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时,把人、嫁妆拉上车,前来抢人、抢嫁妆的那伙人在强行打开每个嫁妆箱子看了一遍后,带头四十多岁那个忽然对着张秀儿扇了几耳光,骂道:“贱人,你嫁妆里怎么少了一套银头面,那可是丈母娘花了上百两从金福楼买的,你给弄哪去了?”
“……呜呜……”张秀儿一个劲的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到男人又甩了她好几耳光,还踹了几脚后,她似乎被男人打怕了,才声音含糊的道:“……嘶……送给他家……做见面礼了……”
“你出手倒是大方,兄弟们,再搭把手把我媳妇那套头面找出来,是纯银喜鹊登枝样式的。”这人似乎对张秀儿的嫁妆一清二楚,张口就来。
其他人听了,似乎一点也不怕事,也不怕沾上抢夺之类罪名的官非,竟真的二话不说就进屋搜,等屋里传来麦家老两口拼命阻拦,麦玉兰尖叫之后,捂着衣服跑出来,再不敢进屋,只能捂着脸一个劲哭后。
进屋那些人才出来,语气十分不满道:“老大,我们里外翻过了,他家穷的只剩一些铜板,别说头面首饰了,连房契、地契之类的都没有,你这次可被人坑了。”
“操!”被称为老大的那人听了后,气的骂了一声,接着进屋就把不知为何正在哭嚎的麦家老两口拽出来,当着何家村人们的面就殴打起来,尤其是麦季氏被打的最惨,扇耳光、踹肚子、浑身各处拿他插在脖子里的扇子抽了个遍……
那人把麦家老两口,尤其是麦季氏打的哭爹喊娘不算,还边打边骂::“女马的,老子的钱也敢沾,老子告诉你,不想吃苦头的话,那套头面藏哪了,赶紧给老子交出来,否则老子让你全身找不到一根好骨头。”
“没啦!全没啦……呜呜……你打死我吧!我儿子死了、家里东西都被那个贱人偷走了,连金宝都不见了,什么都没了……我不活啦!”被这么暴力殴打的麦季氏,本来正处于绝望的失神状态。
被这么一顿殴打,到似乎回过神来,整个人什么也不管也不顾,直起身子就对打人的那人用脑袋撞过去,一副真不想活了,要用脑袋撞死那人,也把自己撞死的架势。
这举动老实人也许会被吓一跳,来人却似乎习惯了,抬脚对着麦季氏就踹了过去,把她踹的倒退好几步,跌倒在地才冷笑道:“跟爷玩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套,也不看看爷是谁,真想死的话,立刻对着那边的石头撞啊!你要撞死了,爷就看在你这一条命的份上,不让你家赔我那一百多两的头面,去啊!老子在这看着呢!”
“……”这副不要脸、不拿人命当回事的态度,令麦季氏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也不哭闹、也不张口寻思了,整个人傻了一样坐在地上,捂着肚子时不时哎呦一声。
不过他这幅嚣张的模样,也似乎惹得何家村的人火大了,毕竟有官府大印、有上百青壮,本来还想忍气吞声的何家村人,在经过何雨竹那次的刺激后,心里的胆气壮了那么一点点,这会眼见这群外来者弄东西、抬人就算了。
反正抬得都是外人和外人的东西,但见他们弄完东西、抬完人还不算,竟然殴打起村里人,还是已经上了年纪的村里人,这人就算是外姓人,可也在村里住了十几年,怎么能让他们随便动手,要是这还不管,以后他们村岂不是随便来个外人都能欺负。
民不与官斗,却不会对同为升斗小民的同类低头,身为有着这种观念的古代人,何村长、何族长都不能看着这种事情发生,于是在见来人竟想逼死麦季氏后,立刻喝道:“住手。”
“你们要抬人、抬东西,有官府的文书,我们可以不管,但我们何家村人可不是你们能够随意殴打的。”就在何村长喝止时,另一个斯斯文文,却有理有据的年轻人声音在麦家响起。
一直旁观的谢允闻声就不由眉头一皱,暗道他怎么来了?
第67章 郑荣宿
“谁敢多管老子的闲事。”闻声, 正在打人的那人向声音出现的方向望去。
同时,那个方向的何家村村民自动让出一条路来,然后一个十六七岁模样, 一身书生袍,头戴书生帽, 身材中等,模样斯文, 就是肤色比起谢允来说略黑, 但比何家村大部分男人白的人走了过来。
望着外村人们眉头一皱, 声音严厉的道:“麦伯伯、麦大娘是何家村的人,他们的事又怎么会是闲事, 诸位,你们已经拿到你们想要的了,望你们还是适可而止, 否则, 我何家村绝不会放纵外人欺辱村里人。”
“郑秀才你回来了?”
“是县学放假吗?”
“怎么不传信回村,好让我赶车去接你。”
“你外公这两天可一直念叨你呢!”
“真羡慕郑老二有这么个儿子。”
“什么郑老二,人家可是从大地方搬过来,有个敞亮名字呢!”
