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自己没信心不敢向时间发起挑战,又无法接受眼前无望的窘境,她仿佛陷入了死局。她如丧家犬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久,耳边传来熙攘的欢声笑语,她抬头...摩天轮...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眼前。
随着摩天轮的缓缓前行,她的思绪也跟着飞了起来。那时,彭湛带她来这,跟她说。‘把要说的话都说出来,要哭就痛快地哭!’
那晚在摩天轮疯喊后,被他紧握的手,在他的大口袋里不仅有温暖,还有淡而明晰的光亮。
阳光应景地撒在她脸上,这束光像极了那天,日渐西斜偷偷爬上他手臂的光,还有当她失恋跳进游泳池里被他捞起,她在水下看到的那束光。
她旁若无人地嚎啕大哭,想他,疯了一样想他....
彭晗提前回到久别的家中,想给大哥大嫂一个惊喜,结果却从墨管家口中听到噩耗。
彭晗匆忙赶到医院,在病房见到了大哥正背对着他,正在给昏迷不醒的宁恩擦拭手臂,大哥细心地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地擦干净。他轻轻地喊了句,“大哥。”
彭湛转过身,见弟弟站在门口。“阿晗你回来了。”
彭晗来到病床前,上次跟她视频通话还是那么欢快,现在却安静地躺在这一动不动,他的心抖个不停,声音也跟着发颤。“大嫂她...”
“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宁恩她只是生产太累了,多睡几天而已。”彭湛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以示安慰。
随后他端起水盆毛巾去了洗手间,又在洗漱台上拿着电动剃须刀在下巴上摩擦。剃完胡子的他,开始换衣服才又从洗手间里出来。
他一系列举动看在彭晗眼里,彭湛看出了弟弟眼中的不明所以。“我不想让宁恩看到我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的样子。”
他的话语中好像下一秒宁恩就会醒来,他要时刻保持着与平时别无二致的模样。彭晗心酸到无以复加,溢满眼眶,头抵着大哥的胸膛哭了出来。“大哥...”
当年母亲去世的时候,阿晗也是这样依偎他身边哭。“小子,哭什么。”彭湛淡笑着推开他,“宁恩她跟母亲可不一样。”
彭晗觉得自己很没用,不能帮大哥,反而还要让大哥来安慰他。他赶忙抹去脸上的眼泪,坚定地说。“宁恩姐一定会醒过来的,一定会!”
病房外站着的两个人迟迟不想推开那扇门,而是移开沉重的脚步,走向走廊深处。
“达友,以你看来,宁恩她还能不能醒?”周牧问。
“以医生专业知识来讲,随着昏迷的时间越长,醒过来的机率就越小。并且脑细胞长期缺血缺氧会导致不可逆性的损伤,智力,记忆力都会受到严重影响。”贾达友看向楼下的小树,时至初冬,叶子已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无生机地向上伸着干瘪的枝条。
“阿湛知道这些吗?”周牧背对着窗,看着走廊里出出进进的人,都是喜添新丁的欢笑,为什么偏偏却要他好朋友遭受那样的煎熬!
“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阿湛现在就是抱着宁恩会醒来,靠这口气硬撑着。贾达友他没办法说出口,他不能把阿湛唯一的希望掠夺,那样太过残忍。
“宁恩,阿晗回来了,你再也不用为他担心在深山出状况。他说不走了,过了来年准备备考,势必要考上林业大学。阿晗还说,你欠他一顿芭比Q,要不要现在就去,嗯?我让墨大叔去准备很多的烤肉,还有厨娘特制的腌料。”
彭湛将她温度偏低的手握在掌心,唠家常一样,想像着她听得津津有味,脸上露出贪吃的笑...他只想听她回一句,应一声,可面前的她仍是紧闭着双眼,沉沉地睡着。
他眼眸中星星点点的落寞汇成一片孤寂,转瞬他又打起精神,笑着跟哄小孩儿一样,“好吧,拗不过你,再睡一天,我们说好只一天,啊!”他最后的语气连连出卖了他的一再恳求,与再三央求。
“宁恩看,今天是个好天气,我们一起回家吧!”窗帘哗地被拉开,明媚的阳光塞满了病房,他站在窗前,逆着光向她伸出手。
宁恩猛地睁开眼,她梦到了彭湛,虽然没看到他的脸,但他的声音她听得出来。
他在等她,她要回去,去找他。她不再犹豫,也不再理会宿命和时间的限制,她要断掉所有的后路,换一个共度余生的他!
彭湛平和的笑容,和他们刚出生的孩子,现在的生活是她梦寐以求的,谁也不能将它毁掉!她如同获得了新的力量。
她起床跑向门口,迫不及待地打开门,刘博伟站在门外正要敲门。他看她一脸急切的样子。“宁恩出了什么事?”
