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舅舅射箭最厉害了。”洛旎旎站在校场边上,嘴角不觉得上扬。
“射箭是厉害,但是送礼物这方面就不行。”邵予璟坐在长凳上,视线扫了眼乔章,“怎么会想到送你匕首?”
“我觉得好看啊!”洛旎旎走回来坐下,娇嫩的衣裙随着风飘摆,染上夕阳的余晖。
“好看?”邵予璟笑了声,手指去缠洛旎旎的头发,“你把用来要人性命的东西,说好看?”
“那把匕首也就半尺多长,”洛旎旎用手比划着,“你说怎么要人性命?三舅舅的刀很长的。”
“有时候,要人性命并不在于你的刀是长还是短。”邵予璟抓着洛旎旎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你那把匕首,刺进心窝,已经够了。”
洛旎旎忙抽回手,这样就像她会把匕首插进他的心窝的似的。
“你上战场,是怎么样的?”她突然好奇起来,邵予璟的相貌长得好,其实并不像是战场上厮杀的人,不过……
洛旎旎记得,洞房那晚,她看到了邵予璟身上的伤痕,虽然已经愈合,但是狰狞的留在腰间。她的舅舅们身上也多少都带着伤,二舅舅更是直接留在脸上……
“战场上啊!”邵予璟道,“你不能想别的,只能用你手中的长矛不停的杀人,直到你的面前再没人敢上前。”
那样的场景应该极为惨烈,尸横遍野……洛旎旎看着邵予璟,虽说他身上留着伤疤,但是一张脸倒是完好无缺。
“别看了,这张脸就是为了将来讨媳妇,才拼命护下来的。要不娶到个胆小的娘子,洞房花烛夜,把她吓哭了怎么办?”邵予璟对着洛旎旎挑眉,“所以,旎旎可还满意夫君的相貌?”
洛旎旎别开脸,她的两个哥哥长得都很好看,若真的是脸上带着伤的,像萧霖那样,她应该真的会哭。难怪萧案就说,女人都是肤浅的,只会看外貌。
话说,前世嫁给秦尚临,也不过是因为那张好皮相……
怎么又想到秦尚临了?洛旎旎低下头去,玩着自己腰上的花穗。既然是前世的谜团,就不要去费神了。
“骗你的,你信了?”邵予璟拽着洛旎旎的袖子,“不是的,战场上谁还在乎自己长得好不好看?”
洛旎旎抬头看来,“那是什么?”
“花热症。”邵予璟道,“因为这个毛病,我就必须把自己的脸藏起来,所以你说我的脸会不会伤到?”
“难怪?”洛旎旎道,一副恍然大悟。
“不过幸好保住了我的脸,不然我觉得会麻烦。”邵予璟道,他看去前方,“你三舅舅过来了。”
看去校场,正是乔章大踏步而来,脚步铿锵。
洛旎旎站起来,提着裙子便往乔章跑过去。
邵予璟一个没抓着,人已经跑出一段了,像一只出了笼子的小鸟。
“旎旎。”乔章脸上笑开,大手直接拍上小外甥女儿的肩膀。
洛旎旎哎呦一声,“三舅舅,你拍掉我的肩膀啦!”
乔章哈哈大笑,“小滑头!”
他从小就喜欢这个外甥女儿,娇娇嫩嫩,跟个粉团子一样,说起话来更是糯糯的,只恨不得当初将孩子从洛家抱回来,自家养着。
洛旎旎笑了,像只雀儿一样,围着乔章说笑,“三舅舅厉害,百步穿杨的神功。”
“说话这么甜,想从舅舅这边要好处?”乔章挺住脚步,双臂环胸,脸上乐呵呵的,“说吧,想要什么?”
“乔将军不必费心,旎旎想要什么,本王为给她准备。”邵予璟站在几步之外,盯着乔章的那只大手,他可不想那只手落到自己媳妇儿的头上。只能自己那么做。
乔章脸上的笑没了,多了丝不耐烦,他薄唇一抿,不善的看去邵予璟。
洛旎旎一看乔章的脸色,连忙开口笑道:“三舅舅,那弓箭我可以拿来玩儿……射吗?”
乔章视线落回洛旎旎身上,扑哧一声笑出来,“去吧,小心手。”
洛旎旎嗯了声,“王爷,你来教我行吗?”现在还是把这两位分开的好,别凑在一处,到时候直爽的三舅舅再惹到邵予璟。
邵予璟不太喜欢她这样称呼自己,不过当着乔章也就算了。“好!”
