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又问道：“那图书馆我可以进吗？”
何槐摇摇头：“一般来说，进不了的。图书馆只承认那些他接纳的人——比如一直在里面工作的员工之类的。”
“啊……”
白檀更加失落了：“书店？”
何槐纳闷道：“你这么执着学习吗？”
白檀苦笑：“姐姐，我们村子很穷的。”
那个大山，学生们上学，要走接近两个小时的山路，支教老师没人能留超过一年的。
或者说，根本没有老师愿意过去。
白檀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
“我是女孩子，按我们那里的环境来说，应该老老实实干活，长大了嫁人就行了。”
“但是有一年，村里来了干部，说女孩子也要接受教育……干部给我们村做了好多事，大家决定相信他的话，就把几个女孩子送去上学了。”
“干部说，学费国家出——后来我知道，这是9年义务教育。”
上到高中了，周围实在没有学校，必须要去城里住校——高中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是一个天大的难题，更别提家里少了一个劳力，农活要少做很多。
“初中的老师联系了高中的校长，亲自上门来，说给我申请补助，并且免了我的学费。”
白檀说着，不知想到什么，泪光盈盈。
“我那么努力，那么努力……我终于考上大学了。”
“大学的学费也很贵，村里人都说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干什么……但是他们一边说，一边家家户户都兑了钱，但是还是不够。”
“我打电话给了学校，学校说可以给我减免学费，还能有生活补助，学校里只要成绩达标，每年还会有奖学金，如果再有别的方面突出，奖学金也是有好几种的……就这样，我带着假期的生活费提前来到帝都。”
“大城市真好……”
白檀喃喃道——
“我也想叫其他人都能到这样的城市来生活，所以我要更努力……”
“不过，很多东西我也不太懂，暂时只会死读书，想着我从小到大都是国家给钱给机会培养我的，以后不管是搞研究还是去当老师，多带几个学生出大山，让大家的生活好一些，我也算是为国家做贡献了——不能叫国家的钱白花……”
她的泪珠一颗一颗，鬼的眼泪，是没有温度的。
但是陈立冬在旁边听着，却仿佛有滚烫的油珠砸进他的心里，迸溅的热意，让他的眼睛也红了起来。
就连何槐，这回也若有所思，没说什么话。
白檀泣不成声：“我想了那么多，我想的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觉，最后又爬起来读书……我还跟我爸妈打电话，说有一天要带大家到这里来玩，看万里长城，看故宫，看伟人……”
她哽咽道：“我想了那么多，可是我不知道，他们要怎么接受，我最后喝农药自杀……”
所有人都说不出来话了。
人命的重量，有时候真的像大山一样，沉甸甸的，背不起来的。
陈立冬看着何槐。
何槐也难得认真思考了一下。
半响，她犹豫的看着白檀：“不然这样好了，你跟我回百花山庄，那里可以用电脑，想学什么就尽管学好了。”
“每周特批你一次跟家人联络的机会，你也可以写信寄东西……”
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张雪枫：“这个女人，你今天救了她一命，相当于救了她一家，他家里的坎坷很快就要过去，但是却注定没有孩子——你先在百花山庄待一段时间吧，等到事情稳定了，或者说等几年他们接受现实了，我来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接受一个带前世宿慧的女儿。”
第507章 丑陋与自卑
问肯定是要问清楚的。
什么都瞒着，事情固然更容易解决，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孩子，还带有其他记忆的——不问的话，仿佛就只像是偷占雀巢的鸠，天生便丧失一分道德感。
但是能得到这样的结果，陈立冬已经觉得很高兴了。在这一刻，他与阿槐大人有了难言的默契，第一时间承诺道：“我会动用关系，拦下通知你家人的信息，你这边找好理由就可以了。”
这属于滥用私权，但是如果滥用私权能有这样的作用，陈立冬也不一定非要那么坚定的。
他的道德标杆，一直都在心中。