宁恩给了刘博伟一个大大的拥抱,她和他这段感情虽然没有走到最后,但却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记忆。感谢你陪我度过那段时光,我所回忆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他说过的话,她会记得。
‘我认识的宁恩,即便面对邻居的闲言碎语,也总是面带微笑,不服输的样子!’
‘我和爸妈都很担心你,回来吧。’
‘我们愿意成为你的家人!’
斯文的他、眼镜总是高高架在鼻梁上,阳光积极向上的他、喜欢穿着白衬衫的他、为她挡酒瓶的他、耐心讲解习题的他、告白的他、拥抱着她的他...一一还原着最初那个暖心善良的博伟哥!她会好好地保存在记忆的相簿里。
她抬起头,认真地向他道别。“博伟哥,再见。”
“宁恩你要去哪?”
在这一刻她真的释怀了。她飞奔出门口,将刘博伟的喊声落在身后。
她像一只奔跑的羚羊,奔跑的沿途她无心看风景,浏览繁华,穿过熙攘的人群,前方的路也许崎岖不平,也许更为艰难,但她心甘情愿。
她气喘吁吁地跑进彭氏大厦,在前台停住了步履匆匆的脚步。
摩卡咖啡、提拉米苏被服务生端过来,钱小蕾夸张地惊呼。“宁恩你发财了?”
“你上次请我,现在还你。”她平淡地说。
“咱们俩还用说还不还的,多伤感情!”钱小蕾忽闪着假睫毛,嗔怪她好见外。
“你也知道,我最怕欠别人的。”宁恩不带一丝表情,平静地说。
“那我就不客气,尽情享用闺蜜的宴请啰!”钱小蕾舀了一勺提拉米苏,用表情称赞味道超正点。
“你最近在忙什么?”她摔伤有几天没上班,这其间所谓的闺蜜钱小蕾没有打来一个电话来问寻,从这件事上就能看出,她们姐妹花有多塑料了。
“我能有什么好忙的,陪老男人骗他的钱喽!”钱小蕾随意不走心地说着。
钱小蕾的这句‘老男人’,在宁恩听来格外的刺耳。如若她没在三年后走了一圈,根本不会想到这个代称会是自己的混蛋父亲。
宁恩冷眼看着对面波澜不惊的外表下,暗藏着丑陋秘密和邪恶的欲望的人。“我一个朋友的妈妈说,不是你的菜就别掀锅盖,不是你的爱,千万别依赖。”
钱小蕾拿着放到嘴边的咖啡杯停滞了一下,遮住了大半张脸,带着美瞳的大眼睛有些愕然...
第129章 生穿直穿硬穿啊
随后, 钱小蕾她放错重点地发问。“你不就我一个朋友吗?”
“我最近运气比较好,新认识了很多朋友。”宁恩不知她是真没听懂, 还是假装听不出来。不过, 无论是哪种都不重要了, 她该走了。
她很想向跟曾经的博伟哥那样道别,再说一声珍重。也想说‘幸好有你, 在那条充斥着爸妈争吵, 灰暗的成长路上有着欢声笑语,才不会那么孤单。’话已经到了嘴边,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 因为牵扯到离家失踪的妈妈, 她没办法做到释怀。
她最后只说,“小蕾, 当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一定会很失望,但我不后悔。”
“宁恩你在说什么鬼东东啊?”
在钱小蕾莫名其妙地喊着,宁恩再次奔跑在路上,她笑颜如花, 跑在有光的地方。
拐角处的红色电话亭,是她行程中的第三站。她娴熟拨打着那串号码, 间隔的嘟嘟声与她的心跳形成强烈的反比。
“你好。”在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令她瞬间热泪盈眶,慌忙捂紧嘴巴,怕脱口而出向他求救。
“喂?”那边的彭湛又问了句。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压低着声音说。“彭湛, 宁恩她爱你,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忘了,她很爱很爱你!”
啪嗒电话挂断,她的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掉下来。宁恩之所以会打这个电话,是因为她如果穿越到五年,十年或者更远,她害怕彭湛会忘了自己。
最后,她以百米冲刺冲到最终点——那条脏乱又充满希望的小巷。
孟婆叹气,料定会这样地嘟囔了一句,“该来的还是会来!后果都跟你说了,真想好了?”
宁恩重重地点头。只要一想到彭湛在前方苦等着她,自己又怎么可能白白让时间在这儿耗着。
“宁丫头,相遇不一定非要有个结局,有时也是为了找到丢失的自己。”孟婆最后一次良心相劝,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事!
