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金笑着收下点心,道:“二爷是我们苏家的贵人,您给我们的价钱也合适,我自然是先顾着您这头的。”
黄二爷满意地点点头,道:“这新鲜的茶树菇味儿倒是不错,这两日都不够卖,你若是有,不妨多送些来?”黄二爷只要茶树菇,因为如今街上卖笋子的人家也多了,倒是茶树菇还真就苏家一家,倒不妨只从她这要茶树菇了。
“二爷,您也知道,菌子这种东西是靠天吃饭的,我也不敢给您打包票说要多少有多少,我只说,我家得了多少我便给您送多少过来,您看如何?”幼金自然不会把话说死,毕竟菌子是要看天的。
黄二爷自然也是懂的,也不为难她,两人说了会子话,幼金才从后门出来,跟在后门里头等了好一会儿的幼银幼珠往西市去。
洛河州是个四通八达的大城镇,往来客商多,能买到的东西也多。幼金自从手里宽裕了些以后,便喜欢上有时间便到西市逛逛淘淘这件事,若是找到些新奇的、洛河州本地没有种子什么的,幼金也会考虑着买回去种种看。
这不,今日又在一个刚从西域回来的客商那买到了一包花椒种子。那客商也是瞧着新奇便带了一小包回来,这玩意儿也算不得值钱,便只要了幼金三十文。
幼金痛快地付了钱,然后将包得严严实实的花椒粒装进背篓,再带着幼银幼珠继续逛。
“长姐,这才一小包东西,就要三十文,也太贵了些吧!”幼珠却有些咋舌,那客商也真敢卖!长姐也舍得买!
幼金拍了拍幼珠的小脑袋:“小抠门,这叫投资,虽然贵是贵了点,不过只要有用,那就不算贵。”
幼珠见她这么说,便不再说什么了,反正在她眼里,长姐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自己只要乖乖听话就是了。
其实幼金也不确定洛河州能不能种出花椒来,可想起前世热带温带貌似都可以种,便想试试看,若是种出来了,也是个好事不是?
搬到洛河州已经近一个月了,因着家中伙食的急剧好转,苏家几个孩子的小脸都长圆了不少,就连两个小的因为苏氏的状况好转,奶水充足,也大了一圈,比出生的时候已经变了大样子,一个半月的小娃娃也不需要人时时抱着,就放在炕上,一旁有人看着就行。
苏家搬到五里桥后,并没有出现过什么怪事儿,村民们也都敢从这边来上山下山。村里头野惯的小子也敢跑到苏家门口东张西望地,见到有人出来,还编着顺口溜:“穿裙子,住鬼屋,夜里抱个女鬼一起睡!”
院子里头的人还未做出反应,赶集回来的幼金等人便先一步跑了过来。幼珠更是直接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朝那四五个半大小子砸过去,还一边砸一边骂:“让你瞎说!让你瞎说!砸死你!”
那几个捣蛋的半大小子见人来了,“呼啦”一声就全散开了,走到幼珠砸不到的地方之后再朝着她们做个大大的鬼脸,然后才撒欢地跑了。
幼珠被气得不行,还想追上去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却被幼金稳稳地拽住了背篓:“干嘛去!”
有些委屈的幼珠眼眶微微发红:“长姐!”
“不许胡闹!都回去!”直接拽着幼珠进了院门,看到原来方才是幼宝出来开门要去地里摘菜,被那几个半大小子也吓得不轻。
幼金才惊觉,如今家里都是小丫头片子,虽说已经在练些拳脚功夫,可人家若是三五成群上门找事,别说幼珠,就是自己也打不过的!叹了口气安慰幼珠:“长姐不让你追上去是为了你好,你还记得以前长姐跟你说过的不,鸡蛋碰石头是最笨的方法,你一个八岁的小姑娘,怎么跟人家四五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小子打?”
听完长姐的话,幼珠才冷静下来,才知道后怕,不过还是心有不甘:“难道我们就这样让人欺负不成?”
