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山脚下,几人上了山。
淡淡雾气为双峰山盖了一层薄纱,此时更显秀丽,山崖上是粉色的野杜鹃,像一团轻柔的彩云。
刘氏还在睡着,柳叶怕屋子潮湿,特地点了熏香。
纪玉檀借口太累,没有进刘氏的屋子,去了旁屋休息。
洛旎旎知纪玉檀不是真心实意而来,也未管她。
床上的刘氏比几日前离开时,面色又好了些。洛旎旎看着她,总会看到自己前世的影子。
“可还吃着药?”洛旎旎问。
“就上次一副,这几日再没有。”柳叶挽着袖口,帮刘氏探探额头。
桌上的花瓶里插了几支月季,尤带着雨珠,想来是柳叶专门折回来的。鲜嫩的水红色为单调的屋子增色不少。
出了屋子,洛旎旎心中记挂一事,那便是过去给那自称舅舅的人问安。
之前说过竹林为界,洛旎旎到了岔道,停下脚步犹豫了一瞬。
这边幽静,小路尽头,是一座建在峭壁上的屋子,可以俯瞰山下。
屋旁的空地上,一人坐在石凳上,简单的素色袍子,墨发简单束着,发尾落在肩上,姿态慵懒。
洛旎旎吸了一口气,走过去,乖巧的叫了声,“旎旎见过舅舅。”
“不习惯的话,就不用勉强了,我听着也不得劲儿。”邵予璟懒洋洋的,低着头,玩着手中之物。
一抹刺眼的银光晃了洛旎旎的眼,她才看见邵予璟手里的是一柄飞刀,十分锋利。
“忠王府的事情过去了,什么都没查出来。”洛旎旎道。
“我的人做事自然有分寸。”邵予璟抬头,侧脸看过去,“乖,还记着过来看看舅舅。”
“听说您进京,是我父亲负责迎接,不知是哪一日?”洛旎旎问,心中猜测邵予璟是否知道他不久后会成为摄政王?
“快了。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干净,本王就进京。”邵予璟站起身来。
他的身量极高,窈窕的洛旎旎在他身边越显得娇小。
洛旎旎看去峭壁,她记得石缝里生了不少野杜鹃,现在应该正开得好看。可入目的只是一片裸着的石崖,花儿一株也不见。
正当她不解的时候,耳边隐约听到虚弱的“呜呜”声。她循声找着,发现远处的树上捆着一个人。
那人一身黑衣,嘴被塞住,眼睛也被蒙住……
邵予璟微微低头,看着洛旎旎,“你每次来的都很是时候。”
什么意思?洛旎旎预感很不好。她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见到邵予璟,不是杀人就是放火。眼前莫不是……
“您有事忙,旎旎先告退。”
“留下来。”邵予璟眼睛看去前方,慢慢走着,手尖转着飞刀。
卓阳上前,扯去了黑衣人脸上的黑布,露出了他的脸,满是血污,肿的像个猪头。
洛旎旎胃里一阵翻腾,眼睛悄悄挪去别处,可传来的声音却无法忽视。
“还不说?”邵予璟懒懒散散的站住,手中飞刀扫开挡在眼前的发,“做刺客的骨头都这么硬?在本王看来愚蠢的要死!”
刺客现在已经没了气力,因为绑在树上,才没有滑到地上,嘴里“唔”了一声。
一旁的卓阳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心中有些同情这刺客。自家王爷只让刺客交代,可是却堵着人家的嘴,这哪是逼供?分明……
“不说,就给你一个痛快吧!”说着,邵予璟拿飞刀对着刺客瞄准,双眸一眯。
一道银光滑过,飞刀离手,擦着风声,直直朝前飞去。
洛旎旎不由缩着脖子,脸别去一旁,吓得眼睛赶紧闭了起来。
“当啷”,金属落地的声音。
“哎呀!”邵予璟失望的叹气,“居然手滑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文的小仙女,求评锕,感觉像单机。
么么哒!
第16章 胆小
空气中说不出的憋闷,树上绑着的刺客挣扎着动弹了几下。他的脚边落着一柄明晃晃的飞刀。
能看出他松了一口气。
“无妨,本王还有。”邵予璟说着,自腰间取出另一柄飞刀,朝前走了两步,“这次离着近些,肯定能中。”
刺客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这不是折磨人吗,还说给人一个痛快?洛旎旎站在原地不敢动,她真不想看这些。
而那厢,邵予璟的第二柄飞刀已经离了手,直接对着刺客飞去,最后直直的钉进刺客头顶的树干。
刺客气愤的呜呜不轻,像是在咒骂,又像是恐惧。
“又失手了?”邵予璟带着不可置信,“卓阳,去屋里把所有的飞刀拿出来。”
洛旎旎此时才知道,前一世对邵予璟的传言是真的。这人真是心狠手辣,谁落到他手里,要多惨有多惨。
卓阳依言办事,想进屋去。
“等等!”邵予璟拍了拍双手,“没什么意思,处理掉吧!别忘了首级给他的主子送回去!”
