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借口拙劣的很,晏元川都不忍心拆穿,他没有逼问,而是伸出手将今羡牵了进去,一边走一边宽慰道:“哭什么呢,天塌下来爹爹都帮你顶着,有什么不开心的爹爹都帮你摆平。”
今羡吸了吸鼻子,没做回声,晏元川无奈:“你若是再哭,今夜你娘亲可又要来我梦里说我没能保护好你了。”
晏元川每次都拿今苑说事,今羡知道爹爹就是不会哄她,所以才会拿娘亲说事,她缓了缓自己的心绪,不想让晏元川太过担忧,她莞尔道:“真的没事,我就是遇见了阿默,看见她嫁人了,所以喜极而泣,又想到她没有给我请柬我难受罢了。”
她是真的不想说,晏元川也没有逼迫,顺着她岔开话题道:“说起请柬,我这里倒是真的有一份请柬。”
今羡眼眸微颤,这一年半里,他们收到了好多次请柬,每一次他们换了一个地方,那个人都会第一时间知道,并且送来请柬,请柬的内容有时候挺正经的,有时候又让人觉得滑稽的很。
比如一个月前,那人估计是没什么可以设宴的,居然拿温白白出来做文章,说是温白白已经在宫里待了四年之久了,合该让众人看看的,但是试问整个朝堂,有谁不知道皇上有个兔子,特别喜欢呢。
但是其目的是什么,今羡知道,晏元川也知道,无非就是想要给今羡回去的台阶。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每隔一个月他就会送一个请柬过来,小事大事都请人设宴,无非就是想要今羡回来罢了。
但是今羡每一次都拒绝,不做理会,如果今日没有听见这事之前,她或许也会同以前一样不做理会,可是她知道了,她不但知道了,她还心疼他,心疼那个不善开口不善言辞的男人。
请柬上是写着,这是他的生辰,希望今羡能够回去为他庆生。
她垂眸看着晏元川手上的请柬,上面有一朵梅花的花瓣,他不敢有过多的越矩行为,比如捎一封信或者其他,因为他怕她反感,怕她一怒之下不再回来,所以只能隐忍又隐忍的只在请柬上捎了一朵梅花。
告诉她,他依旧很想她,很爱她。
今羡哪能不明白他这些隐忍的想法,只因为知道,又想到今日徐倞说的那些话,便更加的心疼了,她盯着请柬发呆,好久之后,晏元川原本以为她还是会同以往一样拒绝,但却听见了她说:“去吧。”
晏元川有些楞然,末了又松了口气,这一年多来,他们两个人别扭的样子他都看在眼底。
如今今羡松了口,他倒也没阻止,他一直都尊重今羡的想法和决定,这次也是,他开口道:“既然你决定了要去,爹爹告诉你一件事。”
今羡不解,抬眸看着他。
听完后,她觉得,原来人的心是会无止境的疼的,有种人,天生笨拙不开口,哪怕遍体鳞伤,也在人前笑得肆意张扬,然后自己在黑夜里慢慢的治愈自己的伤,把血肉模糊的心又修复好,第二日又如此,怎么被她伤,都无所谓,都依旧低声下气的哄着她。
今羡觉得太难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前四十红包,明天回宫,男主傻孩子终于懂得了怎么爱人了。
嘤嘤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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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回宫
小时候今羡最喜欢缠着今苑讲故事, 睡着了也牵着她的手, 醒来后也揉着眼睛找她, 问她睡前还没讲完的那个故事结局到底如何了, 有时候温城玉会接下去说,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很幸福。
爹爹娘亲感情很好, 她也过的很开心。
直到今苑死后,她才被温城玉的所作所为惊的回神, 然后心口就烙下了几个字
——原来我什么都不是。
那段时间,今羡觉得自己连一条狗都不如, 活得很卑微, 也很难过。
再后来, 她就更加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了,这八个字,就像是铁,烙了很深的印子在她心口。
没有人打消过她这个念头,她从小活在那个环境里, 被温雨雨,被妾室, 被温辽也就是妾室的那个儿子欺负,久而久之,她便把自己包裹起来,卷缩起来,让人看不见摸不着, 这样就伤害不到,后来,遇见了顾归酒,他是强硬的,霸道的,肆意张狂,目中无人的,他有着最高的权力,九五之尊,生杀予夺,说一不二。
她没有幻想过,某一日他能够真的喜欢她,为了她不去刁难温家,这种梦,她连晚上睡着了都不敢做。
她是真的恨过顾归酒,很恨,恨到一种希望和他老死不相往来的境界。
但是她今天才知道,原来自己也不是什么都不是,至少在顾归酒的心里,她是有一定的份量,甚至不轻,这个份量是从徐倞口中得知的,也是从如今晏元川像是说故事那般说出那他和她分别的三年里,顾归酒的所作所为得出来的结果。
晏元川的声音很低很温柔,和今羡一样,他们说话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眉目都是温柔的,今羡却不觉得他说出来的话是温柔的,爱听故事的小女子如今有种想要喊停的冲动。
太煎熬,太难受了。
可晏元川还在说,他用着最平淡最正常不过的语气,告诉了今羡一件让她可以午夜梦回都会吓出一身冷汗的事。
“囡囡,我今天告诉你这件事,不是想要你原谅或者干嘛顾归酒,而是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晏元川看着今羡,“因为你已经答应他进宫了,你肯进宫,你肯踏进皇城,那就证明你心头的刺拔掉了,爹爹不想瞒着你,但前提是你要先原谅他,而不是听了爹爹的话之后才去原谅他。”
“你要分清,可怜和爱,是不同的。”
可怜和爱,是不同的。今羡楞然之际,晏元川却开了口,夜深了,到了入睡的时间,但他口中的故事是让今羡唯一一次没有听了一半就睡着的。
“三年前,我把温城玉杀了,回去的时候从顾归酒的口中得知了你是我的女儿之后,我原本怀疑过你为何忽然会死,正准备去调查一番的时候,却忽然听见顾归酒眼睛瞎了。”
今羡一双眼顿时瞪大,满眼都是不可置信!