“听话,我一会儿去找何里正说说这事儿。”幼金叹了口气,才从背篓里将黄二爷给的点心取了出来,然后打开其中一包分给姐妹几个吃,又提着一包还未开封的点心往村里头去。
那几个半大小子跑到河东边见苏家的人没追出来,便就在河边嘻嘻哈哈地闹。远远瞧见河西边苏家那头出来了个人,走近后发现是苏家年纪最大的那个丫头片子,几个小子都一脸防备地看着她,都以为她是来找他们算账的。
可幼金目不斜视地从几人身边走过去,进了村子便直接往何浩家去了。
如今不是农忙时节,不过庄户人家闲不住,才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的何浩见幼金来了,笑呵呵地叫自家婆娘端了两碗白糖水来:“幼金咋有空过来?”这小丫头可不简单,五里桥这么些年也没谁家想着挖笋子去卖的,倒是这外来户第一个带头卖笋子,不少人家都跟着卖,倒也挣了些银子。
幼金笑呵呵地将点心放在桌上道:“今儿个给城里的贵人送了些菜,得了几包点心,我们家搬来五里桥也一月有余,多得里正您的照拂,便送点子过来给家里人尝尝。”
何浩家的婆娘赵春华笑呵呵地端着白糖水上来,见她说是城里贵人赏的点心,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嗨!你这孩子也忒客气了些!”
“婶子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家这一家子孤儿寡母的,若不是您跟我里正叔照顾,哪还能这般舒心地过着!”幼金说得两人心里熨帖十分。何浩摆摆手:“我既是里正,照拂村民是应当的!有什么困难跟我说便是,我能帮就帮!”
幼金这才露出一个迟疑的表情,然后看着何浩夫妇说到:“要说有事儿还真有一事,方才我们家门口有几个半大小子在玩闹,小孩子口无遮拦我也明白,可我那三妹也是个泼的,拿着小石子就砸人,我当时看得不真,加上那几个小子也跑得快,也不知道有没有砸坏人,若是有哪家说砸坏人,还请里正叔帮着从中调停一二。”
一听她这么说,何浩还没说话呢,赵春华就抢先一拍大腿,知道她说的是谁了:“嗨!指定是后头陈老三那几家的混小子们!我方才回来的时候还觉得奇怪呢,瞧着几个混小子跟鬼撵一样呼啦啦地在河西边跑过来!”
赵氏这么一说,何浩便知道了,叹了口气道:“那些个混小子爹娘也都是混的,整日里就是在村子里头转悠,想来他们都跑了便是没伤着,若是他们再去你们家那闹,你就来说与我知,我自有办法收拾那几个混小子。”
幼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微笑地点点头,又与里正两口子说了一会子话,才笑着婉拒赵氏的留饭,往河西边回。
何浩将院门关上,回到正房里头看着赵氏已经将油纸包着的点心给拆开了。将碗里剩下的白糖水喝完,感叹道:“这苏家大丫头,不简单啊!若是男儿身,前途不可限量啊!”
“就你门道多,人家不就是得了好东西给你送来的吗?”赵氏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赶紧将点心收了起来,等着几个孩子回来能吃,赵氏是个耿直热情的农家妇女,得了苏家的东西,自然就与苏家多了几分亲近,帮着幼金说话:“人家这么有心,一家子又是孤儿寡母的,你可别让那些混人把人给欺负了才是!”
何浩歪着身子躺在炕上,笑叹:“你这头发长见识短的,懂甚?”
