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天子白月光(重生)——绮里眠
时间:2020-03-06 10:18:31

  容缜在桌面上重重地砸了一拳,隔壁的人声就蓦然静了下来。
  有人从隔壁的房间里出来, 脚步声杂杂沓沓的。
  容缜双眼几乎喷出火来。
  这些人、这些刁民, 满口的胡言乱语……他的父亲, 可是容婴的长辈。这些人心里究竟还有没有上下尊卑!
  他又有片刻的茫然和不真实之感。
  为什么这些人都这样笃定、为错误究竟在番人、他父亲还是容婴的身上而争执不休,却没有人反驳、反驳他父亲死了这件事?
  他的父亲,西征王师的主帅, 怎么会、怎么会就这样死了?!
  还是和容婴脱不开关系的死!
  ——这个消息如果是真的, 大伯一定也早就知道了。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
  门口有轻轻的敲门声。
  容缜已经站起身来, “砰”地一声拉开了门。
  那人与他撞了个对面, 看见房中只有一个年轻的男人, 不由得怔了怔,刚拱手要说些什么, 已经被容缜盯了一眼。
  那目光森寒如鬼魅,让中年客商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
  容缜眼中已经露出凶光来, 手指摸上了腰间的刀柄。
  “暗中回京, 低调行/事, 不要张扬行迹。”
  大伯平淡如水的交代像惊雷似的炸在了耳畔。
  他手指痉/挛似的屈了屈,脸色青了又红、红了又青, 一把将挡在门口的客商推了个趔趄, 大步流星地下楼去了。
  雅间里到这时也有其他人跟了出来, 扶住了失去平衡的同伴,不解地向着离开的人看过去,留意到了他腰间的长刀。
  那人惊叫道:“容刀!”
  二十年前由容玄明改制的、几乎成为容氏嫡系标志的一品横刀。
  众人想起之前的言谈,彼此面面相觑, 半晌,忽然有人低声道:“容大人……不是带着全军往西北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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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日里毒辣辣的日头无遮无拦地晒下来。
  大步出了酒楼的容缜被沿街的风一吹,忽然察觉自己背上出了一层冰冷的汗。
  连满心头的怒火被这阵汗一浇,都蒙上了一片蒙蒙的灰。
  跟随、护送他回京的容氏亲兵二十余人,这时除了出门打探情报的,余下的人都等在暂居的客栈小院里。
  伍长面色沉凝如水,低声向围成一圈的同僚交代事宜:“二爷殉国之后,皇帝将此事秘而不宣,用意不言而明。婴公子身在沙场,大人也不得不去,缜公子就是容家唯一的嫡脉。倘若京城风声不对,我等纵是拼死也要送缜公子出京……”
  门口却忽然传来一声鸟啼。
  伍长回过头去,容缜已经大步踏进了门。
  亲兵们都还环着伍长三三两两地站着,容缜目光在院中环视一圈,阴沉沉的视线在伍长身上定了一定,忽然掀唇笑了笑,问道:“这是在说什么?”
  伍长垂下头,正准备说些什么,容缜已经走到他面前来。
  伍长微微地怔了怔,才察觉容缜的面色有些过于难看。
  容缜看着他,半晌,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道:“原来你们都知道了,原来你们都瞒着我。”
  ——这是大人的决定。
  伍长并不能将这句话说出口,他只是僵着身子,垂首立在原地。
  出乎他意料的,容缜却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下去,甚至也没有询问事情的真/相——但伍长甚至宁愿他继续问下去,也好过听到他冷淡而坚定地宣布道:“我们不回京城,我们去陪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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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还没有结束,摆上九宸宫案头的琐事已经排到了冬衣。
  侍女阿敏端着铜盘进了门。井水浸过的帛巾放了片刻,只存下微微的凉意,擦过手臂和腿脚,留下的淡淡湿痕很快被拭去了,柔/腻的乳膏推上皮肤,又恰到好处地抚平了乍湿乍干的紧绷之感。
  坐在书案后的女郎穿着柔软宽大的齐胸衫裙,蝉翼似的绡纱一层一层地叠在身上,随着立起的身形飘拂垂落,掩去了只有微微凸起的小腹。
  阿敏温声道:“娘娘也坐了这些时候了,日头都落了,外头如今并不晒的,您可要出去走走?”
