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氏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一个两个都是白眼狼、赔钱货!”
幼金被她骂了十一年,自然早已对她的辱骂免疫,权当没听见她说什么,又往幼银碗里夹了一筷子菜,当然是没有肉的。
老陈氏还想发作,却被隔壁桌的月大富打断:“好了,吵闹一日了,还让不让人安生吃饭?”
见月大富这般说,老陈氏才恶狠狠地瞪了眼幼金幼银姐俩,然后重重地坐回原位。幼金却有些视而不见地堂而皇之的又给幼珠幼宝姐俩夹了两筷子茄子,虽然没有肉,好歹也是沾了些荤腥的,自己的这几个妹妹都太瘦了些,能多吃些还是要多吃些才是。
幼金几姐妹吃完饭,又给在炕上躺着的苏氏端了小半碗饭跟几块白菜茄子。苏氏手里端着缺了个小口子的粗瓷碗,眼眶红红地看着排着队站在炕边的六个女儿,还有病歪歪地躺在自己身边的小九:“辛苦你们几姊妹了。都怪为娘的不争气!”
今天发生的事虽然幼金没有在场看到,不过也大概听了幼银说了个过程,苏氏这胎怀相原就不稳,今日还被老陈氏那个老虔婆推了一下,动了胎气只能回床卧着,连帖药都没人给她喝。
心中也知苏氏是个可怜人,幼金便安慰道:“今日之事不能怪娘,如今小九吃了药,过几日便能好了,娘还要顾着肚子里的弟弟才是。”虽然幼金是二十一世纪的人,并不觉得女儿或者儿子有什么不一样,毕竟国家宣传的是生男生女都一样。可是来到这个莫名的时空也有十一年,她自然知道一个儿子对这些迂腐的古人来说有多重要,不然苏氏也不能一个接一个的生,十一年里生了六胎七个孩子!
见大女儿这般懂事,苏氏叹了口气:“娘知道你们几姊妹都是乖巧听话的,你们也别怪你们阿奶,她只是嘴上厉害了些......”
哪里是嘴上厉害?心黑手毒的老虔婆这些年干过的坏事还少吗?当年苏氏生下双胞胎女儿的时候还想拿去溺死,要不是自己偷偷跟在后头把双胞胎从装满水的桶里捞出来,小五小六早就没了!幼金心里冷笑几声,不过面上也不说什么,只道:“女儿知道,娘快些把饭菜吃了罢。”
母女几人在西厢房这边说着话,苏氏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个骂骂咧咧的声音打断了:“人都死哪去了?老子在外头干死干活赚些银子,你们几个赔钱货倒好,成日里张开嘴就知道吃,没看到你们老子回来了吗?”原来是月家老二,幼金七姐妹的父亲月长禄回来了。
听到月长禄骂骂咧咧的在房外头叫唤,房内的苏氏忙挣扎着想起来出去伺候他,却被幼金伸手拦住了:“娘您快些吃了饭罢,我去伺候爹。”说罢示意幼银拦住苏氏,自己转身撩起破破烂烂的门帘子出去面对月家又一个讨人厌的人了。
看到幼金冷着一张脸出来,月长禄直接拿起手中被缝了好几个补丁的鞋子砸了过来:“个赔钱货,老子在这喊半天都不出来,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幼金眼中闪过一丝狠意,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她如今才只有十一岁,还不是这些禽兽的对手,只能再忍忍,便捡起月长禄砸过来的鞋放回另一只鞋子边上:“我去打水回来给爹洗脚。”然后不再看还在身后骂骂咧咧的月长禄,出了西厢房往厨房去打还坐在灶上的热水。
好不容易伺候完月长禄这位据说是在外头赚钱然而身上明显带着劣质的女人脂粉香气的大爷,幼金眼神又冷了几分,月长禄的那些破事她也是听到了一些风声,不过顾着苏氏的肚子一直没敢与苏氏说,不过看着苏氏那副柔弱得三岁小孩子欺负她都不会还手的模样,就是让她知道了月长禄在外头乱来,怕也是没什么用吧?