“对对,我记得他的名字似乎是叫榨安吧?”
“对郑宁安。”
“我记得郑老爷子说过,他家原本是卖丝绸的, 说榨安是天下第二的最高级丝绸出产地。”
“还说第一丝绸原料出产地的名字给他家大儿子了。”
…………
谢允看着何家村人对着郑荣宿热情攀谈,言辞亲切的样子,嘴角不着痕迹的下滑了下, 脑中同时闪过这人在预知梦的事,在他的预知梦里,这个郑荣宿是何村长妹妹的女儿。
他妹妹当时不知是为了沾能干哥哥的光,还是真看中了郑荣宿的爹,在成亲年纪时没有外嫁,反而嫁给何家村另一个外姓郑家,不过郑家这个外姓跟麦家搬来才十几年不同,郑家搬到村子时更早了些年。
听说郑家在老家当地本是富户,因前朝末年,贪官污吏横行,他家因为条件好一些,就不停被县衙,地方地痞流氓滋扰勒索,弄得店开不下去,地也种不了,后来没办法,郑家老爷干脆给俩儿子分了家,让他们自寻生路,当然郑老爷子是准备跟着大儿子过得。
但郑家大儿子即使分家了,拿了家中家产的七成,仍然舍不得离开故土,准备在那里死熬,倒是郑家二儿子寻思着老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就决定带着家小往一些地方偏僻,贪官污吏、地痞闹得不那么厉害的地方搬。
而过去郑家经商时,曾经听闻过何家村出身,出去做行商的人喝酒后吹嘘过何家村的好处,身处大山内,地方偏僻,贪官污吏都懒得跑过来勒索,就算有勤快的跑过来,他们到时往山上一躲,那些人也没治……
过去那么多年,每逢改朝换代、战乱频发时,他们村的人就是这么活下来,使得何家村到现在依然姓何……郑家二儿子听后,觉得这里是个暂时避难的好地方,就准备携儿带女的搬过来,等战乱结束后再回去重振家业。
郑老爷子见他有想法,大儿子却冥顽不灵,劝都劝不听,就决定跟小儿子过,亲爹承认他的做法好,郑家二儿子当然高兴,可惜他家那个女儿过关了好日子,一听说她爹要带着她往穷乡僻壤里搬,就不乐意了,死活不走。
郑家二儿子又不能因为一个女儿坑死全家,就干脆把这个女儿托付给了他大哥,然后带着父亲、妻子、儿子,一家四口搬来了何家村,这些事是何村长妹妹嫁过去后,这些年来跟村里人闲聊透漏出来,谢允梦里曾经因为一些原因,下过大力调查郑家的事才得知的。
因为郑家搬过来时,云朝还没有彻底乱起来,所以郑家是经前朝官府正经落户的人家,跟其他战乱时期,几乎一无所有流落到何家村的外姓人完全不同,他们是有家有业,带了不少家私搬过来的。
最初的日子可比村里人好多了,连条件最好的何族长、村长家都比不了,或许这也是何村长妹妹愿意嫁过去的原因,可惜等到乱事爆发,兵痞、匪徒轮番进村扫荡,再大的家业也扛不住这么一次两次的闹,最终郑家的人是全保住了。
没跟其他人家死的给抓壮丁、或屠杀掉,但是家业却穷啦!连曾经全村最好的那栋好房子,也因为村里人都跑到山上避难,来人抓不到村里人搜刮,就烧了全村最好的房子泄愤,以致乱世结束,他们家重新起房子的时候,不得不卖了不少地才能盖起房子。
而乱世结束后,痛定思痛的郑老爷子临终前,不停嘱咐二儿子,让他吸取教训,无权之人就算挣下天大家业又如何,还不是别人口中的肉,想要不被人随意宰割,还是挣钱为次,得权为要,以后要尽力培养出能够摸到权利的子孙,在图谋恢复家业。
那之后,孝顺的郑家二儿子果然铭记父亲遗训,安葬完父亲后,不惜所剩不多的耗费钱财,就把几个儿子全送去镇上读书,可惜读书这事是有天分的,他这三个儿子中,唯有最小的郑荣宿天分好,其他两个是一念书就犯困。
而郑荣宿却是镇上学生中最出色的那个,于是本来看重长子,并不那么偏心的郑家二儿子,干脆把家里资源全部往郑荣宿身上倾斜,等郑荣宿十三岁就考上秀才时,他的两个哥哥就彻底成了供弟弟去县学念书,供应县内不菲花销的工具……
嘛!这些郑家的事,谢允倒不在意,人家是自愿给弟弟吸血的,虽能管得着,谢允之所以对郑荣宿在意,有敌意,是因为在他的预知梦里,郑荣宿就是何金姐喜欢,偏偏他却只对还是个黄毛丫头的何福云另眼相待的那个秀才。
何金姐就是因为他对自己不加以辞色,偏偏对何福云和颜悦色,还教她读书写字而心生嫉恨,在今年秋天不知怎么勾搭了一些金人恶吏和流氓地痞,想要毁了何福云,却没想到反被何福云揭穿,令何老太、何老头、何大牛夫妻立刻跟嫁祸似得把她嫁给了麦家,把麦家康祸祸死了。
麦家康死后翻年,他才搬来何家村,那时何福云十三岁,正是小荷初立,婷婷动人的时期,先前郑荣宿对小云是什么心思,谢允不清楚,但是他来那一年却看得出,郑荣宿确实是以看女人的目光看待小云。
在预知梦里,他们还因为争风吃醋,争夺何福云的好感,彼此交手过,最终,他因为自己挑动了他大哥心里的憋屈,闹着要分家,不想媳妇都娶不上,还拼命干力工,种地养秀才弟弟在县城内吃香喝辣逛青楼。
虽然郑荣宿当时辩解了他只是陪同学去,附庸风雅,自己没有留宿之类,但何福云还是因此疏远了他,选择了自己,可惜,自己有对只重权势门第的爹娘,小云那么好,他们却视而不见,反而强行给他择了门门当户对的婚事。
弄得小云跟他反目,另嫁他人,这是看了预知梦后,他心中最大的遗憾,现实里,他一定要改变预知梦里的结果,跟小云结为夫妻,让她比嫁给预知梦里那个男人更幸福,这么想着的谢允选择性遗忘,预知梦里他父母强势给他订婚,也是在他听说女方家世,默认后的事。
.
