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着我干嘛？”
霍显：“一起走，我跟你一个方向。”
“你家不是有司机来接的吗？”
“我不能坐公交？”
“行吧。”林央央点点头，一想到要再次回到林老七家里，心情就不太好了。
霍显通过这几天的观察，渐渐发现林央央不太一样，她没有之前那么活泼和锋利了，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
一个文静的形象，放在林央央的头上，就会觉得，她是因为心情不好。
到星湖街站天已经黑了，霍显拉住林央央的手臂，说道：“我们去吃牛肉面吧，我还给你买巧克和酸奶，冰激凌，要吃吗？”
这诱惑，过分了啊……
听到吃的，林央央眼睛冒着绿光，无论是哪一种性格的自己，她都是一个吃货。她知道回到林老七家里，应该也没人给自己留饭的，上次在医院的那一次，她和林老七大吵一架，这次林老七会找自己算账吧。
再说了，她以前可从来都没机会在外面吃面，还吃巧克力，还吃烤串，这是什么神仙日子啊！
于是她从善如流地跟着霍显去了。
本以为他带自己去的是兰州拉面馆吃牛肉面，谁知道他竟把自己带去了商场，走进一家私房面馆。58元一碗，一撮不算太多的面条，撒了七八块大块牛腩，酱汁浓郁，泛着诱人的色泽，冒着热气，筷子一戳，软嫩q弹……旁边儿还铺了一层绿油油的小菜心，嫩生生的，饶是林央央不爱吃青菜，也觉得很诱人。
她捧着这碗比她脑袋还大的牛肉面，再一次确认：“这真的是你请我吃我的吗？你付钱对吧？”
霍显：“……对的！”
林央央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笑着说道：“霍显，你人真好。”
“……”霍显心说，我请你吃的东西少了？现在装什么弱小。
林央央用筷子夹起一块牛肉，果然如想象中软嫩弹牙，辛香四溢，佐料的味道并不多，纯纯的牛肉的香。
太好吃了吧。
林央央吃完第一口子发现好吃就猛吃起来，很快把牛肉面吃完了，青菜，还有汤底也喝完了。她看向霍显的，“你吃的什么？”
闻着是另外一股香味。
小少爷吃东西的仪态很好，慢条斯理的，说：“蟹黄面。”
林央央：“哦。”记得他这碗面128来着，肯定比自己的还要好吃！
霍显：“你想吃吗？”
林央央眼睛又亮起来，捡起了筷子道：“如果你吃不完的话……不要浪费。”
霍显：“……”他把面推向林央央，后者没嫌弃，很快吃起来。
果然更好吃！
他妈的，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两人吃完饭走出来，旁边是一家哈根达斯店，霍显兑现承诺给她买了两个球，一边走一边吃。
走出商场，霍显问：“有件事情，我妈让我问你，但是没找到机会问。”
“你说。”林央央舔着冰激凌道。
“上次在医院的事情，我们看到的那个人其实是你爸爸对吧，但是他欺负了你，你才说他是人贩子。”夜色下，霍显的神情比平常稍微严肃些。
“你怎么知道？”
霍显给了她一个“我也是有脑子的”的表情，说道：“我回去想了下，没有人贩子会在医院拐卖，欺负小孩儿，而且他的目的性很强，就是跟你要钱。当时那群叔叔阿姨被你带节奏了，都以为那就是人贩子。”
林央央手里的冰激凌球化了一些，她这才意识到霍显是很认真的：“那个男的，的确和我有关系，是我养父。我应该是被他们家捡来的，所以我说他人贩没什么错。但是从今以后，没有关系了。”
霍显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件事你可以暂时帮我保密吗？”她这样说，一向飘忽的眼睛里，竟然有一丝恳求：“我知道你和羡哥，同学们都对我很好，但我是个人，也有尊严。我不想总是接受别人的同情。”
“可以。”霍显说：“不过，你说的没关系是今后那个男的无论怎么样，都跟你没关系，包括他坐牢，死了，这种。”
林央央努力回想这十年，她对林老七有感情吗？
她能想到的，只有无尽的黑暗。
“对的，跟我没关系。”
霍显道：“那就好。”
……
两个人在桥上分手，霍显揉了揉林央央的头发，学着于羡的手法，那样做林央央不会排斥。
一个去别墅区，一个去拆迁房。
“去吧，明早七点，我在这里站等你。”