把月长禄用过的脏水倒掉,又打回来一盆热水给自己还有六个妹妹都洗了脚擦了身子,幼金才带着几个妹妹在外头的长炕上并排躺着睡下。盖着又黑又硬的破棉被,侧身半坐起来看着六个妹妹的睡颜,幼金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她该怎么办啊!
要怎么样才能带着几个妹妹一起脱离月家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火坑?如果只有她自己,逃离月家倒是十分容易,但如果自己走了,六个妹妹该怎么办?幼金上辈子是个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的孤儿,今生得了这六个妹妹,从小看着她们长大,妹妹们个个乖巧十分,倒是让她十分舍不得这份异世亲情。
不过想到月长禄身上的劣质脂粉香,再想想几个妹妹在月家过的日子,幼金也开始好好琢磨琢磨,必得想出个好法子出来才是。
每日趁人不注意时在房里偷偷拿个破瓦罐熬了药给小九灌下去,过了五六日,小九的烧可算是彻底退了,看着枯瘦发黄的小脸变得又瘦了三分。
幼金不禁叹了口气:“明日姐姐上山打猪草看能不能找到个鸟窝啥的,给你们找几个鸟蛋回来补补也好。”从前年开始幼金几乎是每日都要上山去打猪草,时不时也总能掏到些鸟蛋回来给几个妹妹吃,偶尔还偷偷在山上烤个野鸡撕开带回来给她们补点荤腥,不然就凭老陈氏给她们的那些吃的,恐怕几姐妹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这般好好地活着?
小九也知道心疼姐姐,乖乖把苦得掉渣的药喝下肚子,又赶忙嚼了几片酸叶子去去口中的苦涩之味,才奶声奶气地说到:“小九不想吃鸟蛋。”虽然说是这么说,不过因为暴瘦而有些大得过分的双眸中却写满了对食物的渴望。
幼金见她这般懂事,便笑着将她搂在怀中,揉了揉她跟枯草一般的发黄粗糙的头发:“那小九想吃什么呀?姐姐去找回来给你吃好不好呀?”
小九想起上次路过里长家闻到的那股香喷喷的肉味,还有上回长姐偷偷带回来的烤野鸡腿,用力地咽了口口水:“小九想吃......”听着她越说越小声的声音,幼金嘴角的笑意依旧,搂着小九看着坐在一旁的几个妹妹:“姐姐以后一定会让你们都吃上肉的,相信姐姐。”
六个都长了双大大的眼睛的小妹齐刷刷地认真地看着幼金,然后用力地点点头:“我们相信姐姐!”
看着六个妹妹这般澄澈的眼神,幼金心中也更加坚定了几分信念: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给你们富足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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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野蒜与鸡蛋
月家人多事多,长房小陈氏仗着自己是老陈氏的娘家侄女,加上自己的两个儿子十分得老爷子老太太欢心,家中的那些活儿是能推则推,能不干就不干。
三房的韩氏虽说对二房并不像老陈氏她们那般,不过也是个十分强悍的,不归她干的活也坚决不沾手,加上韩氏一年到头在翠峰村的日子也没几日,是以只有两家轮着干活,而大房推掉的活便都落在幼金等人身上了。
站在正房门口凉凉地看着幼金幼银姐俩用力地抬着一桶猪食,带着恶劣地看热闹的口气笑道:“幼金幼银啊,你们可得小心着些,这猪食可都是喂猪的,还有几个月就过年了,如今正是养膘的时候,你们若是把猪食给撒了......”未尽之意十分明显,最后还“呵呵呵”地掩唇轻笑了几声。
