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无阙揉了揉了太阳穴,像是不太想回忆那样,语气有点不愉地说道:“没死透。我顺便把他也带回来了,不过只剩一缕残魂很难活,加上一开始吃错了东西,所以有点毒有点蠢……”
话还没说完。
只见有一团雪球向他们扑了过来,不过在它砸过来之前,蔺无阙面上什么温度都没有,他冷冷地随手一挥,给它拍到了一边。
已经有点见怪不怪的钟鱼:“……”
真的好绝情一男人。
被拍到地上的雪鸮愤怒地叫了一声,本来它就是来邀功的,没想到会被如此对待,气得浑身抖毛。
结果抖完了之后,发现没人理它,呆了一会儿。
最后,它就自己爬起来,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骄傲自持地飞到钟鱼的身边了——
蔺无阙满面的冷漠无情,依旧是看都懒得看它一眼。
钟鱼愣了愣,看看雪鸮,看看蔺无阙,这画面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气氛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她有点尴尬地看向蔺无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比较好,道:“这,这个它……”
蔺无阙直接而粗暴地解读了她的意思,并且风轻云淡地下了定论,道:“就是你想的那样。”
钟鱼:!!
她哈哈大笑起来:“噗。夜刹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真的变成这样了啊?不可一世的妖王大人,你不是顶天立地的妖界一霸吗?”
钟鱼把炸了毛的雪鸮抱了过来,又好笑又同情地把它揉着毛。
蔺无阙看她高兴笑得很开心,阴沉的面色就变得好看一些,他目光温凉地看了眼想要狠狠啄钟鱼手背的雪鸮,只那么一眼,就震慑住了它。
雪鸮不敢轻举妄动了,依旧是一头高贵冷艳的猫头鹰。
蔺无阙伸出手,抓着雪鸮的后颈,把它整个都提起来。他漫不经心地说道:“它只剩一缕魂了,有点神智不清,不是你认识那个妖怪。”
钟鱼眼神疑惑。
蔺无阙却是很无情,直接道:“跟你一样,它脑子不怎么好。”
钟鱼怔了怔,谨慎地问:“那它以后都变不回去了吗?”
蔺无阙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可以。不过这样它就死得更透一点罢了。”
妖王那具身体已经不能掠夺回来了,就算可以,此夜刹非彼夜刹,那他异世零碎的灵魂强行操作,必死无疑。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蔺无阙这种等级的魔鬼那么奇葩,那么逆天。
现实就是那么残酷。
钟鱼脸上神色渐渐地变得凝重起来。
她看着炸了毛很狼狈的雪鸮,神情突然变得很庄重,很认真,道:“我知道了。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夜刹……不,小雪你放心,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蔺无阙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得出这个结论,立刻就皱了眉,“你为什么要对它好?”
他顺手捡回来一条命,已经很便宜它了。
蔺无阙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若想要他有同情心还是怜悯心,那还是别指望了。一不高兴,心里扭曲变态了,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在这之前,因为太吵太蠢太烦太废事,他濒临走火入魔的边缘发疯发病的时候,扔过它好几遍,没能成功罢了。
蔺无阙有点不高兴。
钟鱼感觉到了,她回头看他,眼睛弯了起来,提醒道:“蔺哥。我们是一伙的啊。”
他们可是分不散的反派团伙。
那是经过了上一辈的死亡考验,换句话说,这就是钢铁般的革命友谊啊!
蔺无阙没说话,面上表情淡漠地看她,一副全然不为所动的冷血模样。
“你不要这样嘛。”钟鱼笑吟吟的,她嘿嘿一笑,道:“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啊。”
这句话有一个词触动到蔺无阙了,于是他那冷冰冰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眸光流转,仿若冰雪在愀然消融。
蔺无阙忽然心情又变好了。
他的喜怒变幻莫测,要不是钟鱼习惯了,那就真的会被他这鬼性格吓得没完了。
以前会这样,不过现在的她经历太多,整个人就很不一样了。可能他对她的好,真的让她的胆子越来越肥了。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不论他阴着脸还是冷笑着,好像他变成什么样,她都不害怕。
因为喜欢,所以靠近他,怎么样都不害怕。
钟鱼慢慢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在阴暗暗的魔界,她就这样与他并肩同坐,粗糙而含糊地感受着所谓的岁月静好。
这样就很好。
蔺无阙突然问她:“你喜欢什么?”
