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王急吼吼地拉着仲庭到一边,嘀嘀咕咕不知说了什么。就看到仲庭认真听着,神色慢慢变得微妙,悄悄红了耳根。
她眼波流转,与他的视线对上。大事已了,确实应该考虑他们的私事。当下最要紧的是赶紧解她身上的毒,而解毒势必要成亲。
圣主大婚,那可是山门里的头等大事。重阳山多年没有办过喜事,说来也是奇怪,两位门主都没有成亲。他们是颜欢欢的师兄,应王又是个甩手掌柜,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们在跑前跑后的张罗。
不到两日,整个重阳山上下张灯结彩。按颜欢欢的意思,没有邀请山门之外的人,只给在外的几位长老等人发去喜讯。
重阳山巨富,一应成亲事宜办得极快。便是那耗时最长的喜服,也在重金之上以最快的速度赶制出来。
颜欢欢已入住重阳楼,原来的主屋她没有用,她住的是重阳楼的东厢。这里离主屋最近,近到她仿佛以为回到过去。只要她出个门,就能碰到世界上最亲的那个人。
大婚这一天,她穿上喜服装扮好坐在楚天行原来的屋子里。描金绣凤的喜服,光彩夺目华丽无双。凤冠上的凤嘴衔着玉珠,垂下金珠编成的流苏。散开的裙摆像羽扇般铺在地上,随着她的走动摇曳生香。
她抚摸着屋子里桌子书柜,看着父亲曾经生活过的地方,低低轻喃。
“爸爸,今天我就要结婚了。他很好,我一定会很幸福的。这一切都是你的指引,我相信你在看着我们。你放心,我会活得很好,像你期望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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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终相逢(四)
重阳楼外面喜气洋洋, 到处挂满红绸。海风一吹红绸随风飘舞, 伴随着无处不在的欢喜声音飘进她的耳朵里。
她听到坚定的脚步声, 不用回头也知是谁。
仲庭同样是大红的喜服, 红色将他衬得面如冠玉俊美无双。两人四目相望,情愫如暗涌般掀起浪潮。
爸爸,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的女婿, 我的眼光是不是很好?如果你能看得到,我想你一定会对他很满意。
“哎呀,吉时快到了,你们怎么还不出去?”应王的声音一起,所有的旖旎烟消云散。两人正正神色,看向来人。
平日里不修边幅的应王,今日也穿得很喜庆。正红的锦袍,绣金的腰封。那一头白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用玉冠束起,颇有几分气势。
他的身后,跟着楚长开楚长闭, 皆是一身的新衣满脸喜气。
“赶紧的,大伙都等不及了。欢丫头仲小子,你们这个时候就没你看我我看你的了, 等拜了天地高堂入了洞房,你们爱怎么看怎么看。”
一番话说得颜欢欢闹个大红脸,“师叔,你又没个正形。”
“我今天可正形了, 我等会还要受你们的敬茶呢。都赶紧的吧,我老人家等不及。”
她羞赧起身,由喜婆扶着出去。
应王走在最后面,流恋地回头,低喃,“今天你女儿就要结婚了,你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咱们可是说好的。等会我抱着你的灵位一起受他们的高堂之礼,你看不到的我都替你看。”
一片静寂,不可能会有人回答。
他轻轻一声叹息,背着手出了屋子。
重阳山多年难逢大喜,此次圣主大婚,可谓全门同庆。水火土三位长老已赶回山门,他们的年纪与楚长开楚长闭差不多,几人都是一起长大的。
有金木两位长老的事情在前,他们这些人不管心里有没有疑问,不管有没有个人的小心思,至少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人性本就是最复杂的东西,如果不是非要去弄个明白,没有必要去考验他们是否忠心不二。再说忠心这两个字,并不是通过考验就能断定的。
重阳山给了他们一切,他们如果心性端正就不会出什么大事。相反,如果本性已歪者,比如金木两位长老,时间到了自然就会流露出来。
颜欢欢没有用盖头,她是圣主。正好借着这个时机,有些话要对大家讲。重阳山是爸爸所创,前世她没有守住他留给自己的东西,这辈子有应王有仲庭还有两位师兄,她相信所有的一切都会不同。
“各位,今日是我与仲庭的大婚之日,很感谢大家从四面八方赶回来参加这个婚礼。做为重阳门的圣主,有些话我想与大家共勉。当年老圣主创办重阳门,是为天下人谋福祉。这些年来,大家都做的很好,我就不一一赘述。但是有一点我想再次强调,就是我不希望也不允许再看到有人做出损害山门的事情。我希望大家都能以山门为家,安居乐业。”
“圣主,您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像金长老木长老那帮人一样没良心。”
“对,我们走出去,别人一听是重阳门的,那些个尊敬哪羡慕啊。我们以自己身为重阳山的人而感到荣幸感到骄傲!”