“嗯。”林央央觉得今晚的霍显，和平时也不太一样了，挺温柔的。
她站在林老七家门前，心一点点在下沉，莫名的压抑。
推门进去，气氛与欲望不一样很多。
屋子里只有林小果一个人坐在小方桌吃着茶泡饭，陈凤萍穿着棉睡衣半躺在沙发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攥着遥控器，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到林央央站在门口，陈凤萍坡口大骂：“你个死赔钱货，还知道回来啊！”
林央央：“……”
林小果看着林央央没说话，还没从上一次的恐惧中回过神来，她赶紧低头扒饭。今天陈凤萍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没给林小果做饭，就让她吃茶泡饭和榨菜。
陈凤萍从沙发上站起来，无意间一撇，发现今晚的林央央，眼神不是特别犀利，恢复了一贯的柔和，是她熟悉的样子。她说道：“你身上还有多少钱？给我点儿，家里快揭不开锅了。”
“怎么了？”林央央没给，她这次回来，把身上的现金全都藏在学校了，就怕抢。
陈凤萍咬牙道：“西街的王老板，天杀的，把你爸都快打死了。都说了没钱没钱还打，打死就能有钱给了吗？”
林央央记起来，谢谢的王老板开了家麻将馆，里面什么营生都做。
林老七这种爱赌的，欠债也是正常。
陈凤萍大步走到林央央面前：“快点拿钱给我！快！上次说的两千你到现在都没给我，死丫头真是翅膀硬了，还敢耍我们。”
林央央盯着陈凤萍那张手，微微发愣。
陈凤萍翻旧账道：“上次你爸找你要钱，你没给还找人打了他是不是？我他妈养你个赔钱货有什么用，吃我的用我的，扒我的血，转头就是个白眼狼。”
……
这种话已经听了十年了，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受，她已经百毒不侵了。
她不是一个暴力的人，不像前两个月那样看谁不爽就走谁。放在裤兜里的拳头捏紧了，她咬着牙。
“老娘养条狗还会冲我摇摇尾巴呢，养你有什么用？贱货怎么不赶紧死哦~~”
昏昧的灯光下，林央央站在门口，她却并不觉得孤单，也不难过。
她想起另外一个自己留下来的字条，要勇敢。
林央央啊，你一定要勇敢。
她冷笑着，一双眼眸再次犀利起来，十分用力。就好像游戏小人回血，林小果一直在观察着她，再次恐惧起来，她吓得躲到陈凤萍身后。
林央央说：“我是怎么来到这个家的？是你在垃圾桶里捡来的，还是花钱买来的？所以这么多年你这样对我？”
陈凤萍不可置信的看着林央央：“贱货你说什么？”
林央央也不在乎她的回答：“无论是捡来的还是买来的，你说养我？可是你怎么养的？你说的对，养一条狗还要冲你摇尾巴呢，我连狗都不如。你让我生活在你们的泥潭里，你问过我愿意吗？我本来是有自己的家的！你凭什么把我拉进来？”
“林小果出生的那天开始，我活得猪狗不如，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干活，毫无尊严，我没有办法劝自己再叫你妈妈，和里面那个人爸爸，我也没有办法劝自己对你尊重。
陈凤萍惊呆了，不可置信，颤抖，恐慌，全都堆积在脸上。她算是明白她这两月个为什么反常了，还敢跟他们唱反调了。
“你个没良心的，就算我没生你，我也养你到大！要不是老娘，你被亲生父母丢在垃圾桶里，早就饿死了，你个白眼儿狼！”
林央央觉得好笑：“你会这么好心把捡回来？还有你可能记错了，我来到这个家应该是三四岁，一直没有告诉过你们，我稍稍有些四岁前的记忆。一开始只是不确定而已，现在，我确定那不是我的幻觉。”
“至于你说的养我，我想没有，我付出的远远超过从你们身上得来的。”
陈凤萍还未落到她脸上的巴掌，被林央央一下子掀翻了，她根本不给对方打自己的机会！
说完这些，林央央忽然就释怀了。
做一个正面了断，挺好的。
林老七的房间打开，她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啧，确实被打的挺惨的。皮肉没有一块儿好地方，青一片紫一片，腿上更是皮开肉绽，一直眼眶都被打爆了，睁不开，脸像个猪头。
他听见了林央央的一席话，激动地不行，还想打她，只可惜起都起不来。