钟鱼愣了一下,没想到为什么他突然这么问。
但她的反应也快,如同情场老油条那般,甜蜜蜜地接茬,几乎是脱口而出地说道:“你啊。”
蔺无阙没说话,伸手揉了揉她的脸,冰凉的手指随后又落到了她的颈脖上,似不经意地摸着,神色隐隐有些阴沉。
钟鱼痒得咯咯咯地直笑。
他松开了,然后就把笑倒的她抱在了怀里,
蔺无阙低低的笑了,漆黑深邃的眼眸似有光芒,对她说:“所以你得好起来,长命百岁。”
钟鱼眼眸弯弯。
干完苦力被毒虫扎了满手包的柳寒移,远远看到的就是他们旁若无人秀恩爱的一副可耻画面。
他面色一阵红一阵白。
世风日下!
伤风败俗!
柳寒移心里唾弃归唾弃,但最后他还是很有眼色地避开了。
不过看到这样美好又遥不可及的画面,不知为何,他想到了自己求而不得的洛师妹,蓦地酸涩一片,苦笑了一声。
果然,命定的缘分不可强求,他和洛师妹或许是真的无法在一起。
辗转反侧做不了决定的事,放弃的那一刻,绝对不可能是突然决定的,柳寒移想放弃了。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就如刚刚两人如此登对的画面,代入自己和洛师妹,他心里第一反应竟然是,突兀,不般配。
说起来可笑,执着了那么多年的事,他用了不知道多少个日夜都想不明白,作茧自缚那般,放不下。
然而不想他有朝一日沦落到这魔窟来,眼睛里看不到最爱的师妹,那颗躁动的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柳寒移愣了愣,然后自嘲地扯了扯唇,笑了出声,眼神清明一片。
不过他刚伤完心,平复错综复杂的心,转身就看到爬到了他手上的两只血骨蝶。
他抖了抖手,正义凛然地挥剑砍了。
呵。这里最大的魔头他是没办法砍了。
但这魔窟,成双成对来吸他血的魔物,休想活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
柳:单身狗最后的倔强!
蔺:……
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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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别炸我,我不后悔
纵然是道心被动摇过, 但柳寒移还是那个柳寒移,他一路绝情地把沿途蠢蠢欲动的魔物都祛除了。
他告诫自己,这是身为正道修士的本分, 而并非看那些不知廉耻的魔物青天白里日苟且而动怒。
不过他再怎么一身浩然正气, 身手了得, 到了这最大的魔头面前,他还是个阶下囚, 并不能动蔺无阙分毫。
不过他也不想自不量力。
稍有差池, 则性命不保。
毕竟不是人人都是钟鱼, 蔺无阙发疯了不会杀她, 所以怎么作妖怎么作死怎么矫情都没事。
又过了两日, 只见柳寒移心事重重地来到了魔宫。
他来的时候,蔺无阙不知道去了何处, 那里就只剩下钟鱼一人了。
她看到柳寒移,就笑着打招呼,道:“柳道友,你来啦?呃, 吃了吗?要不一起?”
自来了魔界,钟鱼对柳寒移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毕竟她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的人,柳寒移在魔宫附近祛除煞气布阵,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仗势欺人嘛,也要适可而止。
再说当时在北冥海,她那也是形势所逼。然而柳寒移早看透了她的本性, 这时会被她装出来那纯良无害的笑容蒙蔽才见鬼了。
柳寒移扫了眼她桌子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吃食,冷笑了声,“钟姑娘真是好胃口。”
钟鱼谦虚道:“一般一般。”
柳寒移一噎,咬了咬牙,干脆就把讽刺给说明了,道:“吃这些东西,你就不怕被毒死吗?”
满桌子上都是花花绿绿的毒物,看她碗里装着的,那是什么东西?那是魔界本土生长的灵物,剧毒无比。
钟鱼有点迷茫,不以为意地说道:“哦。可你看我这不是挺活的吗?”
柳寒移觉得,劝这个脑子奇奇怪怪的女人改邪归正,真的太费劲了,他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劝不了,却又无法视而不见。
他把她的汤碗挪开了一点,语重心长地说道:“别装傻充愣了。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这么做,将来会变成什么?”