  容晚初微微闭了闭眼,忙碌时不觉的疲乏就涌上了全身来。
  她无可无不可地点头。
  她如今既有唯一的龙嗣在身,又是天子临行前托以国事的监国贵妃,满宫上下对她的上心可想而知。
  不过是在中庭略略走动一二,就把整个九宸宫的人都惊动起来。
  送信的侍卫进宫来的时候,就碰上同僚如临大敌的一张脸。
  放在平日里,侍卫大约要与同伴调侃一二,这时却笑不出来,只是沉声请求通报。
  容晚初被十六、七个宫人前后拥簇着,沿着平整的青石板路慢慢地散步。
  那侍卫远远地跪在了回廊底下,将一封书信交给小步跑过来的女官。
  容晚初心中有片刻的凝滞,那种窒闷的感觉又与殷长阑出门之前不尽相同——她落在信封上的手微微有些颤抖,撕了两、三次,才把柔韧的黏胶信口撕开。
  站在她身后搀着她手肘的阿敏鬼使神差地往纸上瞄了一眼。
  “……乌古斯通纳尔率番人骑兵主力二十万,夜袭景升公部……婴引兵驰援,以弱击强,力战破敌。……景升公与婴俱力竭。……生死未卜。”
  阿敏面色蓦然间苍白如纸。
  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容晚初的手臂。
  容晚初面色微微恍惚,却被手臂上的痛感拉回了注意力,侧过头来。
  另一边的阿讷察觉到了不对,刚要站出来说话,阿敏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个头,道:“娘娘,求您允许奴婢出宫。”
  容晚初心神还有些不宁。
  她的沉默放在阿敏眼中,就是无声的审视和拒绝。
  侍女心中有隐隐的绝望。
  她重新“砰砰”地磕了几个头,青石板的地面很快就让她娇贵的额上泛起了青紫和血丝,抵在容晚初曼纱垂叠的裙角边,呜咽地道:“娘娘,求求您。”
  阿讷已经忍不住跳了起来,低声喝道:“你疯了吗?你是娘娘身边的人,如今却、却……”
  容晚初因为信笺而生的紊乱思绪都被侍女的作为打断了。
  她垂下眼来看着阿敏,心中却有种“终于来了”的平静。
  上辈子,阿敏就因为容婴而背叛了她。
  这辈子,容婴同她一直站在同一边,她给了阿敏许多机会,这个侍女也果然没有让她“失望”。
  可是容婴呢?
  她了解她的哥哥,容婴的眼中从来没有这样一个人……
  飞蛾扑火,犹不自知。
  她沉默了片刻,淡淡地道:“你回去好好地想一想,不要急着做决定。”
  阿敏还要说什么,容晚初已经侧过头去,扶着阿讷的手臂,道:“回去吧。”
  突如其来的军报打断了贵妃难得的闲逸,退到了一边的众人很快簇了回来,拥着容晚初回房。
  只有阿敏一个人被留在后面,直起身来怔怔地看着容晚初离开的方向,半晌,忽然喃喃自语道:“您都不会为公子担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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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山傍水的长乐宫,湖上的晚霞像是铺在水面上的胭脂色锦缎。
  太后郑幼然枕在荷风吹拂的水榭长榻上,恹恹然地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
  睁开眼的时候,身边有个女孩儿正手势轻柔地替她捏腿。
  她有些恍惚,下意识地叫了一声“红绫啊”,问道:“什么时辰了?”
  女孩儿顿了一顿,柔声道:“已经酉初三刻了。”
  郑幼然忽然皱起了眉,连横在女孩儿膝上的两条腿也折了回来,道:“你是谁?”
  “奴婢是玉枝啊。”女官并没有做出额外的反应,敛起裙裳恭顺地向她行礼:“是您身边的使婢。”
  郑幼然皱着眉头看着她,半晌,仿佛终于意识到她的身份,才淡淡地“噢”了一声,问道:“瑶翠呢?”
  玉枝刚要答话,就看到一红一碧两道身影先后出现在视野里。
  她顿了顿,柔声道:“瑶翠姐姐这就来了。”
  殷/红绫和瑶翠一前一后地进了门,听到玉枝暗示的瑶翠面上习惯性地挂起了笑意,言笑晏晏地凑了过来,间隙里还深深地看了同僚一眼。
  殷/红绫却像是没有感受到这点微妙,就在门口停了下来。
  玉枝看着瑶翠三言两语将郑太后哄得开怀起来,一面在旁边浅浅地笑着,一面抬起头来,不由得怔了一怔。
  刚才还站在门口的馥宁郡主,在这片刻之间已经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不及她多想,郑太后已经拉住了她的手,笑吟吟地道:“好妹妹,我昨儿新学了支曲子,你替我听听有哪里唱的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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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红绫沿着花木扶疏的小径快步向外走。
  长乐宫是始建于前朝的离宫,苑中许多长了一、二百年的老树,加上宫中如今只住了一位太后娘娘算是正经的主子,宫中的防卫并不严密。
  殷/红绫走回自己独居的双环楼时,虽然有一路的花树挡着日头,额上依旧冒了薄薄的一层汗。
  侍女都知道殷/红绫的性情,静静地侍奉在梯口,见她进门上了楼,纷纷地请安行礼。
  殷/红绫道:“在外头服侍,不要让人进来吵了我。”
  语气不大耐烦,众人都诺诺而退,由她独自推门进了屋。
  她回身紧紧地掩上了门。
  朱红如火的闺阁里,有个身量高大挺拔的年轻男人正抱着手臂当窗远眺。
  听见推门的声音,才回过头来,静静地注视着她。
  殷/红绫深深地纳了一口气,叫了一声“容缜”,低声道:“你怎么会忽然来这里?”