“我啥都不懂,就你懂!”赵氏没好气地白了眼何浩,将点心收好后便去准备午饭了。
第53章 祖上
当然幼金也不会把所有宝都压在里正身上,第二日给云味轩送完货以后,幼金到西市转了好几圈,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一个卖狗崽子的庄户模样的老汉,然后花了二十文买了四条两耳直直竖起来,浑圆可爱、通体黑亮的小狗崽子。
“小姑娘我跟你说,我们家这狗崽子你别看它们现在还小,不用两三个月就能开始看家护院,我家这狗崽子凶得很,又认主又护食儿的!”那老汉一口气卖了四条狗崽子出去,得了二十文钱,自然开心,也就跟幼金多说了几句。
幼金点点头,虽然这几条狗崽子如今看着可爱,可她有信心将它们训练成看家护院的最佳选择,笑着谢过那卖狗的老汉,将狗崽子装进背篓里头便哼着曲儿家去了。
小狗崽子如今还是比较可爱的,而可爱的生物最容易得到女孩子们的欢心了,四个小狗崽子才回到苏家,就被六双魔爪□□了个遍。
就连前日才过了三岁生日的幼绸都紧紧地抱着其中一个狗崽子不肯松手:“长姐,这是送给我的吗?”
幼金找了个旧瓦罐装了一瓢清水,看到被欺负地缩成一团的小狗崽,没好气地叉着腰:“你们不要玩了,这狗崽子可是要养大了给咱们家看家的!”说罢将四只小狗崽子从众人手里解救出来好生安抚了便。
姐妹几个乖乖站在廊下看着伸舌头舔水喝的小狗崽,一个个眼睛咕噜咕噜地转着。“长姐,那它们有名字吗?”
“还没有,你们来给它们起名字好不好?”幼金将这个权限交给几个孩子,几人撑着小脑袋摇头晃脑想了好久,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了好久,最后才决定四只狗崽子的名字:旺财、小黑、黑背、大黄。
幼金叹了口气,果然是充满乡土气息的名字,不过也不忍破坏几个妹妹的兴致,只得委屈几个狗崽子了。
从这日起,苏家每日加入锻炼的有多了四条小狗崽子。每日清晨苏家丫头们带着四条狗崽子在河西边的河基上跑步倒成了五里桥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
四月初八是幼金十二岁的生辰,苏氏特意将从定远离开时韩氏送的一套幼荷的衣裳改了改,然后当做幼金十二岁的生辰礼物。
这日一早,幼绫幼罗还带着幼绸到苏家宅子后头摘了好些野花儿给摆到东厢房里。苏氏也早早地和面给做长寿面,等赶集的幼金回来后,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给幼金过了十二岁的生辰,虽然只有一碗长寿面跟一束野花,可这还是幼金来到这里第一回 过生辰,加上前辈子也没有人给自己过生儿,说不感动那都是假的。
时序进入四月,天气渐渐回暖,苏家刚搬来时种下的菜已经吃了一茬又一茬,幼金种的蒜苗也到了可以吃的时候了。
过了十二岁生儿后第二日,幼金便割了一背篓蒜苗往城里去,如今不说五里桥,就是洛河州里头也都没见过蒜苗,她这可是独一份。
黄二爷走南闯北那么些年,自然是吃过蒜苗的,也不需要幼金多费口舌,依旧是包圆了她的蒜苗,还跟她做了君子协定:今年苏家所种的蒜苗只能供应云味轩。
黄二爷给的价钱合适,幼金也自然不会拒绝,从那日起,每隔两日便割一茬蒜苗送到云味轩,偶尔春雨后得的茶树菇也一并送了过去,这一日日忙活着,倒也攒下不少银子。
有了银子,自然想到的就是要买地。可苏家人都是老弱妇孺,自然不适合高强度的粮食种植。这日夜里,幼金跟苏氏商量了一番,苏氏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第二日一早,幼金便揣着银两又找上了何浩家。
“你要买河西边那片洼地?”何浩有些搞不懂幼金的想法了:“幼金,那洼地发水的时候可都是要淹没的,也种不出粮食,你买了作甚?”
幼金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说到:“不过是家里手头紧,也买不起良田,只得买些荒地罢了。”
“你若是想买荒地,那高一些的那边不是也有一整片,何苦买那片洼地?”何浩种了这么多年庄稼,自然知道那滩涂着实是没啥用的。不过瞧着幼金就是冲着那滩涂去的,想了想,便道:“要不这样,你买高处的荒地,那滩涂洼地就算给你的搭头,如何?”