……
这个事情就算是这么解决了，唯一可惜的是，不能替那些无辜的死者证明，他们并不是有轻生的念头。
但是……好在罪魁祸首仍然会得到惩罚，这，也算是可以了。
世间诸多事，常难圆满，唯有叹息。
……
阿槐大人平白挣来这几万块钱，如今山庄里已经不需要这点小钱了，她只需要裹住自己的嘴，不要去山庄瞎折腾就行——赵良玉原话。
因此，难得大方的她带着舍友们又一次来到了商场——的自助餐厅。
血拼事不可能血拼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阿槐大人永远只愿意捡便宜，这种花钱买吃的以外的东西的行为，她永远不感兴趣。
“你当然不感兴趣了……”
李颖酸溜溜的说道。
她们这种普通的女孩儿为什么痴迷于化妆？还不是长的不够好看？
但凡有何槐这样的皮肤，这样的五官，这样的无可挑剔……那还说什么？
只嫌脂粉污颜色了好不好？！
真的是……
程璐和卢芳芳也叹口气：“真的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所有的优点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太过分了。
“醒醒吧……”程璐说道：“从小我们就学到一个道理，这个世界并不是公平的——你看女娲造人，一开始用心，一点点的去捏出小人来，到后来没了乐趣，做得不耐烦了，干脆拿柳条子沾泥巴去甩……咱们好歹不是脸先着地的，酸着酸着也就习惯了。”
扎心！
三人深吸一口气，还说什么呢？还能说什么呢？吃东西吧。
——虽然我们长得没有阿槐好看，但是我们吃的比她少啊！每一粒米都转化成了相应的脂肪，很对得起它们的牺牲了。
不像阿槐，吃那么多还不长肉……切！
……
几个人说说笑笑，在何槐大胃口的带动下，连着只是一般好吃的自助餐，仿佛都多了许多魅力——
“喂！”
正吃着呢，身后绿植隔开的那一桌突然传来很大声的拍打声，四人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隔着木头隔断和上头零星挂着的绿萝，那里站着一个年轻女孩子，此刻正一脸愤怒的瞪着她们。
何槐等人：？？？
好好吃顿饭这又怎么了？
自助餐……几个人看着满桌子的盘盘钵钵——难道她们把某些菜品拿完了导致人家没吃上？
再看那个女孩，长的倒是挺不错，不过在妆容加持下也就只是挺不错了，这会儿眼神恨恨的瞪着她们，瞧着……还挺凶的。
o(╯□╰)o
……
女孩子看她们几个有反应，此刻气势汹汹的绕过隔断，直接冲到这桌来，这会儿瞪着她们，仿佛是有了怎样的深仇大恨。
“你们几个要不要脸呀？！吃顿饭而已，就听你们唧唧歪歪，说什么脸先着地啊，丑啊之类的！”
“长得不好看怎么啦？吃你们家大米碍你们的眼啊，要你们这样说！怎么能这样侮辱人呢！”
她噼里啪啦劈头盖脸一顿骂，突然间看到了何槐的脸，不由呼吸一窒，眼神中更加愤恨不平起来。
“不是……”
程璐在旁边弱弱地举起手来：“你没觉得你长得比我还好看一些吗？为什么这么生气？”
女孩儿的指责来得太突然，此刻被程璐这样一打断，气息不由一顿。
不过再看看程璐的脸，听着她的话，女孩儿眼神中就又流露出两分得意来——这一连串的变化，直接叫人看不懂她的操作了。
直到这时，隔壁桌才被另外几个女孩儿推着，又慢吞吞走过来一个微胖的女孩。
女孩子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格外的好看。
她说话也温声细语：“好了小影，她们应该也不是针对我的，你别这样。”
……
“解夏，你怎么又这样？！”
叫小影的女孩儿生气了：“你怎么每次都这样，人家讽刺你丑，我来给你打抱不平，你又来打圆场和稀泥，好像你自己脾气多好似的！可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吗？现在大家都知道我厉害的很，你自己还是好名声，我们是好姐妹呀，你怎么能这个样子？！”
小影这话也不无道理，旁边那几个女孩纷纷打抱不平：“对啊解夏，小影平常对你多好，到哪里去玩都不忘带着你，有什么好的也都记着你，不是真心对待你，谁替你打抱不平？结果她唱红脸儿，你又在这里唱白脸……你心眼儿怎么那么多呀！”
解夏戴着大大的口罩，听了这话也没有生气——毕竟也已经很习惯了。
