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霓扶云挥剑砍下一个妖怪的脑袋,落到地上,和虞欢会合。
虞欢捏了个灵障出来,将方才封魔阵破裂之事简单叙述了一遍,最后道:“这些凶煞之气可能是封魔阵里逃出来的,你知不知道要怎么对付它们?”
霓扶云眉头紧蹙,环顾四周一圈,便见凶煞怨气一团又一团,且行动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扑杀了不少修者和妖族。
平日里,一团凶煞怨气尚需数名修者布阵困住,眼下这么多,凭剩下的修者怕是困不住了。
与其留在此地送死,不如尽量逃走,成功逃离的修者也能马上回自己的宗门世家报信。
想罢,她挥剑划出一道屏障,将一些修者护住,接着大声喊他们快逃。
蔺沉渊和沈自逍显然也看出剩下的修者无法对付眼前的局面,便不约而同选择用自己拖住凶煞怨气掩护其他修者逃走。
老妖王虽有心祸害三界,但不想把命留在蓬莱岛,见凶煞怨气厉害无比,它二话不说抛下族人便逃走了。
然凶煞怨气太多,光凭霓扶云蔺沉渊等人并不能阻止全部,那些试图逃走的修者和妖兵都被怨气吞没,除了修为高深的老妖王之外,没有一个活物逃出蓬莱岛。
方才还并肩作战,这会子却被怨气吞没,化作一团团血雾弥漫在半空中,灰飞烟灭,连魂魄也被吞噬,再无转世的可能……
偌大一个蓬莱岛,不过片刻功夫,活着的人就只剩下五个。
望着半空中浓郁的血雾,虞欢暗叹这和原书里的剧情也对上了,千年前的屠龙大战,战况惨烈,人仙妖都有参与,上万修者远赴蓬莱,而最后只有四人活着回去。
那四个人里不包括虞欢。
小作坊系统说了,凶煞怨气也怕天罡罗刹阵,她把阵法布完后,那些怨气会逃离蓬莱祸害三界,三界将陷入混乱一百年,会死很多生灵,许多门派世家也会消失在百年动乱之中,不过百年后,怨气全部被消除,三界又会恢复平静。
就像是一个轮回,周而复始,夜澜仙宗变成栖云宗,无数修者为护三界安定而身死魂灭,活下来的人则继续肩负保护苍生的使命。
“我留下,你们三个走,回自己的门派去报信。”
刚才布到一半的阵法被重新启用,霜月化作清风,将血雾驱散,灵光从地面升起,那些凶煞怨气果然四散逃开,不敢留在阵法内。
蔺沉渊是杀伐果断的人,他看一眼虞欢后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御剑飞离。
沈自逍受了重伤,性命堪忧,霓扶云飞身过去扶起他,举目看向虞欢。
“我不走。”虞欢朝一脸严肃的霓扶云笑笑:“我答应过你,会封印龙族。”
“……”
那些没有逃走的恶龙还躺在地面,虎视眈眈着想逃,若真让它们逃了,先前为捉住它们而牺牲的修者就白牺牲了,要想再抓住它们更是难如登天。
以一人之性命换千万人,这便是修者的职责所在。
霓扶云不再犹豫,扶着沈自逍转身离去。
“我替天下苍生谢你。”
“……”
怪不好意思的,因为是穿书,死也不是真死,所以虞欢自己没当回事。
都走了,那继续布阵罢,只是她灵力不够了,得求人给一些。
那个人,便是……
“阿宴,我知道你没走。”
话音落下,楚魇从大石头后缓缓走出,他披散着头发,黑色暗纹已攀爬至眼角,很快就会在眉心汇聚变成一枚魔印。
虞欢踮起脚旋身,袖口的飘带轻扬,她似在翩翩起舞,霜月绕着她盘旋,须臾往天上飞去,如一条鱼般在乌云中穿梭,不多时,天上下起飞絮般的白雪。
她将体内所有灵力引出,而后朝楚魇伸出手,浅浅一笑,“霁越剑可否借我一用?”
她对镜子练习过,侧着身,微微颔首,唇角带笑,此番模样落到别人眼里最是好看。
楚魇喜欢她,肯定不愿意看她去死,所以得用美色找他求助。
“……”
他确实没说话,神情冷漠,目光幽幽注视着她,僵持片刻后,霁越剑才飞到她手里。
虞欢便以剑为笔,以灵力为墨水,开始书写梵文。
天罡罗刹阵中央往下陷去,一个幽蓝色漩涡出现,那些恶龙渐渐被漩涡吞没,梵文再落到阵法中央,化作一张网,将漩涡网住。
梵文越来越多,一个一个连在一起,网也越来越大,小半个时辰后,只差最后一点就能全部封住,可虞欢没有灵力了,她的身子因灵力耗尽而虚弱不堪,站都站不住,脚一软跪在地上,全靠手里的霁越剑撑着才没倒下。
还差一点,她需要楚魇帮她……
说起来,楚魇一直站在阵法边沿没说话也没动,应当是不愿看她牺牲自己又不敢出手阻止,便独自在一旁黯然神伤吧?