“是!”卓阳弯腰领命,遂转身往刺客而去。
邵予璟看着呆愣愣的洛旎旎,对她勾了勾手,“过来。”
洛旎旎只觉双腿发软,心中更是战战兢兢,后背不觉出了一层薄汗。
淡淡的香气又出现了,蔓延在闷湿的空气中。
“看着本王!”邵予璟对眼前低着头的小丫头道。
洛旎旎抬头,对上了那双深邃的眼,心中发慌。余光中那叫卓阳的侍卫已经把那刺客拖进了竹林。
邵予璟摇摇头,“你是本王见过胆子最小的人,你很怕?”
“怕!”洛旎旎不否认,要说不怕那才是假的。再说放平常人身上,谁碰到这种事也会害怕啊!
“你倒是坦诚。”邵予璟一笑,他没见过像洛旎旎这么弱的人,估计随便一个人都能轻松要了她的命。
洛旎旎艰难的扯出一丝笑,“我记得石崖上有野杜鹃的。”
“本王让人砍了。”邵予璟重新做回石凳上,看去那空荡荡的石崖。花,是他这种人永远也无法靠近的。
一旁的竹林纹风不动,天气越发阴沉。洛旎旎想着之前邵予璟总是习惯捂着帕子,现在没有。明月楼包厢的海棠,石崖上的野杜鹃……
她心中有个答案呼之欲出。如果是真的话,那也难怪上次人会倒在她身上。因为那日,她曾站在蔷薇花下。
“我就是过来看看,没事儿的话,旎旎就回去了。”洛旎旎不让自己再继续想,知道太多可不好。
“慢。”邵予璟上下打量了洛旎旎,“帮我摘一些花,不要太多,花苞那种。”
这倒是越来越迷糊了,他难道不是怕花?洛旎旎有点儿懵的点点头,“什么时候?”
“膳食时间。”
“知道了,那旎旎先告退。”洛旎旎弯腰福了福,“舅舅。”
“看你一副别扭的样子,不想叫?”邵予璟低下头去笑,“回去吧,要下雨了!”
从邵予璟那边回来,天上飘下了雨丝。
柳叶和红依在小草鹏里煎药,洛旎旎走了过去。
“姑娘,刚才道长让人送了药过来,让煎好了就喂夫人喝下。”红依手里拿了一双筷子,抬头说着,“你快进屋,下雨了。”
洛旎旎看了看偏房,选择去了刘氏那里。
刘氏刚刚用过一点儿粥,有了些气力。见着洛旎旎进来,忙招手让她过去。
“姨母很好,你不用往这边跑,怪麻烦的。”刘氏真心喜欢这个姑娘,眼中一刻不离。
“也没有多麻烦。”洛旎旎偎去刘氏身旁找一些温暖,刚才在邵予璟那边吓得,现在手还是凉的。
“我过了年就搬到别院了,府里的事也不清楚。”刘氏声音还是虚弱,“听红依说,秦家公子进了翰林院?”
洛旎旎心中不免一跳,每回听到这个名字,她都忍不住恨。
“春闱得了探花,是进了翰林院。”
“这样啊!”刘氏点点头,看着洛旎旎,“你心里怎么想的?要说这婚约之事,其实还是谨慎些,秦家毕竟不同往日了。”
婚自然是要退的,洛旎旎不会傻得两辈子都拴在秦尚临那个薄情人身上。
秦家早些年败落,便离了京城,去了老家。说来秦尚临也不是一般的,竟是一路考试,直到会试,最后中了探花……
“我明白。”洛旎旎应着。
这时,柳叶端着药进来。
“姨母,旎旎先出去了,你好好歇着。”洛旎旎站起来,退到一旁。
走出屋外,一片细雨霏霏,双峰山的景致总是极好的。
“表姐!”
洛旎旎看过去,是纪玉檀在窗口对着她招手。那张虚伪的脸可真是让人厌烦。她抬步缓缓走过去。
“这边屋子真是阴潮,一股子味道。”纪玉檀对着进门的洛旎旎一顿抱怨,“咱现在下山回别院吗?”
“今晚留在山上,下雨了怎么下山?”看着纪玉檀现在的样子,身子好像比她这个侯府姑娘都娇贵。
洛旎旎可记得清清楚楚,纪玉檀刚进侯府的时候,瘦瘦小小的。这几年下来,养得白白嫩嫩,却也把心肠黑得透透的。
“我是担心表姐,身子刚好,山上又这么凉。”纪玉檀忙道。
“你说的是,我现在就累了,想睡一会儿。”洛旎旎走去床上坐下,整天嘴边挂着关心她,演得倒像。“表妹去柳叶房里吧,今晚你住那儿!”