她只是小声叹着气：“小影，我谢谢你，每次都替我打抱不平，可是有很多次我真的不觉得人家是在讽刺我。就像今天这次一样，她们几个明明聊天聊得很开心，你突然二话不说就冲出来骂她们……其实我根本没有听到他们有瞧不起我或者讽刺我。”
旁边几个女孩子也犹豫着，面面相觑——好像，她们也没有听到？
就是吃着吃着，小影突然把筷子一放，说隔壁的在讽刺解夏丑，就二话不说冲过来了。
说实在的，跟解夏出来吃饭就这点不好，小影正义感太强，对解夏又太好，一点也不能容忍别人说他的坏话。
所以十次里头总有那么三五次，她要冲出来打抱不平。
但是解夏这么一说的话，好像又有哪里不对劲儿？
解夏叹口气：“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好多次了，我根本没有听到人家在讽刺我，你总是这样替我打抱不平，其实没有想过我也很尴尬的吗？”
她缓缓摘下口罩：“我戴口罩，不是因为我觉得自卑，而是不想因为自己的脸影响大家的情绪。”
第508章 整容过头了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口罩下的那张脸并没有明显的伤疤或者是胎记，反而干干净净，更加没有嘴歪眼斜，五官缺陷。
但是……
怎么说呢？
眼耳口鼻通通都在他们该有的位置上，单独看每一个部位都不算太差，可一旦拼凑起来，让解夏的整张脸都仿佛扭曲了一般。
戴着口罩只露出眉眼的话，她的眼睛清凌凌的，双眼皮自然弧度，眼尾微微上翘，分明是一副美人皮相。
可一旦去下口罩，原本想象中的十分美貌便只剩得三分，还是负数。
可以想象这究竟有多不协调了。
李颖等人脸色不免流露出一点异样来，只有何槐表情如常，反而引得解夏看了她好几眼。
——这个漂亮的女孩子，看她的眼神，就仿佛她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这种感觉，这种眼光，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对待过了，大多数时候，人们看着戴着口罩的她，面对那双漂亮的眼睛，总会忍不住脑补和遐想。
但一旦真的露出下方的五官，那眼光就又从期待变成厌恶。人生在世，谁也不能免俗，解夏不想漂亮一点吗？
可是得不到，又有什么办法？
这倒是解夏高看何槐了。
倘若此刻在他面前的是歪瓜裂枣和高天巨树，阿槐大人一定是毫不犹豫的选择漂亮的大树。但问题是人类……说白了，就好像外国人觉得华国所有人都长得一样似的，她只要数清楚五官对得上，对方是个人，那个体与个体之间的差异，她一棵树怎么能明白呢！
这也太难为树了吧！
此时此刻，这个微妙的误会，反而歪打正着给了解夏一点新的勇气。
她难得鼓起勇气看着小影，再一次强调道：“小影，这么多年来，谢谢你的维护，不过我再说一遍，我真的不需要。”
她叹气：“这么些年来，我也跟你说过好几次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
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执意要替她“讨回公道”，虽然她有时候觉得人们的异样眼光并不是错误。
毕竟，丑成她这个样子的，她也是平生仅见了。
……
“你！”
小影气急败坏，环顾四周，大家都是这种将信将疑的神色——“你们怎么能这么看我？现在打抱不平都是一种错误了吗？解夏，你真的觉得我伤你自尊了吗？我们从小一块长大，这么多年来，你都是这样看我的吗？”
她大声道。
解夏摇摇头，也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众人的表情，又重新将口罩戴上。
戴上口罩，仿佛她自己多穿了一层盔甲，也悄悄地松了口气，然后对何槐等人说道：“对不起，打扰你们吃东西了。”
然后又对小影说道：“小影，这么多年来，你一直说是我的好朋友好闺蜜，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爱吃什么？我也不止一次跟你说过，我一点都不喜欢自助餐。”
偏偏小影朋友多，大家聚餐又尤其喜欢自助氛围的。
小影愕然。
气氛僵持得越来越古怪了。
所有人看着眼前身材微胖的解夏，脸上都流露出一抹奇异的色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