钟鱼:“知道啊。”
柳寒移看她的眼神就更加震惊,古怪了。
“你……”他本能想劈头盖脸说教,但想到了什么他忍住了。此时他脸上的肌肉崩得紧紧的,咬牙问道:“你真的堕入魔道?”
钟鱼一愣,随后也认真回道:“真的。”
她早就准备好了。
“你……”柳寒移气结,他面上的表情变得很精彩,最后也只能憋出一句:“荒谬!”
其实柳寒移一开始,还弄不清楚蔺无阙的把自己这个多余的人弄来这里的原因的,只是一直小心谨慎地防备着。
岂料,蔺无阙根本无心对付他这俘虏,全然将他当成苦力罢了。
不过柳寒移心里清楚,蔺无阙肯定不是因为一时兴趣,贪好玩才留他性命的,事出反常,必然有所图谋。
所以静观其变的柳寒移就一直默默地等着,直到昨日半夜,蔺无阙突然就扔了一块淬魔鼎的碎片到被他清煞完毕的莲焰池里。
蔺无阙当时问他:重塑一个淬魔鼎要多久?
柳寒移当时就很吃惊了,他直言不可能重塑。
只见蔺无阙面无表情地拿出了两株凤凰血珠草,放进了莲焰池,只见两股敌对相斥的灵气与妖魔之气瞬间交融!
毫无疑问,炼制淬魔鼎的绝佳材料都在这里。
当然柳寒移知道自己也是计划的其中之一,蔺无阙把他弄来这里,就是要他完成炼制魔鼎。
因为天音宗派内有炼制丹鼎的绝技,他连拒绝都没有正当的理由。
当然,他要是敢拒绝,蔺无阙那疯子肯定会直接把他扔进去,要他在莲焰池的里面炼鼎!
如此一来,柳寒移也就完全明白了,蔺无阙做了那么多,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是为了什么了。
他要彻底淬炼钟鱼的筋骨灵魄,令她入魔,他是将她拉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当时柳寒移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一出来,就来找钟鱼了。
谁知道,他来警告提醒她,结果她还是那副执迷不悟的死样子。
连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开口,还被她一句给堵死了。
钟鱼反过来安慰他,叹息道:“人各有命。柳道友,你年纪轻轻,从鬼门关爬了回来,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迂腐?”
柳寒移木着脸,目光冷漠地看她。
钟鱼向他保证:“你放心,我不会出去为非作歹的。我会做一个安静的魔修,不吸血,不害人,呃……不乱采补?”
柳寒移的眼神已经是无奈了。
钟鱼更觉得莫名,无所谓地说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再说了,你开始不都说我是邪门歪道了吗?”
柳寒移抿唇,突然反驳了一句,道:“你不是。”
钟鱼抬眼看他,半晌,笑了。
她想到柳寒移由始至终的为人,就有点感慨,道:“你,果然很正义啊。”
像这样心如明镜、清明如月的人,最后被情所困、甚至为洛玛丽陨身殉道。
真的可惜了。
这个世界是不同的,她现在已经完全没办法将这里的人当成没有感情的工具纸人了。
钟鱼深深地说道:“柳道友,最该看开的人是你。”
柳寒移显然并不能领会她突然蹦出一句的意思,皱着眉,不冷不热地嘲讽了句,道:“死到临头了,我看你倒是看得很开。”
“别怪我不提醒你。强行淬骨入魔不是你想得那么容易的,稍有不慎,你随时可能魂飞魄散。”
他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地问道:“即便如此,你还是不后悔?”
这话像是在提醒,但更多的像是他的思想在挣扎着,想要救她。
想到这里,钟鱼就忍不住笑了。
……柳寒移始终是个真君子真好人啊。
她就开玩笑似的,对他说:“那就麻烦柳道友多尽点心,到时千万别炸鼎,留我小命。”
柳寒移欲言又止。
“罢了。”他放弃了,苦笑道:“我都自身难保了,再如何,我也救不了你。”
钟鱼这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扯了扯笑容,就把桌子上的东西往他那边推了推。
“哈哈哈,人生苦短,想那么多做什么?”她生硬地转移这个沉重的话题,道:“这些果子应该没毒,来,吃吧吃吧。”
柳寒移看了两眼,然后若有所思地拿了一颗。
沉默了半刻,他突然郑重地对钟鱼说道:“我会尽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