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手背到身后，手指紧张地绞着袖口的布料，抬眼看一眼夜珩后又移开目光，粉唇抿了抿，低低出声：“呃……就算是为了九歌才救你……”
灵鸟族大多伶牙俐齿，少有难以启齿的情况，夜珩见凤夭夭难得说话断断续续，不由有些好奇。
“凡间有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凤夭夭嗫嚅着开口，夜珩方要回答他当然会报答她的恩情，结果她又接着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夜珩：“……”
夜珩：“？？？”
好不容易平复的心又躁动起来，夜珩面上一热，他迅速转身别开脸，他知道自己肯定脸红了，而后，为了掩饰自个儿的不自在，他低喝出声：“不行！”
凤夭夭愣住了，她还没说什么呢，讨厌鬼就拒绝她了？他这是对救命恩人的态度么！遂气鼓鼓地冲到他正面，仰起头怒视他，叫道：“喂！你堂堂鲛人族大殿下，欠别人恩情却不报答，讲不讲理了！诚然，我找你要鲛珠是有些唐突，可我也是为了报恩才找你讨要鲛珠的。”
夜珩眉头蹙得更紧：“鲛珠？”
凤夭夭两手交叉横在身前，下巴一抬：“对呀，我想借鲛珠一用。”
夜珩道：“鲛珠乃是我鲛族至宝，你借它何用？”
凤夭夭想着那算虞欢的私事，不好随便对外人说道，便答：“我要用它救人，你就说借不借吧！”
夜珩沉声：“据我所知，于你而言至关重要的人都无大碍，有谁需要你用鲛珠续命？”
凤夭夭又愣住了，没想到夜珩对她身边的人和事竟如此清楚，看来不好糊弄了，只好耷拉着脑袋道：“是楚阙宁楚大哥，他的师父失了金丹性命垂危，本来要娶我用圣果救他师父的，可圣果被妖人抢走，无奈，我们只好来西海借鲛珠……”
在神木国时，为了掩人耳目，虞欢对凤夭夭说的，的确是楚阙宁要救师父。
“……”
她说的事，夜珩略知一二，当时还在想她看上的男子会是怎样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且对方居然成了自己小妹的未婚夫……
转念一想，夜珩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依你所言，楚阙宁现在娶我妹妹是为了得到鲛珠？”
凤夭夭还不知道夜珩和国主打算把鲛珠作为夜九歌的嫁妆一起出嫁，听了夜珩的话后，她抬手抓抓头发，咕哝道：“我们来西海的原因确实是为了鲛珠，不过我看楚大哥好像是真心喜欢九歌的，他看九歌的眼神温柔似水深情款款，对她的态度也比当初对我的好多了……”
“你不生气？”夜珩倏地出声打断她。
凤夭夭眨眨眼：“我为什么要生气。”
该生气的是虞欢吧？
夜珩垂眸看她，声音低沉：“他曾是你的未婚夫。”
凤夭夭翻个白眼，哼道：“你都说曾是了，现在已经不是了，我当然不生气……不对，你别转移话题，你快说借不借鲛珠！”
“不借。”
夜珩丢下这两个字转身便走，凤夭夭欲追，被他用水墙拦住。
听着身后传来“叽叽喳喳”的怒骂声，夜珩抿唇笑了笑，随后往夜九歌所在的清波小筑走去。
“小九，你歇下了吗？”
到门口后，夜珩敲了敲门询问。
屋里有些暗，看起来像只点了一盏灯。
不多时，里头传来夜九歌带着睡意的回话：“大哥哥，有事么，九儿已经歇下了。”
夜珩站在门外，不打算进去了，但有些话还是要说，便问：“小九，那个楚阙宁……你真的很喜欢他吗？”
话音落下后许久，才听到里面传出夜九歌含羞带怯的回话声：“大哥哥……九儿……九儿很喜欢……”
“哥知道了。”夜珩转过身，“那你好生歇息，明日大婚，哥一定给你办得风风光光。”
“九儿谢过哥哥。”
“我先走了。”
“……”
夜珩抬头看一眼明月，少顷无声吐口气，想着许是他多虑了，楚阙宁若没有对小九动真心，那日早趁乱逃走了，而不是留下以命相搏。
也罢，只要小九喜欢，楚阙宁也有真心，鲛珠便算是鲛族送给他二人成婚的大礼罢。
脚步声渐远。
屋内，楚阙宁歪头看着手里闪着水蓝色光芒的内丹，另一只手的手指稍微施点法术，内丹便会发出夜九歌的声音。
虞欢躺在他身后的水床上，身子被施了法术无法动弹，连声音也发不出，只能用眼睛瞪着楚阙宁的背影。