“我回去换件衣裳,你们一会儿去正厅,晚上留下来用膳吧。”乔章道了声,又看了看洛旎旎,遂转身离开了校场。
天色渐渐发暗,远处立着几个箭靶,红红的靶心很显眼。
洛旎旎并不想射什么箭,她只是怕乔章和邵予璟冲突起来。
邵予璟则拿起长椅上的弓,细长的手指拨了下弓铉,发出一声低沉的音调。
“你三舅舅好像缺少了些规矩。”他道,“见到我都不用行礼?”
“他可能忘了。”洛旎旎跑过去,“他就是这么大大咧咧的性子,有些不拘小节,你别往心里去。”
“那我就是要往心里去呢?”邵予璟道。
“好歹这是我外祖家,三舅母都在准备酒席了……”洛旎旎道。
“知道,让我看看你射箭。”邵予璟把长弓塞到洛旎旎手中。
洛旎旎看看弓,又抬头看看邵予璟。射箭,她真的不会啊!
第69章 冷落你了?
洛旎旎觉得自己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她拿着长弓,分量居然比她想象中的还重。
现在不射箭,那就是去前厅,万一自己这位不好说话的夫君和火爆脾气的舅舅正面杠上,到时候还不掀了桌子?总之还是让这两位少碰面的好。
洛旎旎双手抓着弓,转身便往箭靶的地方走去。
“等等!”邵予璟叫了声。
洛旎旎回头,“怎么了?”
“这边没有惊弓之鸟,你最起码捎着一支箭啊!”邵予璟抬着自己的手,掌心躺着两只羽箭。
洛旎旎走回来,拿上两只羽箭,再次往箭靶那边走去。
离着箭靶五六丈远的地方,洛旎旎停下,觉得有些远,便往前走了几步。她抬起弓来比量了下,又往前走了两步。
“你再往前,干脆直接把箭插到靶上好了。”邵予璟看不下去,直接上来,拉着人退后了一段距离。
“太远了,天黑,我看不清。”洛旎旎抱怨。
“我能看清就行了。”邵予璟掰过洛旎旎的身子,让她正对着前方的箭靶,自己从后面抓着她的两只手。
洛旎旎任由身后的人摆布着,反正她自己是什么也不懂的。
左手握弓,手心中是粗糙的麻绳,右手拉弦。
“把腰直起来,双腿微开。”邵予璟捏了下软软的腰,又摆了下瘦弱的肩头,“用力拉开弓。”
洛旎旎皱着眉,手下用力,可就是拉不开,手还疼得要命。
“我来帮你吧。”邵予璟贴上洛旎旎的后背,再次抓上她的两只手,然后自己带着她用力。
手中的弓慢慢拉开,像一轮满月,搭上羽箭,蓄势待发。
洛旎旎看着昏暗中的箭靶,手就这么一松,那羽箭便直接离了弓弦……
“吧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低头看箭,又回头看看邵予璟,本以为他会生气,却不想他在笑,而且连眼睛都在笑。
“怎么回事?”洛旎旎挠挠头。
“你我要配合好才行啊,别以为很简单?”邵予璟弯腰,捡起地上的羽箭,“再来。”
这次,洛旎旎全神贯注,她能感觉到邵予璟手上的力量,还有他落在自己脸上的气息。她深吸一口气,注视着前方的箭靶。
羽箭再次飞出,穿透黑暗,带着风声,在弓弦的低沉尾音中,直直的钉在了靶心。
“中了!”洛旎旎大叫一声,拿着手中的弓跳了起来。
“厉害了。”邵予璟揽上洛旎旎的腰,“看来下次出去打猎,可以带上你了。”
“真的?”洛旎旎抬脸,有些不相信,春猎和秋猎都是京城中皇族和世家公子才可以去的,还没听说过姑娘也能。不过以后邵予璟成了摄政王,应该没什么不能的。
“真的。”邵予璟点头,“那我再教教你?”
