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抢亲
乌云压境，仿佛置身黑暗的山洞，天地间一片茫茫。没有惊雷，只有绵绵不绝的暴雨，狠命的冲刷着万物。
采玉轩院中的合欢树，被风雨摧残的凌乱不堪，树下的没来得及挪走的躺椅，孤零零的被雨水浇着。
准备就绪，院儿里的婆子们拿来了几把大伞，仔细的撑在门口。
洛旎旎走出门来，一把伞立即挡在她的头顶，为她遮住倾泻而下的雨水。
几人走得仔细，等到了回廊上，才收了伞，一直往侯府前厅的方向。
忠王府的人来的倒是时候，两个哥哥都不在府中。洛旎旎走着，拖曳的长裙扫过地面。
远远的，看着家仆们忙活着进出前厅，有说话声穿透雨水，到了游廊中。
很快，洛旎旎便进了前厅，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厅里倒是人不多。
正中，是老夫人和忠王萧霖，洛凌安坐在一旁。三人正在谈着什么，见洛旎旎进来，眼睛俱是看了过来。
洛旎旎上前行礼，心中对侯府已经没有一丝温情。
“过来吧！”老夫人招手没让洛旎旎到了自己身边。
然后洛凌安和萧霖还在说的别的什么，从京中说到关外……好像只是一次雨天的随意串门。
可是这样的天气过来，又启示一次简单的串门？洛旎旎站着，眼睛看去外面滂沱的大雨。这次，她又该如何自救？
“老夫人，洛侯爷。”这时，一个样子三十多的女人走了出来，“今儿的雨下得可真不小，都说贵人多风雨，看来贵府是有喜事了。”
老夫人面上带笑，一如往常的给人慈祥之感，“真会说话。”
女人是个说媒之人，身上穿着喜庆的水红色，虽然她那张脸根本衬不起这样娇生的颜色。
“咱说的可是真的，要不也不会在这时候登门不是？”媒婆笑得一脸谄媚，这一桩说下来，那好处是肯定不少。
老夫人只是笑着，就是不搭话。
洛旎旎低头看着冰冷的地面，忠王哪是真心求娶？不过是看重侯府和外祖家，拉倒他那边，以后给他更多助力。就她这病秧子似得，别人家可是避之不及的。
这萧霖也真是，觉得皇上身子不行，有些朝事力不从心，加上太子年幼……所以有时候做事根本不忌惮。
除却这些，洛旎旎更加不想和他有瓜葛，是因为邵予璟会下手对付萧霖……
她这边想着，那边的媒婆已经开始舌灿莲花，口沫横飞，一张嘴皮子吹嘘的。
旁边，洛凌安笑着，时不时的恭维萧霖两句，看样子是很满意能和忠王府联姻。
洛旎旎认为父亲真是想当国丈想疯了。也是，对刘氏可以不闻不问，又何况自己这个早就没了娘的女儿？
“老夫人，今儿过来，是王爷想看看姑娘，听说姑娘身子不好，带了不少名贵的补品。”媒婆指着一旁的礼箱，偷偷看了看洛旎旎的脸色。
“王爷见外了。”洛凌安忙道，“我这女儿从小惯得厉害。”
洛旎旎看了洛凌安一眼，心中冷笑，这个父亲何时真正关心过自己，现在倒是一副慈父样子，真真是虚伪的不行！
到了这里，也就把事情开始往明面上讲了。
萧霖喝着茶，本身并没有说几句话。他觉得自己的地位，亲自上门向一个病秧子侯府姑娘求亲，对方没有理由拒绝，更何况这姑娘前些日子刚退婚。
媒婆清了清嗓子，继续道：“王爷的意思，是想和庆阳侯府结……”
话未说完，侯府管家跑进前厅，因为太急，差点在进门时绊倒。
“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没有体统！”洛凌安皱眉，斥责了一声。
管家忙站稳身子，道：“是！晋王来了。”
洛旎旎望去雨帘之中，一人撑伞而来，太远了，看不清他的脸，但是他的身形姿态她早已熟悉。他永远都是脊背挺得直直的，好像什么都不会让他为之折腰。
他行走于大雨之中，不急不缓，一派悠然。没有了一身的冷冽，多了风淡云轻的温润。正是人在画中，无法使人不注意。
所以他来了，并没有骗她？洛旎旎眼波微动。
回神过来，邵予璟已经进到厅里。袍角沾染了些许水渍，他手中的伞被下人接过。
洛凌安忙起身相迎，心中不解邵予璟此番前来的用意。
“洛老夫人，洛侯爷。”邵予璟眼神淡淡的扫过萧霖，“忠王爷也在？”
厅里的人，除了洛旎旎，都不知道邵予璟为何前来。
也不等众人客气寒暄，邵予璟直接几步走去洛旎旎面前，在众人的惊诧之中，伸手拉住了洛旎旎的手。