楚阙宁把玩了一会儿手里夜九歌的内丹，最后将内丹收入一个香囊中，他终于转过身来看着虞欢，眉心魔印已凝结显现，肌肤因魔化变得十分苍白，俯下/身来时，黑发散落将他的脸笼罩在阴影中，看着有些阴森诡魅。
“师姐……”
作者有话要说： 让我看看有谁还在追文？
第82章 大婚
*
帝姬的寝殿，装潢自然华丽曼妙, 便说这水床, 可软可硬，全凭主人的喜欢, 而吊在屋顶的纱帐，帐顶有夜明珠缝在白纱中, 可随喜好忽明忽暗。
楚师弟放下白纱后，夜明珠亮了几分, 但他是背对着夜明珠的, 加上黑发遮挡, 脸上的神情便有些模糊不清。
虞欢不能说话，全身上下只有眼珠能动, 她不住眨眼示意楚阙宁解开对她的束缚，可对方并未领会她的意识, 而是俯首在她眼皮上落下几个轻柔的吻。
冷冰冰的, 楚师弟的吻。魔化后的他与魔族无异, 魔族生来冰冷嗜血, 不仅身体是冰冷的，就连说话时吐出的气息也冰冷无比。
“想要我解开法术吗？”
还好, 楚师弟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尚未冰冷到一丝温度都无，看来他还有救。
虞欢忙用力眯几下眼睛。
楚阙宁抬手，将自个儿的黑发撩到身后去，接着轻抚虞欢的脸庞，冰冷的手指滑过她的五官, 最后落到下巴处捏住往上一抬，“好。”他沉沉出声，话毕再次俯首在她唇上落下一吻。
虞欢动了动嘴唇，随即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她张开嘴：“楚……唔！”
这个大骗子！
解开她嘴上的束缚根本就是为了方便他自己！
虞欢在反省自己了，导致全文剧情大崩的主要原因，多半就是她对楚师弟太过纵容，明知自己是女配还和他暧昧不清，没有义正言辞拒绝过他，也没有端正自己的态度，模棱两可，令双方都越陷越深。
如果剧情真的再次重置，她不如死了算了，趁小作坊系统还没处理崩坏的剧情，也许她可以再挣扎挽救一下，女主角的事过后再说，先把黑化的楚师弟拉回正道。
便抓住唇舌交缠的空隙，怒道：“你骗我！”
楚阙宁微微放开她，“对，我应该把血都咽下去，一滴都不要吐出来，那样，师姐便不会担心我了。”
相差无几的话，曾在他脑海中出现过，画面里是封崭在和虞欢对话，然此刻他明白了，画面中说那些话的人不是封崭，而是楚魇，千年前的楚魇，也是现在的他。
“……”
虞欢无话可说，她被楚阙宁骗得彻底，将身上所有灵力都渡给他了，故而此刻才会如刀砧上的鱼般任人宰割无法反抗。
她叹口气：“楚师弟，我说过，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你心里有我。”
若没有他，不可能为他做那么多事情，还半推半就与他有了夫妻之实。
楚阙宁能感觉到，虞欢是在意他的，正因如此，重活一世才会感到不解，前世的她为何会突然性情大变？他曾想过她是不是被夺舍了，也多番试探，可并没有。
辗转两世，许多前世想不通的事，今世却有了一些眉目，他已发现，虞欢前世的所作所为好像就是在逼他杀了她。而这一世，她没有像前世般性情大变，待他一直很好，但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的感情，还撮合别的女子与他相好，此举着实诡异又奇怪。
“你告诉我，前世为何逼我杀你？今世又为何不愿承认对我的感情？”
“我没有……”
除了否认，虞欢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她总不能告诉楚阙宁，她身上捆绑了一个小作坊系统，系统给她的剧本是女配剧本，女配和男主是没有结果的。
她不是不愿承认自己对他的感情，而是不能承认，一旦承认，全文剧情会在大崩坏的道路一去不复返，届时任务进度清空，剧情重置，她又要抱着女配剧本重新和他认识……
爱而不能说，求而不可得，这种痛苦，她已经经历过一次了，如今，她又在经历……
她不想再经历第三次了。
就让她懦弱自私一点，这一次穿书，把剧情顺利走完，两人之间的孽缘也彻底斩断。
“我告诉过你的，是你忘了。”虞欢直视楚阙宁的眼睛，声音轻不可闻，“你是我的师弟，在我心里就跟弟弟差不多，我对你好，是姐姐对弟弟的好……”
“弟弟？”楚阙宁打断她，眉心瞬间皱起，接着他扯开她的衣领，咬着牙沉声：“弟弟会这样待姐姐吗？”
