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是你身上的香味儿!”红依凑近洛旎旎,“你偷着用香了?”
洛旎旎自是没用香。她想,莫不是那株与她相伴多年的蔷薇,融进了她的骨血,伴着她一起重生了?
那么,这一世是否可以避免上一世的悲剧?
“干脆这里的事,都由你来做主吧!”
一声瓷器碎裂的脆响,夹杂着女人刻薄的声音隐隐传进屋里。紧接着一个不甘的声音赔了不是。
“外面吵什么?”洛旎旎看着镜中的俏脸,生动鲜活,美不胜收,正如初晨里开放的蔷薇。她前一世爱极了自己这张脸。
红依手一顿,“是伺候夫人的柳叶,被于妈妈给骂了。责怪她擅自出去请郎中。”
拾起一根簪子,洛旎旎在指间转着,青丝拂过她的脸颊,微痒。
“夫人的病一直不好,柳叶这也是心急,才想着要重新找个郎中来看看。”红依继续说着,手下利索的给洛旎旎梳着头发。
“今儿不回侯府,先留在这儿吧。”洛旎旎站起来,走到衣架前。
面前一件桃红色襦裙,袖口领口是精致的金银花刺绣,极衬外头的春光。她伸手抚摸着精致纹路。
“姑娘真的要过去?”红依问,她知道姑娘娇气,以前谁生病都不靠近。“夫人病重,你这刚退了热,万一再过上病气。”
“祖母快寿诞了,不是挂记着这边吗?”洛旎旎看向窗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日光了?
“可闵夫人嘱咐过,让你躲着点儿的。”红依再次相劝,“若是夫人真病得厉害,咱也没有办法。”
洛旎旎没说话。侯夫人刘氏不是她的亲娘,前世,两人的关系并不好。她的生母乔氏在她小的时候就病逝了。
刘氏是外祖家的养女,乔氏走了之后,便嫁进了洛家。所以,洛旎旎和这个继母并不亲近,心里多少还有些敌意,认为她抢走了母亲的位置。
现在想想,就是这位她不待见的继母,却真心劝过她远离闵氏母女,让她慎重自己的婚事。
“既然奉了祖母的命过来,还是要过去看看的。”洛旎旎穿戴整齐,往门口走去。
灿烂的阳光洒在纤瘦的身上,去了那一身置身阴暗地下的潮冷。洛旎旎鼻头一酸,她回来了,一切可以重来。
暖风吹拂着柳枝,少女一样多姿。
刘氏休养的地方离得并不远,一踏进院门,便闻到一股子药味儿。
“哟,姑娘怎么来了?”
门廊前,一个紫檀色的身影颠步跑了过来,肥硕的脸上挤着一双三角眼。正是别院的管事妈妈,于婆子。
一路走来,不知是不适应阳光,还是身子刚好,洛旎旎有些虚累。
“来看看夫人,她怎么样了?”
于婆子笑笑,“一直吃着药,就是不见好。姑娘还是别进去了,免得过上病气。”
“不妨。”洛旎旎见于婆子挡在路中,似乎并没有放她进屋的意思。
“我也知道姑娘一片心意,只是……”于婆子往上凑了凑,低声道:“你来了别院,心意也已尽到,回去只管对老夫人如实说就行。”
洛旎旎看着于婆子,现在的下人都这般大胆?
拦着她去看刘氏,是觉得她和刘氏并不亲近,认为她只是做做样子;还是刘氏现在的处境,让他们认为这个夫人在侯府挂不了几天名?
“于妈妈是让我回去敷衍祖母?”洛旎旎问,“祖母眼看寿诞将至,自然想全家团聚,更遑论屋里的是侯府主母。”
于婆子脸上一僵,肥硕的身子不情愿的一让,“我不也是为姑娘着想?既如此,你小心些!”
洛旎旎越过于婆子,不顾传言中会传染的恶疾,推门而入。
屋里阴暗,床上的女人传来几声无力地轻咳。窗扇紧闭,充斥着混杂的阴潮味道。
前世,洛旎旎没有进屋看过刘氏,听了于婆子的话便回了侯府。她现在才明白,侯府里,刘氏才是她的后盾。这个她不待见的外祖家养女。
“旎旎?”刘氏动了动,看着门边的少女,想起身,可是太虚,最终无果。眍的眼睛带着不可置信。
洛旎旎眼睛发酸,不过才三十岁的刘氏,怎的成了这幅模样?枯瘦的手攥着身上的被子;一张皮下,瘦得几乎只剩骨架;散落的头发早已没了光泽。
不知为何,她就想起了上一世病榻上的自己。
“可好些了?”洛旎旎问,她从来没叫过刘氏母亲,总刻意疏离的叫她夫人。
刘氏灰败的脸上扯出一丝笑,气若游丝,“会好的。”
会好的?前世,刘氏的病并没有好,走的时候正是酷暑。尸身连侯府都没回,直接从别院葬了。
侯府的夫人草草下葬,只说是天太热,怕疫病传开。
洛旎旎不由的想,刘氏以前身体很好,为什么会突然染上痨病,药石无灵?是不是其中有什么?