这边郑荣宿还不知道一旁谢允对他的事一清二楚,甚至连他三代内的事都梦到过,正一脸严肃的盯着闹事的人,用严厉的目光给对方压力。
他却没料到来人没有因他的话语变色,反倒是在看到他,又听到周围村人的热切纷纷言语时,一直痞子似得,一副坏人样的面容有了细微变化,仔细看了郑荣宿一眼后。
仿佛知难而退,又不甘心一般,恶狠狠的道:“今天既然是秀才公发话了,我就给秀才公一个面子,下次再敢招惹我,可就没这么好说话。”
他说完那也不黏糊,对着众人一挥手道:“走!”
跟他来的那百十来人,对他还真是一副心悦诚服的态度,他说走,那些人就真的二话不说跟着走了。
何家村人目睹他们离开后才松了口气,并纷纷对郑荣宿称赞有加,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不愧是秀才公,几句话就把他们吓跑了。”
“有郑秀才在,看以后谁还敢欺负咱们村。”
“哈哈!”
“你这次回来真是来得太及时。”
“要是没有你在,麦家老两口估计要被他们打死了。”
……
这些人却不知道一副坏人样的男人出村不久,就从车厢内拎出一个包裹扔给张秀儿,并道:“你的报酬,收好,我以后不想在这一代看到你,你明白吗?”
“瞧爷您这话说的,我千娘什么时候干过出尔反尔的事过?”张秀儿、不!千娘口中这么说着,手却很诚实的解开包裹,看到里面满满的金锭子,又验过金子的真假后,才重新把包裹系好,跳下马车对男人挥挥手道:“既然银货两讫,那咱们就后会无期了。”
“嗯!”男人目视千娘远走,身影都看不见后,才忽然打了个一长两短的呼哨。
第68章 童十七
他的呼哨停下不久, 不久前跟在谢允身边的书童竟然从林子里跑出来,对着男人行礼道:“木子部童十七见过许头。”
“十七,你接下来除了保护少主, 再仔细调查一下郑家的事。”被称为许头的那人,摘下脸上的胡子, 巨大的黑痣,双手用力在脸上抹了几把后, 整个人面容一变, 竟然是前些时日省府内, 那个温文尔雅的四十来岁,姓许的书生。
书童, 不!童十七听了后立刻应下许书生的命令,然后接着禀报道:“许头,我今日在麦家门外看到少主了, 少主似乎对麦家老两口还有怜悯之心, 要是按照接下来的计划,恐怕少主会念着虚假的骨肉亲情出手相助。”
“确实,身世不明下,除了一些狼心狗肺的人,哪怕有极大仇怨,也极少有能看到亲生父母不停受苦而无动于衷的人, 先前麦家泰的死和刚才麦家老两口的情况。”许书生想到有许多人选择原谅的态度。
拿扇子托着下巴道:“只是少主因为前些日子的事,在心里憋了一口气,要是再继续下去, 少主难免不会心软,还可能会给那俩害他跟主人母子分离的罪魁祸首养老,那样就不美了……”
“我请示一下主人,看看主人想怎么办吧?对了,少主这些天忙里忙外,我收到消息,他正在四处打听无主又荒芜、没有生气的山石土地,不知有什么目的,你在村子里可听说过吗?”
“不曾听闻,不过十七在村子中打听,发现村里人都暗中称呼少主母为母老虎,并且对她有些忌讳莫深,似乎少主母跟村子中有什么不可对外人言的事。”童十七摇头后。
想想接着道:“还有从少主的言行举止看,对少主母言听计从,家里家外做主的都是少主母,所以属下认为少主的举动,可能是少主母的授意,至于少主母为何如此,属下还没查到,请许头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