虞欢同样咬紧牙关，硬着头皮不移开目光，直勾勾盯着他，回到：“弟弟是不会这样对姐姐的。”言罢顿住，呼吸一窒，两滴泪顺着眼角流出，再开口，声音轻颤：“可你是我弟弟，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会原谅你。我心里是有你，但……那不代表我对你是……男女之情……”
楚阙宁的手在发抖，手指越收越紧，指关节微微发白，青筋渐渐在手背显现。
“我心里真正爱的……”
但愿这些话说出后，崩坏的剧情能挽救一些。
虞欢闭上眼，湿润的睫毛颤抖着，须臾，她重新睁开眼，一眨不眨地看着楚阙宁，“是我师父，封崭。”
话音落下的瞬间，帐顶的夜明珠灭了，整个屋子陷入黑暗之中。
突如其来的光线转变令虞欢无法适应，加之泪水模糊了视线，随着夜明珠光芒的消失，她的世界漆黑一片，与此同时，身上一轻，压着她的楚阙宁离开了。
“楚师弟……”她下意识出声，结果刚唤了一声，双唇又被封住无法说话了。
一阵疾风掠过，床帐全部放下来了，虞欢使劲儿眨着眼睛，片刻后，当眼睛适应黑暗后，她发现床边没人了。
楚师弟突然走了？
他去哪了？
该不会……一怒之下回栖云宗杀了封崭吧？
虞欢在黑暗中瞪大眼，脑子里胡思乱想，心则乱成一团。
做女配太他/妈遭罪了，早知道当初和糊比作者清风月灼好好谈谈，看看她能不能安排她上位做女主。
屋外，小帝姬的大婚正在紧锣密鼓做最后的准备，再过三个时辰，当第一缕日光落到鲛族国都上时，大婚就会开始。
众人脸上都一副喜气洋洋的神情，负责夜巡的士兵也有些心不在焉，脑中在想明日小帝姬大婚他们能喝到几杯美酒。
谁都没有留意到，一团黑雾从夜九歌的清波小筑飞出，悄无声息落入水下后化作一头巨龙。
龙鳞是龙的保护壳，可对楚阙宁而言，它们却像一片又一片烧红的铁皮用力按在他的皮肤上，他挣扎着在海底乱窜咆哮，当黝黑的龙鳞密布全身后，额头又开始遭受更大的折磨和痛苦，尖锐扭曲的龙角会刺穿头盖骨长出，四肢被强硬掰弯扭成爪子的形状……
他从恶龙留下的魔种中出生，生来就是魔，若灵脉封住，尚且能作为一个普通人度过一生，但魔种开始生根发芽后，他便注定会堕入魔道。
——我心里真正爱的是我师父封崭。
女子轻轻的说话声犹在耳边，每一个字都让他无法掌控体内的魔性，他怕自己失去神智伤害她，便匆匆离开，于海水中妖化成恶龙，在海底横冲直撞暴躁抓狂，施虐欲、屠杀欲在脑中不断冲击，试图吞没他的神智操控他的身躯。
明月如玉，莹白色一弯倒映在海面上，倏地，一头黑龙撞碎月影冲天而起，转瞬间扎入云层中不见。
当楚阙宁变回人身冷静下来时，发现自己待在一个封闭的山洞内，山洞外围有他自己设下的禁制，旁人无法轻易进入。
他缓缓起身，环顾四周一圈，发现石壁上全是爪子抓出的痕迹，有些爪痕上还有殷红腥臭的血沾着，抬头看，洞顶是密密麻麻的窟窿，全是龙角顶出来的，看来他此次魔化成龙后果然失去神智了。
望着山洞内的情形，楚阙宁心中的第一个念头是幸好他离开的及时，没有伤到虞欢……
想到虞欢，他立刻旋身离开山洞返回鲛族国都。
外头天蒙蒙亮，海面已有早起的鸟雀在飞翔觅食。
楚阙宁无声无息潜回夜九歌房内，静悄悄一片，隔着朦胧的白纱床帐，他看到虞欢躺在水床上睡得正香。
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挥手收起床帐，接着在床边坐下。
虞欢身上的束缚法术没有解除，她便只能一晚上维持同一个姿势睡着，被他扯开的领口春光乍泄，大好风光尽收他眼底。
楚阙宁伸手用手指背部碰了碰她眼睛下方的泪痣，少顷，手指往上移到她眉心，快速变换几个指诀，一道傀儡术法落下，睡着的虞欢便猛地睁开眼，两团白雾将眼珠遮住。
傀儡术法是一种低级法术，修为低的弟子会用其来练习操控术，大多施展在一些死物上面，比如笤帚抹布之类没有自我意识的死物，此术法因过于低级容易被冲破，故而极少有用在人身上的时候。
虞欢万万没想到，楚阙宁竟仗着自己修为深厚，对她用傀儡术法，意图操控她假扮夜九歌与他行成婚大礼。
难怪昨夜他没将夜九歌的内丹一并毁了，原来是想挂在她腰上来蒙骗鲛族众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