“照顾好自己,快出去吧!”刘氏知道洛旎旎一向娇气,便催促,却引来一串咳嗽,“咳……别染了病气。”
“我去给你找个大夫,重新开个方子试试。”洛旎旎说完,转身离去。再不走,她怕真会哭出来。
出了屋子,洛旎旎抬头,强憋回眼中的泪水。
“姑娘赶紧回去洗洗,把衣裳换了。刘夫人的病,很是厉害!”于婆子一直守在门外,人一出门就上前提醒。
“刘夫人?”洛旎旎看着于婆子,“她是侯府的女主人,为何不称呼为夫人?”
于婆子一噎,到底人老姜辣,赶紧赔上笑脸,“是。”
洛旎旎看出来了,整个洛家的人似乎都觉得刘氏命不久矣,闵氏会成为侯府新的女主人。这么早就开始巴结了?
“这间屋子偏僻又阴潮,给夫人换一间敞亮的。”洛旎旎道,声音脆脆甜甜的。
“这个恐怕不行。”于婆子双手叠在一起,面上为难,“别院里屋子也不多。再说,夫人病成这样,也不宜再搬动。”
于婆子几乎是直接拒绝的,并没有因为洛旎旎的身份而犹豫。
果然是这样,别院里的人都是一样的想法,刘夫人是在这里等死。
“不行?”洛旎旎秀美的眉头轻蹙,“京城里,哪家会叫夫人住一间又冷又潮的小屋?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
于婆子没接话,在她眼里,洛旎旎不过是一个养尊处优,喜欢发小脾气的千金姑娘。况且,这好日子谁知道能过个几天?
“既然别院是这般条件,我就回去告诉祖母,让她派人过来整修一番。”洛旎旎抬步欲走。
“姑娘。”于婆子连忙跟上,刚才的话她哪里听不出?在这别院讨生活容易,天高皇帝远。真让侯府老夫人知道了,再收了自己的权。
轻重,于婆子这种人心里比谁都明白。在别院这么些年,能稳住自己的位置,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要说最好的屋子,可就是姑娘住的那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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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痨病
洛旎旎有些头晕,出口的话也带了丝不耐烦。“那好,于妈妈看着办吧!大不了夫人去我那边,再换我住过来!”
“姑娘为难老婆子了,借我个胆子,也不敢让你住这间啊!”于婆子心中气急,面上不显。所有心思,一双小眼藏得严严实实。
“为难你了?”洛旎旎袖下的双手攥着,身上早已出了虚汗,她努力支撑着。
她以前并不知道,有些刁奴这般难管。
“行吧,我着人腾出一间。”于婆子看着纤细的身影,咬着牙根道。换了屋子又怎么样,还不是一样等死?
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洛旎旎松了一口气,现在只觉得身子不稳,“红依!”
红依忙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姑娘,刚退了热,回去歇着吧?”
有了支撑,洛旎旎扶着红依往前走。她瞥见墙角下站的人影,比一般女子身板宽些,那是伺候刘氏的婢子,柳叶。
自打她过来,柳叶就不曾说过一句话。或许是以前和刘氏的关系不好,人家也不相信她会这么好心。
走了几步,到了游廊下,洛旎旎倚着美人靠坐下。凉风过,去了些许的燥热。
由于出汗,身上的香味儿更浓。洛旎旎的帕子拭去额上的汗珠。这般体弱,是做鬼时把气力都用尽的缘故吗?
