快走了!”
韩嬷嬷心中生疑,却也不敢离了朱氏去查看,担心朱氏惊吓动了胎气,忙一边扶着,一边安慰她:“夫人别怕,想来是哪个院子里的小丫鬟做了错事受了罚,躲在这林子里哭呢!”
林子里的确是有个小丫鬟,生的杏眼桃腮,却不是因为受了罚在这儿哭。
她一身青色衣衫,衣襟大开,露出了胸前大片雪白的肌肤,隐约可见粉红的yun痕,头上的双环髻有些凌乱,坐在地上抱膝痛哭。
她是原来闲花院伺候的胭脂,如今在院子里坐粗使,谁知道那日被邹鹏程撞见了,威胁她来了这林子,就在这儿……对她做了那等叫人难以启齿的事儿,她一个清白的黄花闺女,如今被人糟蹋,怎能不伤心。
可是伤心又有什么用,他是主人家,自己不过是个卑贱的丫鬟而已,就是死了,那也不过是件小事,没有人会在意。
朱氏连漱玉斋也没有去,径直回了齐辉堂正院,韩嬷嬷寻思着不对劲,吩咐烟云好好的照顾朱氏,自己去了江云院。
宋氏听说朱氏在后花园差点被吓出了好歹,顿时皱起眉头,她可不相信邹鹏程嘴里说的出好话,让人去花园里看了一遍,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表少爷性子有些古怪,以后还是避着他些吧,二夫人要是觉得烦闷,可以来江云院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