陡然有些心虚,换成是她,要她眼睁睁看着喜欢的人去死,估摸着得抓狂,管它什么天下苍生,她才不在乎,她只要自己爱的人活着。
人都自私,她不是圣母,真做不到牺牲自己的爱人来拯救天下。
换位思考一下,楚魇现在得是什么心情啊……
虞欢咳嗽一声,末了有些吃力抬头看他,试探着问道:“阿宴,你可否……帮帮我?”
要他渡灵力给她,不知他愿不愿意?
放眼四周,只有法阵内是平坦的,周围全是嶙峋怪石。
寒风在嶙峋怪石间穿梭,发出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听着有点毛骨悚然。
乌云压抑地堆积在头顶,雪花洋洋洒洒落着,那些死去的修者和妖兵,尸首渐渐被雪花覆盖,阴郁笼罩着整个蓬莱岛。
飞雪茫茫中,楚魇如同一座雕像,不言不动地伫立在不远处,好半响后才有些僵硬地提脚走向她。
他走得很慢,脚步声轻轻,眉眼低垂,清瘦的脸上带着些落寞之色,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走了几步,他突然停下,眼皮动了动,目光飘向她,发白的双唇紧抿。
“不……”
他摇头了,剑眉一点一点蹙起,漆黑幽邃的眼眸浮现出点点愠怒。
看来他终究舍不得她去死。
不愧是书里她的官配,对她爱得深切,可她今日必须得死。
遂劝他:“阿宴,不用太难过,这是一个轮回……”
楚魇冷不防打断她:“不,你忘了,我如今叫封崭,不叫楚魇,是正道修者。”
为了她,他连焕生池都愿意下去,可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如果改邪归正的结局是失去她,那他又何必改邪归正?
魔印终于出现在眉心,楚魇抬起头,不遮不掩地看着虞欢。
看,做好人就是卑贱,谁都不怕你,谁都敢践踏你的感情,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做魔头时,谁也不敢对你放肆,更别提拿捏你的感情。众人皆畏你怕你,不敢怠慢半分,甚至奉若神明,好声好气哄着,生怕你不悦。
民间有句古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不正是如此么?
“你想离开我?”
楚魇歪了歪头看着虞欢,阴沉的表情似狂风暴雨将至。
“……”
虞欢是有些无语的,没想到她的猜测成真,楚魇真的重新入魔了。
难怪千年后的师父封崭会杀她换琼欢复活,合着他一直都是个魔头,只是演技好,又在闭关,未与旁人接触,因此骗过了所有人。
万幸,天罡罗刹阵对魔也有束缚的功能,就算楚魇重新入魔,当下也不能破坏阵法。
既然他不可能帮她,那她只剩一个办法,便是用自己的金丹来补封印阵最后的缺口。这样的话,剧情和千年后的也对上了,琼欢献祭封印阵,身死魂灭~
对楚魇的亏欠,千年后再还给师父封崭吧……
想罢,虞欢不管楚魇了,立刻盘腿坐下,捏指掐诀催动体内的金丹,霜月在这时回到她身边护法。
突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扑了过来,直接将她掀翻在地。
“噗……”
此时的她身上半点灵力都没有,更比凡人还要脆弱,被掀翻在地后立刻吐了几口血。
霜月护主,忙回到她身上,用仅剩的一点灵力保护她。
虞欢趴在地上喘气,眼角余光看到楚魇在慢慢走近。
“不要做楚魇了……”
她嘶哑着出声。做魔头的结局只有一个,迟早被正道灭掉,当反派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死后,封印龙族的功劳都是你的,做封崭吧,正道战神……”你等一等,我们会再相见的……
可惜,后面最关键的一句话没来得及说,楚魇便对她下手了。
胸口似被利刃剖开,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侵袭四肢百骸。
虞欢眼里倒映出魔化后的楚魇,这是他堕入魔道后第二次出现魔族形态,周身被黑色的魔气包裹,耳朵变长变尖,眼珠充血变成猩红色,浓重的杀意覆盖其中,尖尖的牙齿探出薄唇,肤色变得极为苍白,颧骨突出双颊深陷,面容变得狰狞扭曲,瞧着极为骇人。
他伸手,漆黑的魔气在指尖变成利爪,毫不犹豫,深深刺入虞欢心口。
“你不听话。”
“知道不听话的下场是什么吗?”