这便是要把那一片少说有两三亩的滩涂都送给自己啊!天上掉馅饼,不捡白不捡。不过幼金也不是白要的,最后以二两银子一亩的价格买了三亩荒地,又以每亩二百文的价格半卖半送地买了四亩滩涂地。加上换红契的税费,最后一共花了七两四钱,苏幼金名下便多了三亩荒地与四亩滩涂。
买了地自然是要开始平整土地,荒地最大的问题就是杂草过分地多。幼金想了个法子,带着几个妹妹围着自家的三亩荒地割出了防火带,然后挑了个阳光明媚的好日子,一把火把自家地里荒芜的杂草全给烧了。
浓烟弥漫,烧出来的草木灰随风肆意飞舞,因着春日里的杂草大都是生长的时候,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烧干净的。于是乎连着三四日,五里桥的村民从一开始看到河西边冒浓烟以为是大火烧山到后来一见浓烟就知道是苏家在烧荒地了,还不少都在笑苏家人傻:“那都不知道丢荒了多久的地,有啥用?”
幼金自然不管别人怎么说,自从第一回 去毛竹林的背阴面回来以后,幼金便生出了自己沤肥的心思,那毛竹林也没人给施肥过,可那腐烂的竹叶落在林子里,加上湿润的雨水,天然就是一个沤肥场。
苏家虽然没有这么大的沤肥场,不过却有一片滩涂地,这不就是最好的沤肥场地?肥沃的河泥已经准备好了,只待幼金等人开始沤肥。
沤肥其实很简单,每日从城里回来后,幼金便带着几个妹妹去砍毛竹,竹叶子全都给扔进了选做沤肥场的滩涂里头,大大的竹节就全都给劈开晒干当柴火烧,不过数日,苏家前院后院就已经堆满了晒得已经有些干的竹子。
又从五里桥一户人家那花了两文钱买了两大捆秸秆,略微切断全都给扔到已经泡得有些变了颜色的洼地里。再兑上粪肥跟厨余垃圾,还有幼珠等人到毛竹林刨回来的一大篮子蚯蚓,沤肥的原料便都齐了。
从五里桥河里引水淹没洼地里头的有的沤肥原料后,再和着水搅了搅,幼金便就放着那沤肥场不管了。带着妹妹们慢慢平整不会被淹没的那三亩荒地。
幼银挽起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珠,站直了腰歇息会,问道:“长姐,咱们这地是要收拾出来种什么?”开春的农忙不是都过了吗?现在还种东西会不会来不及?
幼金抬头瞧了眼越发毒辣的日头,舔了舔干涩的双唇,然后摇了摇头:“咱们今春种粮食也来不及了,先把地平整出来,然后咱们再把地养肥了,等明年开春再种,地肥了才好出粮食。”
把地养肥了,才能有好收成。再者苏家这都只能算是小半个劳动力,还有好几个都是身子骨十分弱的,要是真赶着今春就要种粮食,不得累倒好几个?
跟在幼银旁边捡草根的幼珠瘫坐在地,叹了口气:“长姐,咱们就不能做些旁的营生?实在不行,做些包子卖也比种地好呀!”
“你会做包子吗?”一旁的幼宝默默地吐槽了一句:“三姐你连焖饭都不会。”幼珠听完以后面色微恼,瞪了眼幼宝:“就你话多!”
幼金也不管姐妹俩之间的小矛盾,耐心给姐妹几个解释:“这世上,无论是做什么营生,有两样东西是必须要的,一是本钱,你没本钱,连摊子都铺不开,怎么做?二是技术,你没技术,光有银子有啥用?”走到田边拿起装满水的葫芦就着喝了口水才继续说道:“那咱们家现在有什么呢?什么都没有。既然做不成旁的,咱们本就是庄户人家,种地就是最好的选择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