“如果相遇不是为了重逢,那还有什么意义呢?”她主意已定,放手一搏。以前,往事都成回忆。之后,新的人生即将来临。
“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这可是生穿,直穿,硬穿,很有可能白穿,错穿,穿不回来。”孟婆再次摸着良心,说出后果的极严重性,绝不是吓唬她。
“孟婆拜托,这可是我的人生大事,麻烦你说的不要那么搞笑好嘛!”宁恩严重批判她缺乏专业精神,语气跟闹着玩似的。
“哎!”孟婆八百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倔得跟头驴的姑娘。
宁恩来了个骑马蹲裆式,她自己也不知道为啥要这个姿势。用眼神催促着孟婆,‘别叹气了,我准备好了,开始吧。’
“你现在不正在穿吗!”孟婆指了指她。
宁恩顺着孟婆的手指看向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在隐隐发光,翠绿被一圈萤光所包裹在其中,细小的光束从里面冒出来,直到密集巨大的光柱迸射出来,她的眼睛被刺痛的睁不开,身体嗖地像被弹射出去...
光消失了,孟婆拾起地上的手镯。不无婉惜地想,‘还真跟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丫头对脾气,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缘分再见到她。’
宁恩感觉自己的身体先是在上升,现在又在向下沉,并且越来越快,她想叫却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只能任由身体急速下落的份儿。心里不停地叨叨着,只要不摔成肉饼就好!
砰!她终于掉到了实处,整个人像是被摔到了硬海绵上,不一会儿便传来不是那么尖锐的痛,而是浑身无力地酸疼。
眼皮沉得有千斤重,抬不起来的沉。她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每次穿,都是这种被胸口碎大石的狼狈感脚儿呢!鼻子里窜进一股标志性的消毒水的味儿,又是医院又是病房!她再次不明白了,自己跟病号床怎么就那么的有CP感?
耳朵里充斥着模糊又变调的声音,她努力地仔细听,有人在说话。
“把它放在这儿,离宁恩近些,果香也许对她有帮助。”王舒端着刚刚洗好的新疆大枣,放在床头柜上。
“那应该放个火锅才对。小肥牛,大片羊肉,鸭肠,午餐肉,鱼豆腐,虾滑,往香锅里一涮,蘸上芝麻酱再来两勺辣椒油,啧啧,简直是人间美味!”所有人都知道宁恩爱吃火锅,周牧提议着,说着说着他自己都忍不住地咽口水。
“要不要再加盘牛肚?”王舒对这个越说越离谱的家伙,没好气地反问。
“当然要,吃火锅怎么能少得了它。”周牧还没意识到不对,顺嘴就接过她的话。
“周大少,请问你是来这儿点单,大吃大喝的吗?”王舒赏给他一个大白眼儿,提醒他正身处什么地方。
被教训的周牧,一脸窘态地挠着脑袋傻笑。“我...就是随便说说。”
王舒都服了他,在医院里病床前,居然还能绘声绘色地说出那么多吃的。
她看向睡着的宁恩,想对她说‘别理会周牧的胡说八道!’这一看不要紧,王舒猛地弹起身,碰翻了床头柜上的整盘子大枣,撒了一地。
哗啦啦,紧接着是王舒的惊呼声。“周牧你快来看,宁恩她脸上...”
他们两人的视线全聚焦在病床沉睡已久的人身上,热辣辣的像极了地道川味麻辣火锅。
麻,辣,鲜,香,啪啪啪地点燃了宁恩身为正宗平民吃货的小宇宙!那么那么多好吃的,都是她的最爱,又怎么能甘心被落下!随即她猛地睁开眼睛。
她看到了王舒和周牧惊喜交集?应该是惊恐万状来形容更加贴切,看着他们目瞪口呆的表情,宁恩突然有种自己仿佛是千年干尸大复活,能活活吓死几个的自信油然而生!
咦!嘴角上挂着晾凉的是什么?用手一抹,我去!别人的言情小说里的大女主,都是被男主的深情呼唤而感动,在流泪中醒来。到她这可好,却愣是被火锅给馋的流哈喇子的!丢人啊,都丢到家了!
没脸见人的宁恩手里一直攥着的旧手机,居然也跟着她一起穿了过来,这倒是提醒了她,要先确认时间才是正事。
屏幕碎出几道裂痕,好在还能看到上面亮起的日期——29日11月2014年。
宁恩开了关,关了开手机又看了好几次,都显示着相同的年份。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居然才穿了几个月之后的时空里!她懊恼地将手机摔在床上。
这一摔总算是惊醒了一直处于瞠目结舌的周牧和王舒。王舒对着已经坐起来的宁恩,小声试探地叫着她的名字。“宁恩?”
宁恩刚要回话,突然想起孟婆说过的,不能透露三年后的任何人与任何事,不然会改变以后的事态发展。“我不认识你们,从来没见过。”
她的这种说辞,明明是不打自招的标准说法,她埋下头暗地里骂着自己,笨死算了!
这时,贾达友穿着白大褂查房进来,也不知是被脚底的大枣拌上,还是被床上坐起的病患所吓到,反正是华丽丽地摔了个屁/股墩儿。
“你..”贾达友当然不肯相信这一幕的真实性,在这之前一丁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这有违他所掌握的理论知识加实践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