纪玉檀张张嘴,最终什么也说不出。好歹一个堂堂表姑娘,叫她跟着婢子挤一间房?
“表妹不愿意?”洛旎旎漂亮的杏眼带着疑问,“那换我去那边?”
“我知道了。”纪玉檀扭身出了偏房,心里十分不甘愿。
伸手拉了被子,洛旎旎躺去床上,眼睛看着外面的雨滴,很快进到梦乡。其实,和刘氏找一个像昭阳观这样的地方,然后清清静静的生活也不错。什么都简简单单的,没有勾心斗角。
不知睡了多久,隔壁传来一片嘈杂。洛旎旎悠悠转醒,外面天色阴暗,雨下得不疾不徐。
柳叶的身影冲进雨里,跑到了小草棚中。
难不成刘氏那边有事?洛旎旎急忙起床,顾不得整理发髻以及衣衫,踩上鞋子就往外跑。
才到了刘氏的窗口,就听见人痛苦的呕吐声,佝偻着身子伏在床边,腰根本直不起来。
红依赶紧从屋里出来,拦着想冲进去的洛旎旎,好生劝着。
“姑娘,别进去,有我跟柳叶照顾着。”
洛旎旎透过红依的肩膀,看着痛苦的刘氏,心中害怕,怕人就这么离开,像母亲一样……
“道长,这是怎么了?人不是已经好了吗?”洛旎旎跑到齐清面前,极力憋着眼泪,声音颤抖着问道。
齐清捋了捋胡须,皱着眉头,“你先出去,别在这里碍事!”
红依忙江洛旎旎拉出屋子,“姑娘别怕,道长来了会没事儿的。这样,你去表姑娘那里说说话。”
洛旎旎胸口憋得难受,瞥了眼纪玉檀所在的屋子,门窗紧闭,恐怕是正在屋里偷着笑吧!
“我没事儿,你去帮着照顾夫人。”她深深吸了口气,独自往前面走去。
此时,红依也顾不得,赶紧回了屋里帮忙。
心口满满的担忧,洛旎旎低着头走。难道她做了努力还是不行,依旧救不回刘氏,人会像母亲一样离开自己。前一世的她最后落得孤苦伶仃,这一世也会吗?
不知不觉走到了竹林旁,洛旎旎毫不迟疑的钻进了林子。她一直走着,往竹林的深处,任凭细细雨丝湿了全身,她恍若未觉。
脸上的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觉得眼睛特别难受。她在一丛竹子前站住,身子蜷缩着坐下,将脸埋在双臂中。
沙沙的雨声,还有姑娘家嘤嘤哭泣,混在一起。阴暗的竹林,纤瘦的人藏在隐秘的竹丛中。
重生回来,为什么变得这么爱哭?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洛旎旎抬头,看着不知何时走到自己眼前的人。他很高,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脸上惯常的冷漠。
为什么找个地方哭都这么难?她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哗哗的往下淌,以至于想说话都没办法,只拼命皱着小脸想把泪水憋回去。
“哭了?”邵予璟的伞往前擎了擎,遮住了小小的人儿。
可怜又狼狈,湿了的头发和衣衫,饱含泪水的双眼,小手想擦干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干净。像极了被人丢弃的小猫。
洛旎旎揉了揉鼻子,身子哭得直发抖。她想起以前的话,竹林是界限,不应该跑进来的。可是她都跑到最隐蔽的地方了,怎么还是能被找到?
“我……这就离开!”,她抹了抹眼泪,想从地上站起来,刚蹲起来,才发现脚麻了。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水,再一次汹涌而来。
最后干脆一屁股坐会地上,小脸一撇,“我走不动了!”
朗朗笑声响起在阴郁的竹林,邵予璟慢慢蹲下身,“那怎么办?”
这下洛旎旎倒是不哭了,只剩下不停地打嗝。她一直以为邵予璟不会笑,除了冷笑。所以他一笑,竟是把她的眼泪都给吓回去了。
“要不这么办吧!”邵予璟把手中的伞塞去洛旎旎的手里。
木木的接过伞柄,洛旎旎水汪汪的眼睛不解看着眼前的人,他给了她伞,是允许自己留在这里?
下一瞬,邵予璟的动作,证明她想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小璟筒子手段极其恶劣,我怎么给旎旎找了这么个神经病?
小璟:这篇文从下一章开始换人写,把这叫什么烟的拉出去当靶子,练飞刀!
作者:我表示您英明神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