“哪个王八蛋敢再闹事,圣主直接把他赶出去。”
众人义愤填膺群情愤慨,颜欢欢很欣慰。说明这些年来,金木两位长老的行为只是个别,大部分的人都是以重阳山为重的。
水火土三位长老也依次表了态,表示誓死忠心山门。
接下来楚长开和楚长闭也讲了话,大意都差不多。眼看着吉时将至,鼓乐四起。喜婆取来盖头给颜欢欢盖上,将一方喜绸连接起她和仲庭。
拜完天地拜高堂。
高堂在上,一边坐着应王,一边摆放着楚天行的灵位。
拜完高堂后,便是送入洞房。外面有两位门主招应,也没有人敢扯着仲庭敬酒,倒是一片和乐,到众充斥着众人的欢喜之词。
与其说是一场婚礼,不如说是重阳山的一场盛世。大家难得齐聚,各自说着最近的趣事与一些见闻。
按理说,闹洞房这样的环节应该省略的。但是有应王在,又怎么可能没有呢。可怜两位门主三位长老跟在他的后面,每个人都红着一张老脸。
他们这样的年纪去闹年轻圣主的洞房,实在是荒唐至极。但是应王要求,他们连推辞都推辞不掉,只能硬着头皮被赶鸭子上阵。
“一个个的,都是怎么了?闹洞房这样的好事都不冲在前头,亏得我还时时想着你们,一有好事就叫上你们。”
“师叔,您可以不叫我们的…”
楚长开才开口,便被应王瞪了回去。其余的人更是不敢反驳,一个个臊眉耷眼的,低着头像地上有银子拣似的。
他们这一群人,哪个拉出去都是新圣主的爷爷辈。让他们这样的老头子去闹一个年轻姑娘的洞房,他们是真觉得丢脸。
所幸丢脸大家一起丢,倒也不至于太难接受。
“师叔,这样是不是有点丢脸…”楚长闭从来不是闹腾的性子,一辈子严肃惯了,猛不丁被拉来做这种小时候都没有做过的事情,很是有些头疼。
“有什么好丢脸的,成亲就得有人闹洞房,要不然这婚礼就不算成。都赶紧的,等会儿趴房顶的趴房顶,蹲窗户的蹲窗户,别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晦气!”
楚长开目光幽怨地看着自己的师叔,您老还知道晦气。让他们一群老头子去闹洞房,小师妹不觉得晦气吗?
试想人家小夫妻正亲亲热热的时候,冷不丁发现被他们一群老头子偷听个正着,小师妹会是什么感想?
应王老神在在,走在最前面虎虎生风。
“都走快点,你们这些小屁娃子,还没有我一个老头子走得快。”
大家都是老头子好不好,哪里来的小屁娃子。
新房内,仲庭已挑下颜欢欢的盖头。这张脸是他看惯的,却觉得和平日里不太一样。上过妆后的五官更加柔美,眉眼间是那么的放松。
她揉着脖子,示意他替自己取下凤冠。凤冠取下,两人喝过合卺酒。洒刚入腹,辛辣之气冲上脸颊,瞬间一片嫣红。
等到喜娘一走,她环住仲庭的腰,“都说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赶紧解毒吧。”
仲庭不语,眸色暗沉地抬头看向屋顶再扫向窗户。他摸了一把她的发,“等会,小心隔墙有耳。”
屋顶上的三位长老:???
窗户下的应王和两位门主:???
颜欢欢猛地放开他,惊讶地指指屋顶又指指窗户,他微微点头表情微妙。她无奈摇头走到窗户前,一把推开。
窗户下面的应王和两位门主你看我,我看你都不敢出声。
“师叔,我知道是您。”
应王嘿嘿一笑站起来,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尴尬,看到她身后的仲庭还打了一个招呼,“闹闹洞房应个景,没有闹洞房的亲事是不完整的。我这不是为你们着想嘛,可怜我一大把年纪还蹲在窗户下面,哎哟,我的老腰啊…”
“师叔,那您现在也算是闹过了,是不是应该回避一下啊?”
“当然,当然。我都说不来不来,长开和长闭非拉着我来。说是他们自己不好意思,有我在会好一些。”
楚长开和楚长闭尴尬,慢慢站起来。
“师妹,那个打扰了…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说完,两人也不等应王,飞也似的跑远。应王皱着眉头,满脸不赞同,“看看他们,年纪一把了还如此不稳重,真让人操心。”
颜欢欢无语,两位师兄刚才脸都胀红成那样,显而易见是被师叔给硬拉来的。这还真是倒打一耙,无处说理。
“师叔您受累,赶紧回去歇息吧。”
“还是欢丫头心疼我,我这就走…”
屋顶上的三人趴着没动,等到应王走远。三人正准备下去时,不想看到不知何时上来的应王,“你…你老人家什么时候上来的?”