幼金看着她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冷冷道:“大伯娘要是这般说,便自己来把猪喂了,也省得怕我们姐俩把猪食撒了,这样跟阿奶那里也不好交代。”
幼金话音刚落,正房窗后便传来老陈氏冷冷地呵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做了点活是吧?日日吃那么些,喂猪都比喂你好!长了张嘴除了知道吃便是跟大人顶嘴,真是穷乡僻壤出来的赔钱货,教出来的女儿也是这般惹人厌!”这便是将躺在床上安胎的苏氏也骂了进来。
“娘耶,人家二弟妹才动了胎气在床上养着呢,您这般说万一人家心里听了不得劲,虐待你的金孙可咋办!”架秧子这种事小陈氏没少干,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说到这个老陈氏便来气:“就是个只会下孬蛋的赔钱货,还能生出个屁孙子来,连着生了七个都是赔钱货的赔钱玩意儿!”这就是要翻旧账开始闹事了。
幼银听到她们这么骂自己娘亲,心中有些不忿,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被幼金拦住了。幼金拉住妹妹的衣袖,使了个眼色让她别与这两个泼妇争执。见幼银蔫蔫儿地合上嘴不说话,幼金便松开她,然后将桶里剩下的猪食都倒入猪食槽中去,提着空桶回了厨房,又背上自己平常背着上山打猪草的背篓出来:“奶、大伯娘,我去打猪草了。”
“哎呦,那可就辛苦幼金了,都怪大伯娘早不好晚不好,偏偏前日把手给扭着了,辛苦你了啊!”小陈氏笑眯眯地说到,还转了转据说扭伤了的手脖子,做出一副伤了很重的模样。
“吃我的用我的,打个猪草能有多辛苦!个赔钱货!”老陈氏不依不饶的声音从窗后传来。幼金眼睑半低,让人看不到她心中所想,交代了幼银几句,便独自一人往山上去了。
***
翠峰村背靠翠峰山,村子被从翠峰山上蜿蜒而下的翠峰河一分为二,村子也是因村后的翠峰山而得名。
幼金所在的月家住在翠峰村的河东边,村子中大部分人家都是住在河东,因而幼金出了月家院子走在村子中,便一路跟坐在路边还有榕树下的村民打招呼。
“幼金,这大中午的,日头毒得很,你咋还上山啊?”坐在榕树下纳凉边说着闲话边做些针线活的妇人见了幼金,便笑着问道。
“三叔婆,我去打点猪草回来,不然晚上家里的猪就得挨饿了。”幼金笑眯眯地回答那个问她话的老妇人。
三叔婆瞧着这大日头,深深叹了口气,月家的情况她们也是知道的,想起月家那个最是无赖泼皮的老陈氏,三叔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道:“日头大,你注意着些。”
“我知道叻,三叔婆,那我先走了!”幼金笑着跟她道别以后,便拔腿往山上走去。其实古代的村民很多都是很善良淳朴的,虽然穷是穷了点,可能很多还吃不饱肚子,不过像她们家这种一家都是奇葩的人家还真是不多,不过也有可能是她没有生在别人家不知道罢了。
如今正是大中午的时候,上山摘野果子的、打猪草的人自然也少了许多。走到翠峰山山脚边上,便已经看不到旁人的身影了。
幼金摘了些树枝随手编了个草帽戴在头上也算是挡住了些许日头,沿着被村民们日久天长地走出来的羊肠小径,走了约摸两刻钟便走到了翠峰山深山的边界。
翠峰山主峰约摸又一千三四百米高,连绵一片的山脉盘踞了起码有数公里之长,山上各种飞禽走兽也是有的。虽然幼金前世是军人出身,不过自己这般年幼且营养不良的身躯,手上连工具都没有的现状,便闯入这深山老林中去,简直就是不要命的行为。
幼金也没有这么傻,不过她今日为了给几个妹子掏个鸟窝,寻几个蛋回去补补身子,便冒险来到了寻常村民都不敢到来的深山边界。
用力踹断一根两指粗细的树枝,把旁支末梢都掰干净后,幼金便将棍子拿在手上充当开路的工具。