洛旎旎也呆了，任由邵予璟就将她拉着到了厅中。
“今日，本王是来求亲的。”邵予璟对着老夫人，“想求娶侯府千金，洛旎旎！”
现场雅雀无声，外面雨声更大。
洛旎旎看去邵予璟，瞪大眼睛十分惊讶，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她想抽回自己的手，无奈对方攥得很紧，她挣不脱。
“这……”老夫人最先反应上来，看着一对年轻男女紧握的双手，眼中情绪莫名。
忠王的脸色极为难看，他现在哪还能悠闲的喝茶，心里的火蹭的冒了起来。
而洛凌安更是吃惊，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事，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这些天，本王仔细想了很多。”邵予璟看着洛旎旎，“从昭阳观开始，似乎就有人说道我二人；后面王府的刺客，老夫人寿诞，本王也抱过旎旎……”
他不管众人，眼里全是小小的惊慌的不知所措的身影。“所以，本王不可以坏她的名誉，本王会娶她。”
“邵予璟！”忠王忍无可忍，从椅子上站起来，面目有些扭曲。
“如何？”邵予璟眼睛微眯，想掩住内中杀气。
“你来捣乱？”萧霖怒道，平日里他就受着邵予璟的气，自己的人几次三番被他除掉，现在可好，直接动手抢他的姻缘？
“忠王爷此言差矣。”邵予璟的视线重新落回到洛旎旎身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王不是君子，但是也有一颗爱美之心。”
这话说得如此荒唐、大胆。洛凌安轻咳了一声。
“侯爷觉得本王说得不对？”邵予璟对洛凌安说话也并不客气，“句句肺腑，天地可鉴！”
萧霖是个嚣张的性子，那里容得下邵予璟如此？“本王就是来与侯府商量提亲的，晋王还是守点规矩吧！”
“您？”邵予璟笑了声，“空着双手就来提亲了？”
话音刚落，雨中出现一队人，抬着箱子往厅里走来。没一会儿，大大小小的巷子摆了半边地面。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位道人，手臂上搭着拂尘，风雨中走来，仙风道骨。
“齐零见过忠王爷，洛老夫人，洛侯爷！”道士对着厅里的人做礼。
“道长怎么来了？”老夫人忙吩咐人去招呼齐零。
“前日，晋王找到贫道，给了两张生辰八字，让贫道算一下。”齐零自身上取出两张纸来，送到老夫人手中。
“这是……”老夫人看着纸张，上面赫然有自家孙女的生辰八字，而另一张自然是邵予璟的。
“是晋王和贵府千金的。”齐零退后两步，“贫道算了算，两人的八字极为合适。”
老夫人微微点头，心中思虑着。今日是势必要得罪一个王爷。
萧霖见着邵予璟的阵仗，暗自后悔这次来的随意。而且对方还带来了齐零道长……
“晋王，说了这么多，到底还是要洛侯爷开口才行！”萧霖稳了稳口气，自己先前和洛凌安套过口风，这亲事应该是没问题的。
只是他看见邵予璟手里握着洛旎旎的手，心里就很不舒服。虽说只是利益，可自己将来的王妃怎能被别的男人动手动脚？当下，恨不得上去拆开两人。
邵予璟闻言，微微侧身，看去洛凌安，“侯爷觉得呢？是否可以把旎旎交给本王？”
洛凌安现在很是为难，一方面和萧霖对过意思，一方面邵予璟又实在得罪不得……真是恨不得在多出一个女儿来！如果……
“两位王爷厚爱，是旎旎的荣幸。”洛凌安道，“只是她年纪尚小，又十分顽劣……母亲也极为不舍，想着再留在身边两年。”
这种情况下，还是两边都不得罪吧！等哪天松了，再找机会将女儿与忠王之事偷偷定下。
“不会！”邵予璟不吃洛凌安这一套，“本王中意旎旎，自然会包容她的一切。至于老夫人舍不得……本王会时常带她回来探望的。”
对于自己的小丫头，邵予璟志在必得。他就是把一切做到最大，闹到最大，让众人看看，他看上的人，谁也不准打主意！
邵予璟一番话，众人又是一静。他们都知道晋王此人从来不按规矩办事，而且是个惹不得的。
“毕竟此事仓促，要不过几日再说？”老夫人终是在忍不住，开口道。