“你别不相信,是真的,他的眼睛那段时间真的瞎了。”晏元川看着今羡,“你知道那段时间,他都没有阖过眼,朝也不上,哪儿也不去,刚开始还抱着你的尸体不肯撒手,后来是被法师说了,这样会影响你的路程,于是他便不得不松开手,让大家把你安置进了皇陵,可就在大家以为他已经是彻底的放弃的时候,他却在皇陵的门口守了好几天,那几天里,他哪儿也不去,后来被我拉了回来,回来了之后,就在你死之前的那个房间里发呆,时不时的就哭,若不是被我们强硬的喂了点东西,估计当时已经走了。”
“我们劝了很久,但是他依旧不为所动。”晏元川说:“直到某一天,他忽然没有流泪了,因为泪干了,又没进水,他眼里流了血,大家乱成一团的时候,我们忽然发现他看不见了。”
“我们明明点了蜡烛,他却问我们为什么这么黑,叫我们点灯。”
“那段时间,他没有悲鸣,没有对自己瞎了的事感觉到一丝一毫的惊慌,我喂他吃药他也不要,只和我说了一句话,他说你都不在了,这世上也没意义,看谁都看不见你,干脆看不见算了。”
“他当初不肯让太医看,刚好元歌在皇城附近行医,我就命人叫他进来了,这件事,除了我和王德显几个亲近之人,其余没有任何人知道顾归酒眼睛看不见了,元歌是唯一一个宫外人,他帮顾归酒看,但是他也不肯配合,依旧是每天被我们灌点粥进去,视死如归的感觉太明显了,元歌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后来你是不是留了一封信给一个宫女,叫那个宫女转交给他?”
今羡浑浑噩噩的点头,她那晚的确是写了一封信放在了温湫宫。
“那封信宫女拿来了。”晏元川说:“我当初把信放在了他的手上,说是你写的,他叫我念,我不肯,我说除非你自己看,不然我们不会说,后来他应该是太想知道这个信上写的是什么了,肯配合元歌治疗,好在元歌是枫林山那边的人,手段多少有点,但也废了点时间才医好,只是元歌说他的眼睛以后很难完全恢复了,他一直在吃药维持眼能看得见,元歌叮嘱过他眼睛以后不能见泪,不然以后难以恢复,会更加难受。”
今羡觉得他那会儿该多难受啊,她的那封信,寥寥几笔,却心狠至极。
“后来元歌瞧他如此蘼蘼不振,便托了关系找了清风道士进来,清风道士并不知道他眼睛看不见的事,我们没敢说,只叫了他帮忙请魂,清风道士和他交谈了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只知道那段时间里,他的确是肯吃肯喝,并且也认真的配合元歌服药。”
“元歌和我说顾归酒似乎是不知道背着我们还干了什么事,因为他的身体肉眼可见的损耗了好多的精力,后来我和元歌都看见了他的手上有很多疤痕,有很多老的疤痕,看结痂的程度估计也有段时间了,元歌没敢问,清风道士已经走了,人也不见了找不到源头,无奈之下他便开了点修复疤痕的膏药给他,但是我每天醒来都能看见新的疤痕,问他他也不肯说,就天天抱着一个你的盒子,后来才得知那个盒子是守魂盒,但是具体是干什么的我们也不知道,只觉得他格外的珍重,去到哪里都抱着。”
今羡明白了,估计就是徐倞和他说了守魂盒生死薄的事,他才振作了起来,因为他立了生死薄,生死薄是一定要他用血养着的,而且还不允许他断掉,他活多久就要滋养多久,只能顺其自然走完一生,不能自杀,当然,也可以中途放弃,但是被滋养的那人就会遭到反噬,并且下一辈子就只能在他用血滋养的那段时间里才活得顺遂点,其余时间都会被遭到反噬,不能久活,而滋养的那人也会因为中途断掉供血而导致七窍流血身亡,这就是立生死薄的反噬后果。
两个人都不得善终。
今羡现在敢笃定,那个傻男人还继续用血养着她。
哪怕知道她没死他都会养着,可她就是觉得心疼,特别的心疼。
她笃定他并不是害怕遭受到七窍流血的反噬,而是怕她没能在下辈子活得顺遂点。
生死薄也不一定要死了之后才能立,也可以早点立,在人生前就为她祈福,为她祈祷来世的路顺遂安康。