 
 
第109章 陇头月(3)
  容缜唇角微微地一扯。
  他面容俊美,一双眼森冷而阴郁, 唇边皮肤细微的牵动几乎难以被称为一个“笑容”。
  殷/红绫有刹那的失神。
  容缜在她面前, 总是有一身慵懒表象藏不住的锋芒。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容缜。
  她低声道:“我们已经恩情两绝, 你又何必再来见我?”
  容缜却迈步走了过来。
  殷/红绫下意识地向后退,身后却是坚硬的门板,她的后脑和肩骨撞上去的时候, 发出硬/邦/邦的声响。
  廊上的侍女听见房中的响动, 问着“郡主怎么了”, 就有脚步声传过来。
  殷/红绫在片刻的目眩之间, 对上已经欺到她面前的俊秀面庞。
  那双眼里有她看不懂的情绪。
  这里是长乐夏宫, 门外都是她的婢女,只要她喊一句“有刺客”, 外面的人就会一拥而入。
  她下意识地张开了口。
  容缜的眼神有刹那的幽深。
  “不要进来!”殷/红绫听到自己喝止的声音:“我没有事,只是踢了一脚。”
  身前的男人已经贴近了她, 灼热的鼻息扑在她额前, 男人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 眼中蕴了不深不浅的笑意,和那之外难以言喻的孤寂。
  “好姑娘。”他低声道:“贼老天终究还是给我留下了你。”
  殷/红绫挺直腰, 仰起头来看着他, 紧紧地咬住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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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酷烈地晒了一整个白天, 傍晚的时候天角忽然堆起了乌云。
  云层沉沉地叠着,太阳星还没有全然降入西山,铅云已经把最后一点夕照都遮蔽了。
  二更天的时候,果然下起雨来。
  大雨如同帘幕似的, 哗啦啦地打在飞甍碧瓦、庭阶山石,和晶莹剔透的琉璃窗上。
  阿讷白天替自家娘娘跑了一整天的腿,晚膳后被容晚初撵回房来,倒在床/上就睡了。
  窗外的雨声急促地敲着窗子,桌上没有吹的灯盏里火焰静静地跃动,拉出时长时短的影子。
  阿讷从睡梦中惊醒。
  廊下的明瓦灯照着方寸的光,侍女翻了个身,出神地看着窗上泉流似的水痕,半晌意识忽然回笼,一骨碌从榻上爬了起来。
  她回房之后连衣裳都没有换,这时候借着光照了照镜子,衣裳在榻上窝得皱巴巴的,好在发髻却没有乱,就稍稍地抿了一把,又从衣柜里另抽了一身宫装,手脚利落地换上了。
  木门拉开时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响。
  阿讷警觉地整着衣带,一面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拉开了门。
  对面门口的阿敏被半扇门掩着侧了侧身子,问她:“你怎么也起了?”
  一座庑殿里南北五间,她和阿敏对门而居,各占两进的内室,共用一间正厅。
  阿敏衣饰整齐,手把着门,有些惊讶于她的出现,不由得问了一句。
  阿讷吁了口气,道:“吓了我一跳,还当是进了贼。”
  她一面低头系着腰间的宫绦,一面道:“睡了这半晌,醒了。我瞧着雨下的不小,算算今儿值夜的是青女还是素娥?两个都是手脚生疏的,娘娘这会子身子又不轻快,我去服侍娘娘吃口茶也好。”
  阿敏抿着唇笑了笑。
  门后有柔和的灯火照过来,惊鸿一瞥之间,阿讷只觉得她的面色有些隐隐的白。
  她疑心自己看错,又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同僚面上如往常一样浅浅地带着笑意,她不由得问道:“你怎么也这个时候没有睡下?刚刚回来么?娘娘熬了夜?”
  阿敏摇了摇头,道:“娘娘入更就歇下了,我不过是走了困,听着外头的雨声,没有睡意罢了。”
  她看着阿讷,又道:“倒被你提了个醒,我也往灶上去看看,这样大的雨,还不知道明儿早间给娘娘预备些什么吃食。”
  阿讷微微有些惊讶。
  从那一日婴公子的消息传进宫来,阿敏当场恳求娘娘放她出宫,却被娘娘劝告“回来好好想一想”,阿敏的情绪就一直十分的低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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