“老夫人，本王觉得今日定下就可。”邵予璟是今日谁的话也不管用，他的就是他的。
洛旎旎看着自己的命运，就在几个人的唇枪舌战中，而握着她的那只手，始终坚定有力。
“旎旎。”邵予璟转过身来，与洛旎旎对视，一字一句的开口，“你是否愿意跟着我？做我唯一的王妃，一生一世？”
这句话分量太重，洛旎旎不知如何开口。她知道他是来帮她的，可是没想到是这样的……
所有视线聚集在洛旎旎身上。老夫人认为胆小的孙女不会答应，自小的严格教导，不可能大庭广众下接受男子的求爱……
“愿意！”
清凌凌的嗓音，正如外面，雨打树叶的清脆。
她不会去忠王府的，死都不会。上一世的秦尚临，这一世的忠王，都不是良人，她早已看清。与其半死不活的跟着这样的人，倒不如铤而走险，跟这个以后的摄政王！
至少，这个冷血的人说话算话。这么大的雨，他来了！
邵予璟轻翘嘴角，“好！”
他想轻轻拥住她，给她最温柔的爱抚；他还想在他的耳边细语，诉说心仪……
厅中，一对璧人相对，却似一副美妙的画卷。明明外头风雨肆虐，这里却给人岁月静好。
“等等！”忠王不合时宜的出声，今天真要然邵予璟抢了亲，他的面子就丢光了！
“不必等了，现在就可以商量接下里的事宜。”邵予璟不管萧霖，“定亲，乃至成婚，本王觉得可以一并定下！”
洛凌安眼看着事情完全脱离掌控。晋王这哪里是来提亲，分明就是抢亲。而且这般拉着女儿不撒手，传出去的话，不答应也得答应。
他悄悄看去自己的母亲，洛老夫人，希望从她那里得到一点启示。
老夫人接到儿子的眼神，自是明白这件事的复杂。眼看着晋王是势在必得，一切都做得滴水不漏。带来的礼物，算好的八字，请来的齐零……
齐零？老夫人撵了一粒佛珠，难道是皇上的意思？
齐零道长这些日子是在宫里的，能出来道侯府，还真的不好说。难不成是皇上顾念忠王皇兄的身份，所以才这么做的？
再看晋王，他邵家手握大越半数兵权，坐拥北关封地，更是家里出了一位皇后……说到底，如果结了这门亲，倒是高攀了。至于忠王，她之前是有些犹豫的，毕竟他这人野心太大且毫不遮掩，不知道何时就会引来祸端。
皇家里，这种事情可不少。
“老夫人，是舍不得旎旎？”看出老夫人的心思，邵予璟难得的为对方找了个台阶。
“只是这孩子顽劣，就怕到时候坏了晋王家的规矩。”老夫人忙道，做出一副难做模样。
“无妨，她在本王这里，不需要什么规矩。”邵予璟道。
忠王自然也看出了不对劲，本来是板上钉钉，现在却是天秤偏去了邵予璟那边。
“晋王，这是故意针对本王？”他的话中已经带着冷冷的戾气。
“忠王言重了，算起来似乎你针对我的更多！”邵予璟眼光如箭，直直迎上萧霖。“要我细细与你说道？”
忠王皱眉，他知道自己派出去的人，大都被邵予璟给杀了。现在搬出这话，明显的是想撕破脸。他现在的势力到底还没有做到一呼百应，犯不着为了一个侯府的病秧子，让百官知道自己暗地里的所为！
“其实，贫道以为……”看了半天戏的齐零，此刻站了出来，佛尘一甩，“晋王与洛姑娘极为登对，郎才女貌！”
洛旎旎看着齐零，今天发生的一切简直是离奇。齐零道长出了名的不爱管闲事，今日为了邵予璟来侯府，还拿着什么生辰八字……可是放眼厅里，每个人都在她之上，她无法开口，只能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看他做什么，一个糟老头子而已。”
洛旎旎的耳边一热，轻飘飘的话语钻进了耳中。她身边站着的只有一个人，所以肯定是邵予璟说的。
齐零走到两人前面，正对着萧霖。“既然是两情相悦，贫道认为佳偶天成！忠王爷自然不会做那种强扭瓜之人！”
忠王的脸现在已经黑得像锅底灰，齐零一句话便堵住了他，让他什么也做不了。
齐零又看去老夫人，“做长辈的，可不都是巴望着儿孙们过得好？老夫人真是疼爱孙女儿，贫道动容。”
老夫人心里明镜儿似得，这邵予璟和齐零都在给侯府台阶，她也没那么不识趣。
“道长说的是，我也是在心思着，要不要让旎旎这段日子在家里学点什么，别到时候都不会。”
这话一出，众人明白，洛旎旎是归了晋王。老夫人说的委婉，也是不想忠王难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