应王“嘘”一声,“别吵。”
三人无语,敢情他还没有死心。他们不由同情起新圣主来,好好的大喜日子碰到这么个长辈,也不知道还要折腾到什么时候。
屋内的颜欢欢望向屋顶,低声问仲庭,“走了没?”
仲庭摇头,不仅原来的没走,而且还多了一个人。“还多了一人。”
她几乎不用猜,就知道这多出来的一人是谁。师叔还真是心不死,蹲窗户被他们揭穿,立马又上了屋顶。
“屋顶上的人,你不快点离开,难道要我们去请吗?”
三位长老一听,丢下应王不管各自下去。应王趴在上面叹气,好一个仲小子,居然一点后路都不给他留。
他偏不走,他就不信,剩他一人了仲小子还能听得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颜欢欢眼珠子四下一转,“还有没有人?”
仲庭但笑不语,意思不言而喻。
她露出一丝苦笑,对着屋顶喊,“师叔,您老人家爬高爬低的,记得悠着点。夜里天凉,你趴在屋顶上小心别吹了风。要不我让人给你送床被子再送点酒菜上去,让您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听着我们洞房,可好啊?”
应王一哂,欢丫头比他还会玩。好是好,有吃有喝还能睡着听墙角。不过他要真这么做,这张老脸也别想要了。
屋顶没人回应,又等了一会,仲庭低语,“没有了。”
他的声音低沉暗哑,听得她心里一个发颤。良辰美景,若是辜负那就是暴殄天物。她一下子蹦起来,抱住他的腰身,“那还不赶紧,我都等不急了。”
红烛摇曳,暗室生香。
他眼神幽暗,“你竟如此着急?”
“当然,我要解毒!”
第59章 终相逢(五)
五年后。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 重阳山的正门缓缓停靠一艘大船。船头之上站着一位发须皆白的老者, 老者的手中牵着一个约三岁多的男孩。男孩玉雪可爱, 不知在说些什么, 逗得老者哈哈大笑。
近几年重阳山有新圣主还有应王亲自坐镇,却越发的低调行事。因为金木两位长老的事,给山门的规矩敲响警钟, 山门来了一次大清洗。化验司的那帮人如果愿意,可以脱离山门。还有其他的人,愿意离开山门过寻常日子的,则发放足够的遣散费。
山外的生意也变得精简,有些不怎么嫌的光嫌名声便不再继续。树大招风,未免引来嬴氏皇族不满,得利又得名的好事不能全占。
如此一来,倒没那么扎眼。
夜歌那边不时有消息传来,嬴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几位皇子明争暗斗。大皇子占长,又有周北出谋划策, 略占上风。二皇子不遑多让,有母族相护。三皇子看似花天酒地不问政事,实则未尝没有野心。
皇权之争, 如火如荼。
重阳山天高皇帝远,倒是乐得安逸。
山门外,颜欢欢和仲庭举目眺望。五年历练,颜欢欢相貌依旧, 多的是一份更淡定的从容。仲庭身为她的臂膀一直如隐形人般,然而山门中人无人敢小觑他。他管着山里的防卫,训练出一批身手不凡的护卫。
他知道周北正一步步朝着前世的目标往上爬,娶了大皇子的姨妹,深得大皇子的信任。一切与前世并无什么区别,区别只在于他并没有参与。
颜欢欢曾经问过他,前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一世过得如此平凡,难道没有过不甘吗?当时他正在儿子做木剑,闻言看着儿子满眼期待的崇拜目光。
怎么可能会有不甘?如果他可以选择,他宁愿没有什么前世,有的只有这一世。上一世人前风光显贵,纵使活到老也如同白活。还不如这一世短短数十年,有妻有子人生圆满。
海风把一老一少的笑闹声传过来,稚子的声音清脆,老者的声音浑厚。大船一靠岸,夫妻二人上前迎接那一老一小。老的自然是应王,小的便是两人的爱子仲听风。
“这次啊,风儿可算是替我长脸了。”
应王抚须笑着,一脸得意。
颜欢欢一把抱起儿子,和仲庭相视一笑,心知师叔必是又带着风儿到莱云县去显摆了。这附近的县,比如经阳莱云,哪个没听过重阳山少主之名。
别看这少主才三岁半,那可是附近赫赫有名的神童。仲听风长相肖似仲庭,最是古灵精怪的年纪。重阳山门众人都宠着他,其中最宠他的要数叔爷爷应天。
“娘,叔爷爷说这是他最后一次出海,难道他以后不陪我出去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