他阴森森地开口,猩红的眼睛瞪着虞欢,为了加剧她的痛苦,刺入她心口的利爪转了转。
“痛……”
五把刀子如绞肉机般在血肉里搅着,不痛才怪。
你妈/的狗比系统!这种时候为什么不屏蔽疼痛啊!!!
喊它也不理!装什么死!!!
“这便疼了?”
楚魇冷笑出声,手转了转,利爪划开血肉刺入跳动的心脏,他知道,虞欢的金丹就在心脏里。
“可我还没全进去,你摸摸看?”
他要把她的金丹挖出来,再抽出她的魂魄,重塑一副新的躯壳,让她重新活一次,而这一次,他会亲手养大她,把她养得听话又乖巧,永远都不会动离开他的念头。
“好痛……”虞欢痛得眼泪都流出来,身子无助地蜷缩成一团,双手瑟瑟发抖地握住楚魇的手,哀求道:“不要……求你……”
她的心脏还在跳动,不断有热烫的鲜血从他指缝间流过,楚魇的眼眸颤动了一下,一股莫名的剧痛从心间涌出,好似他的心脏也被人攥着摧残,痛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阿宴,求求你,不要……”
虞欢是真疼,疼得说话都断断续续,忽地,不知是不是哀求起了效果,楚魇突然停下折磨,他闭上眼,眉头紧蹙,表情看起来比她还要痛苦。
“阿宴?”
虞欢见哀求有戏,继续哭着求饶:“我好疼,你放过我吧,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
“不……不是……”
楚魇倏地抬手用力击打自己的头部,同时将刺入她心口的手抽出,再两手一起击打自己的脑袋。
“不要……不要伤害她……”
“不要的是你!”
“她……她是欢儿啊……”
“那又如何!不听话便该死!”
“……”
???
虞欢躺在地上大喘气,满脸不解地看着旁边自言自语行为古怪的楚魇,他看起来为什么……像精分了???
忽然!楚魇两手用力拉扯自己的头发,赤红着双眼大喊道:“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在焕生池内养出来骗人的玩意儿,竟妄想取代我?”
喊完他又单膝跪在地上,朝虞欢看过来,神情痛苦,哑声说道:“她是世上最好的……师姐……不要伤她……”
“……”
虞欢错愕地睁大眼,一刹那间,她好像看到楚师弟了。
不!这不可能!楚师弟和师父明明是两个人啊!
正不敢置信着,楚魇又开口了。
“你以为用焕生池水将自己洗成楚阙宁的模样就真的是他了?”
“别痴心妄想了!她心里的楚阙宁不是你!”
虞欢:“……”
她慌了,真的慌了,楚魇为什么要提到楚师弟?还说变成他的模样?什么意思啊!原书里没有这些剧情啊!啊啊啊怎么了,剧情又出什么错了吗???
[系统:你怎么还没死?]
狗比系统这时候知道出来了,虞欢气得想骂街。
[系统:现在是自尽的好机会,你快死吧,死了支线剧情就结束了。]
楚魇正精分呢,没空管她,现在的确是自尽的好机会,可她还没弄清楚他话的意思,不能就这样死了。
正想开口询问,楚魇又变成凶恶样子了,咬牙切齿道:“纵然我杀不了你,也能让别人来杀你!”
当初,为了骗过虞欢等人,他在九幽将元神一分为二,其中一半藏在那具骷髅上没有入焕生池,而入了焕生池的那一半元神的确洗净了魔性,这便是他为何入焕生池却没有失去修为的缘故。因为他把修为随那一半元神藏在了骷髅上,当他从焕生池出来后,两个元神重新会合,修为便回到身上,没有失去半分。
后来,为了能骗过正道的人,他一直让洗净魔性的那一半元神操控着身躯,但那不代表另一半元神也改邪归正了。
他早有打算,若虞欢听话,说出楚阙宁所在,待他杀了他后,他愿意一直扮演改邪归正后的正道修者,从此以后帮正道降妖除魔,做正道战神,可虞欢若不听话,那他便没必要继续演戏。
“你知道吗?”
楚魇爬到虞欢身边,伸手捏住她的脸颊,手指轻柔地拭去她唇边的血渍。
“这岛上有上古大神女娲留下的五色土,你死不了,我会抽出你的魂魄,用五色土捏一个人,再让你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