如今已经是九月上旬,金秋时节正是什么野鸡野兔最肥的时候,套兔子套野鸡这种基本的野外生存技能幼金自然也是掌握的,不过套了野鸡野兔回去也没法处理,再者也怕陈氏等人抢走了,幼金便每回都只是寻些个野鸡蛋、鸟蛋回去给几个妹妹偷摸着吃了,趁着老陈氏等人出去赶集家中无人的时候也偶尔打个山鸡野兔在山上烤熟以后再带回去给几个姐妹解解馋。
不过今日老陈氏等人都是在家的,幼金自然不能打猎带回去,只能专心把目标放在找山鸡蛋或者鸟蛋上了。
许是因为深山边界处村民来得比较少,幼金倒是没费多少力气便找到了两窝鸟蛋还有一窝野鸡蛋。看看加起来已经有十七八个蛋的背篓,幼金寻了个开阔的地方用随身带着的火石点了堆火,再把刚得的鸡蛋、鸟蛋都放进火堆里烤着。然后趁着烤蛋的时间,就近打满了一背篓的猪草。
坐在烧得只剩些红红的木炭的火堆旁边,幼金席地而坐,然后拿着手上的棍子在附近的野草灌木中扫来扫去的打发时间,却不经意地看到旁边的一大片野蒜。
看到一个比较熟悉的物种,幼金便好奇地走了过去,然后拔了几根出来细细观察了一番,确实是野蒜,不过跟后世自己见过的种植出来的蒜苗比起来,这些野蒜苗倒显得有些娇小了。在这个不明时空中,大蒜倒是还未普及,在山间路边肆意生长着,加上生蒜味道十分冲人,大家也当是野草罢了。
“野蒜......”幼金倒是想起了以前自己曾在一个远房表叔家曾经跟着表婶做过的酸蒜苗,没胃口的时候吃上几瓣蒜头,倒是十分清爽开胃。叹了口气:“可惜我现在吃都吃不饱,哪里还有肚子去吃酸蒜苗?”说罢便将手中的野蒜苗随手扔了,不过倒是记住了这个地方,现在用不上,说不定以后用得上呢?
摘了几张大叶子将烤熟的蛋细细装好,然后压到背篓最下方去藏着。将蛋藏好后幼金自己又细细地看了几圈,觉得没什么问题后才背着背篓往家里回。
回到家中,已是午后时分,如今尚未到抢收的季节,月家人也嫌外头热,便都各自在房中歇午觉。幼金悄悄推开院门,发现家中一片寂静,松了口气。进来后又转身将院门给关上,再一回头便看到小陈氏的三子月文伟眯着一双三角眼不怀好意地打量着自己。
幼金心中一惊,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了:“这么看着我有什么事?”
月文伟瞧着她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便哼了一声:“你是不是藏吃的了?”他似乎闻到一股鸡蛋的味道了,直觉告诉自己一定是这个贱丫头藏了鸡蛋不告诉自己,“识相的就快些把鸡蛋拿出来,不然我就去告诉奶你偷了家里的鸡蛋。”
听着这个大房只知道吃跟欺负几个妹妹的死小胖子,幼金冷冷地眯上了双眼:“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偷了家里的鸡蛋?”一边深呼吸压抑自己内心要扇他一巴掌的冲动。
谁料到她这般动作在月文伟眼中就是做贼心虚,于是他便大声嚷嚷道:“我数三个数,你要是不把鸡蛋拿出来,我就去喊奶了!”
然而幼金却完全不吃这一套,任由他在这狐假虎威。见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月文伟便直接冲进了正房:“奶!月幼金那个贱丫头偷了你的鸡蛋!”说罢得意洋洋地看了眼站在院中间的月幼金,看她还敢不敢这般嚣张!
果然,老陈氏最是小气之人,一听到自己的宝贝孙子喊有人偷她的鸡蛋便“腾”地一下从炕上爬了起来:“这个贱丫头,真是越来越胆大了,还敢偷老娘的鸡蛋,老娘今天不打死她老娘就不姓陈!”不一会儿便拿着正房廊下的竹编气势冲冲地出来了:“你把鸡蛋都偷哪去了!你个赔钱货!有爹生没娘教的贱丫头,还敢偷老娘东西了!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