“姑娘,为何要帮夫人?”红依一直跟着洛旎旎,自然知道她与刘氏的关系,心中不解。
“帮她?”洛旎旎揉了下额头。刘氏没有害过她,所以她想救。
只是,于婆子恐怕不会让她顺着来!等回了侯府,这边还是照旧。
刘氏不能留在别院,于婆子不是个尽心办事的。更何况,她身后有没有人指使,洛旎旎不知道。
“红依,半个时辰后,叫马车去后门等着。”
“姑娘,你昨儿可就是出汗吹了凉风,才染上的风寒。好容易喝了一碗药,发出汗来。这是又要乱跑?”红依显然不同意。
“你出来前,闵夫人可是再三叮嘱,让我看着你的。”
“闵夫人?”洛旎旎念着这三个字。
纪玉檀的母亲,闵氏!总是一副贤良淑德,识大体的模样。关心?她曾经深信不疑。
“想去趟山上的昭阳观,为祖母求一只签。”
这一世,洛旎旎不想重蹈覆辙,最起码要尽力,让真正对她的人都过得好好地。
只是……洛旎旎攥了攥拳,这幅身子好像不怎么中用,才走了几步路,就累成这样,现下只想躺着睡一觉。
“我看姑娘就是想出去玩!行,我去说!”
红依是拗不过洛旎旎的,况且这也是对长辈的一份孝心。
美人靠上,洛旎旎枕着自己的双臂,有彩蝶落在她的发间。暖暖的阳光晒得她昏昏欲睡。
神思慢慢涣散,眼睛开始迷糊,她想着干脆在这小憩一会儿。
后背落上什么,洛旎旎睁开眼睛,一条薄毯搭在她的身上。
“姑娘这样睡,会着凉。”来人是柳叶。
洛旎旎坐直身子,整了整自己的衣袖,看着薄毯若有所思。前一世,柳叶没有主动对她好过,也就当她是小主子而已。
“谢谢姑娘。之前我也求过于妈妈,给夫人换间屋子,她不答应!”柳叶是个直爽的性子,说话从不拐弯抹角。
洛旎旎眉眼一弯,柳叶这直性子她以前很不待见,现在看来却是讨喜的。对刘氏忠心不二,记得刘氏病逝后,就回了乔家。
“不必谢我。那间屋子本就阴潮,不适合养病。柳叶,我记得你是从外祖家过来的,进侯府几年了?”
“五年。”柳叶回道。
这样算算,刘氏嫁进洛家也十年了。十年里,竟是没有一子一女。缠绵病榻之时,也是孤零零一个人,连丈夫都不曾过来看上一眼。
想到这里,洛旎旎心中唏嘘。自己的父亲现在眼里只有闵氏,对刘氏却是太不公平。
“于妈妈收拾好房间了没?”洛旎旎问。
“这倒不清楚,既然答应了姑娘,她想必会做的。”柳叶顿了顿,“方才听她说要出去一趟。”
出去了?这倒是正好。
“夫人的病到底怎么样?”
“一直吃药,总是不好。眼看着夫人的精神越来越差,我就想重新找个郎中给夫人看看。”
柳叶的心急是真的,可是一个小小的婢子,在这别院里,谁会听她的话?
洛旎旎知道,看病的郎中是老夫人专门派过来的。要是贸然换来别的郎中,传到老夫人的耳朵里,那就是说不相信老夫人。
“倒不是不行。”洛旎旎的手落在毯子上,水葱似得手指嫩白莹润。
“真的?”柳叶有些怀疑。
“我知道有个地方,兴许能让夫人的病好些。”洛旎旎看着柳叶,自是明白人家心里的疑虑。
“什么办法都要试试,你说呢?”
柳叶长得并不像她的名字,人长得较普通女子高大,说话嗓门也粗。她突然有些看不清洛旎旎。
美人靠上的女子,琼鼻雪腮,玉肌冰骨,娇艳的衣裙衬得端坐的人儿十分柔弱。的确是那个对夫人冷冰冰的娇气姑娘。
柳叶低头沉思,须臾,“我听姑娘的!”
是个衷心的婢子,难怪外祖母会送她来刘氏的身边。
想到这里,洛旎旎忆起疼爱自己的外祖父母,他们在西陲可好?希望这一世,外祖家能好好地,她可以孝敬他们。
洛旎旎身子往后靠了靠,眯了双眼,这具身子真真不行。喃喃着:“柳叶,我想要个抱枕。”
柳叶应了声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打鼓,姑娘以前可是什么都不关心的。
郊外的路上,缓慢的走着一辆马车。路旁各种野花,竞相绽放。
马车里,洛旎旎倚在靠门的地方,脸上系了根布巾。车中,刘氏还在睡着,呼吸并不平稳。
洛家的别院位于双峰山下,而昭阳观是山上的一座道馆。洛旎旎正是想将刘氏送去那里休养。
刘氏是被柳叶偷着背出来的,于婆子并不知道。所以,势必要快点儿将人送去观里。
“姑娘,一会儿就到山门了。”外面传来柳叶的声音。
这次去昭阳观,洛旎旎没带红依。有些事,能扯上的人越少越好。
突然,遥遥一声大喊,“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