林央央一点都不可怜他。霍显在桥上给她的提醒，原来是这个。
大概这就是报应吧。
林央央没管门外陈凤萍的骂骂咧咧，她回到小房子里，从床底把自己的东西找出来。
衣服什么的都是破破烂烂的地摊货，倒是有一件好点儿的羽绒服，她自己买的。回来还被林老七掉在房梁上打，说她败家。
床底有好几个箱子，她全都翻出来。她这个人就是这样，敝帚自珍，本就不多的属于自己的东西，每一样都收纳地很好。
她从头翻到尾，只看到一件稍微好一点的衣服。那是一套明黄色的毛衣毛裤，上面绣了两朵向日葵，还有小脸，羞答答的向对方垂着脑袋。毛衣针脚平整，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都没有起球。
这套衣服在一堆破烂里尤为明显。
林央央似乎知道了什么。
她抓紧把东西收拾起来，离开房子。
陈凤萍依然骂骂咧咧不让她走，干脆坐在地上哭天抢地，撒泼打滚，找来楼上邻居看客：“哎呦，你们家这又是怎么了？”
“你怎么拿着行李啊，大晚上搞什么离家出走？”
“别气你爸妈了。”
也有嘲讽的：“林老七这种人，死了也是干净。”
林央央看了眼陈凤萍和林小果，说道：“我们的缘分，就此了结吧。”
*
周六早上六点，林央央从床上爬起来，想到和霍显约的七点在星湖街见面的呢，于是赶紧爬起来往那儿赶。
霍小少爷早就等着了，撑着腿，坐在桥墩上，低头玩着手机。
今天是周六，也不上课，难得不用穿校服。他穿着一身帅气的私服，黑色的飞行员夹克，后背有大片的刺绣，深蓝色牛仔裤，椰子鞋，衬得那一双腿长的过分。
一张窄瘦的脸，精致的五官，干干净净。嗯，还精致地喷了点儿发胶。
看见了林央央，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收起了手机道：“你迟到了你知道吗？按照我以前的脾气，你不应在桥上，你应该在桥下。”
林央央提了提包带子，歪着脑袋，一脸得意。
“怎么着？”小少爷比她更嘚瑟。
林央央：“我在想，我为什么要跑来这里，和你一起去上学。好奇怪，我自己是没长腿吗？”
“……”被人拆穿套路，霍小少爷的脸蛋红了红。昨天请她吃碗面以后，看她酒足饭饱才说今天一起去学校，她一下子就答应了。
霍显：“还不是怕你被人揍。天天惹是生非，看上你这双腿的人太多了。”
林央央：“……走吧，去吃早饭！我请你！”
霍显长腿阔步跟上去，从后背上看，两人都是酷酷的样子，倒是挺像兄弟俩的。
霍显漫不经心地把手搭在林央央的肩膀上，问道：“吃什么？”
林央央：“超级豪华中式早点，鸡蛋灌饼！允许你多加一个鸡蛋！”
霍显：“……”
林央央：“把你的爪子给我放下去。”
两人吃完了早餐，还不到八点。估计现在去学校也也是在班级里吹牛逼，林央央站在朝阳下，摸了摸自己略略长长的头发说道：“我要去剪头发。”
霍显看着她的毛儿，“都他妈这么短了，你还要剪吗？真没女孩儿的样子，你是要有多酷？”
林央央勾着嘴角，邪魅一笑，这个“邪魅”还有点儿呆萌，像是好孩子忽然学坏似的：“酷不酷不是关键，态度最重要。”
“行吧。”
林央央和霍显一起来到学校，同学们都已经搬好了椅子前去操场，零食瓜子什么的，也都准备好了。
大家看到林央央，不禁大喊一声：“我艹！崽儿你又帅了不少啊！”
因为有了超高审美的霍显在，林央央这一次没瞎几把剪头发。两边简短，中间略长，但并不突兀，清清爽爽的，依然能看出是个女孩子的发型。
托尼给她喷了点儿发胶定型，要多帅气有多帅气。
赵晓棠有点发痴傻了，对着林央央那张过于生动的小脸，竟然可耻的脸红了，她把号码牌别在林央央的胸前，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清醒一点啊，赵晓棠，她可是个孩子！
咿？不对！
肯定是林央央故意装逼勾|引自己哒！
受不了受不了！
“高一女生组八百米十一点开始，央央，你准备一下。”赵晓棠做最后的提醒。
“嗯。”
霍显也赶紧去男生组准备跳高了。
于羡作为班长 ，他利用了这个特权，什么项目也没报，就随便帮帮忙。他拿了一瓶水走到坐着跟一尊佛似的林央央面前：“还有四十分钟检录，做一下热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