洛旎旎点头,手里还有一支箭,刚好可以自己单独试试。
“站好,脸抬起来。”邵予璟的手挑着洛旎旎的下巴,微微扬起。“再来,把手放到这里。”
洛旎旎的双手搭上了邵予璟的瘦腰,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她突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是的,视线里没有箭靶,只有一张带笑俊脸。
“娘子做得很好。”邵予璟道,“最后,把眼睛闭上。”
“你骗人。”洛旎旎小声嘟哝,暗中的她脸上红着,却也就这样站着,没动。
校场安静,远处的草丛中已经飞起的萤火虫,为即将到来的黑夜带来点点闪亮。
洛旎旎被勒得紧紧地,头晕脑胀,以至于最后轻轻闭上眼睛。双唇相交,被动的让人带着她一起翻腾,翩飞。
夜风吹拂着两人的衣衫,衣袂飘飘。
邵予璟明白了,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觉得她很弱,原来自有人心甘情愿的为她遮起一片天,将她安稳的护着,然后无忧无虑。
“三舅舅……在等了。”洛旎旎推了一把,低下头。
“走,去用膳,你白日就睡觉,连午膳都没用。”邵予璟顶了下洛旎旎的额头。
“那……夫君不要为难我三舅舅。”洛旎旎拉上邵予璟的手,把自己的小手送去他的掌心。
邵予璟捏着洛旎旎的鼻子,“我说你刚才这么乖,原来是有目的的。”
“不是。”洛旎旎忙道,“这是乔家,我又是回门的日子,想和人好好说话。”
“不管说什么,反正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听你的。”邵予璟将人搂住,在她耳边低哑的呢喃,“所以,回府之后,你就得听我的。”
洛旎旎心跳加速,她紧攥着手心,轻轻点头嗯了声。
“好,那记得一会儿多吃一些,晚上回去王府,可就没有东西给你吃了。”邵予璟攥住柔弱无骨的小手,紧紧包裹。
两人走出校场,沿着小道往正厅走去,两边树丛中飞舞着萤火虫。
乔家宅子里也没有多少人,这点和晋王府很像。京城别的钟鸣鼎食之家可不像这般,府中到处是人,远的近的,搭不着边的……
洛旎旎觉得其实这样挺好的,清净,而且没有乱七八糟的烦心事。
邵予璟掏出帕子放在嘴边,轻声咳了咳。
洛旎旎疑惑,她这几日几乎都在邵予璟眼前,所以知道他其实并不怎么怕花了。少许的花,他不太在意。
只是现在为何掏出帕子了?这边也并没有什么花草。
乔家的正厅到了,里面点了明亮的灯,温暖的光透了出来,以及隐约的说话声。
洛旎旎听清一些,那是三舅母罗氏在劝说乔章,应该也是怕两个男人彼此不对付。
由于算是家人用饭,也就没了那么多的饭桌规矩,更何况乔章对一些规矩甚是不在意,所以四人是坐在一起用饭的。
罗氏为洛旎旎夹着菜,时不时的看着乔章,生怕他乱说话。
洛旎旎则问着西陲的一些事情,乔家人的情况。
好在一顿饭下来,邵予璟和乔章也算和和气气的,彼此间也喝了两杯。
后面便说到了边关的形势,以及关外的敌人,如何应对之类。
洛旎旎听不懂这些,吃饱了,便随着三罗氏到了隔间去喝茶。
而饭桌上,乔章一直讲着军营中的事,好像已经忘了吃饭,滔滔不绝。
“我都劝过你舅舅了,他不会乱说话的。”罗氏道了声,推着一碟果仁到洛旎旎手边,“没想到回来京城,是看着你出嫁,日子倒是过得真快。”
“是,已经很久没有见着舅舅和舅母了,大哥说你们在西陲都很好。”洛旎旎回着,眼神时不时看去厅中的饭桌。
“没想到你最后会进到邵家。”罗氏笑着,“这兜兜转转的,两家还是连在了一起。”
“我也没想到。”洛旎旎笑。
“本也不该说的,我回京那日,尚临来过乔家。”罗氏探了探洛旎旎的脸色,小心的说出,“他当时跪下了。”
洛旎旎捏了一颗果仁,指尖一抖,只轻轻笑了笑,“我倒是忘了,三舅母和秦家是有些亲戚关系的。”
她记起,罗氏应该算是秦尚临的表姨母。
“我也是了解这孩子的,平时话少,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罗氏道,她说的小声,生怕厅里的两个男人听见,“能让他跪在我面前,想必他实在是难得不行。”
“秦家所有的胆子都在他的身上,是有压力吧!”洛旎旎不想听关于秦尚临的事,也就随便应付了句。
罗氏叹了口气,“他应该是心里放不下,可是又无处倾诉,才来找了我。”
洛旎旎送了果仁到嘴里,轻轻咬碎,不再说话。
“他说你什么都不说,直接退了婚约,连声解释都不听。”罗氏道,“我劝他了,事情已经走成这样了,人就往前看吧。人生在世,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谢谢舅母。”洛旎旎道谢。
“说开了,对你们两个都好。”罗氏道,“尚临这孩子心思细,平时就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不与人说道。他那娘也是,只知道赶着儿子上进,考虑的也全是他的前程。”
“您说得对。”洛旎旎点了下头。
她奇怪,为何这一世秦尚临对她如此执着?就算罗氏只是大体的说了下,但是她明白,秦尚临一定是想通过罗氏,让自己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