今羡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一些东西在她的世界里会一夜之间尽数崩塌,她这些年来,起码过的很自在逍遥,可他呢,坐拥人上人的位置,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可却在别人看不见的背后用血养着一个对他恨之入骨的女人,为了她居然还哭瞎了眼,又为了他们的孩子,日日供他喝心头血。
今羡望着某处红着眼眶发呆,她忽然想起,一年多前她在皇宫的那段时间里,好像时不时的就惹他哭,或者惹他红了眼。
她现在想想,真的觉得心疼,除了心疼,好像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此刻的情绪。
晏元川最后拍了拍她的肩,语重心长的说:“这一年来,爹爹把你和他的纠葛和别扭看在了眼里,我知道你们都放不下彼此,晴天忽然下雨,你带了伞,别人没带,你是庆幸的,赶在将军关城门前的最后一刻入了城,你也是偷乐的,所以,相爱之人还在世上,就别错过了。”
“你不要去后悔,很多东西可以错过,一杯水,一盏茶,一碟糕点,但爱不要,爱你的人不要,你爱的人也不要。”
“彼此相爱的,更加不要。”
“爹爹老了。”晏元川语重心长的说:“也想看着你择一个好人家,如果你今日还说不想进皇城,爹爹也不打算告诉你这些事,因为爹爹就是想要让你分别出来,可怜和爱是不同的。”
“去吧,去收拾行李。”晏元川说:“你们分不开的,他这些年一直在等你,爹爹能看在眼里。”
所以他只是生气顾归酒隐瞒了今羡没死的事情,但后来也能察觉到他为何瞒着,因为害怕,再加上三年来他看的不少,这一年来也听的不少,渐渐的,也放下了心里头的那种偏见,总觉得,孩子的幸福还是得孩子们去抓住。
他老了,再过不久,他就要去找苑苑了,和她说说话,和她说,他们的孩子也有一个很爱她的人,那种爱,超越了世俗,跨过戏剧性般“天人永隔”的坎,跨过了红着脸红着眼的坎,也跨过了如今她没有归期他无尽等待的坎。
然后很爱他们孩子的那个男人,跨过了千山万水,熬过了万家灯火升起又灭掉,尝过了四季变换,终于等来了春暖花开,等到了他们的孩子心中的刺拔掉,重新再见。
晏元川后来还说了一句话,今羡记了一辈子。
他说:“你得要知道,这世界上有一个人会无条件爱你的,这个爱,不是爹爹对你的这种,而是爹爹和娘亲这种,他会像爹爹和娘亲一样,哪怕天人永隔,也依旧一直无条件的等着你,爱着你,因为他相信,你们迟早会见面的,不是在人间的这边,就是在天的那边。反正逃不过这个劫,不如豁出去,拿一生去赌,圆你,也圆他。”
反正逃不过,不如豁出去,拿一生去赌,圆他的抵死缠绵,圆她的后知后觉。
对于她来说,他是恩赐,也是劫。
......
今羡第二日起了大早,收拾好东西之后先去找了徐倞,她这次回去的目的是要把孩子给请出他的梦里,然后再问一下徐倞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把生死薄给解除掉,顾归酒现在也才二十二岁,若是活到□□十岁,不可能这么多年都十滴血喂她,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本来就不适合做这种有损身体的事。
今羡挥了挥马鞭,不一会儿就到了梧桐苑,徐倞似乎早有预料,一看见今羡来了,对着身后的阿默低声说:“走吧,这次我去皇城帮了今羡和顾归酒,你就不许再同我闹脾气了,乖乖和我回去。”
阿默没有理会他,跑到了今羡的身边,“公主,我和你一起去皇城。”
今羡自然知道徐倞肯定是猜到了她的来意,告诉了阿默,不过她本来也没打算瞒着阿默,点头道:“事不宜迟,走吧。”
徐倞看着今羡和阿默牵着手往马上走的样子,有句话憋在了嘴里没说出来,他想说,就算他去了,皇上也不会愿意把生死薄给除掉的,他的固执和偏执,在四年前初见的时候,徐倞就体会到了。
......
此次出发,晏元川也一道去,尽管今羡没说,大家也都能感觉到她的心急,所以大家一直都在赶路,不出一个月就到了皇城,晏元川和今羡都没想第一时间进宫,他们到的时候是早上,直接去了王爷府,而顾归酒的生辰宫宴是在晚上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