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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无盐
安平王目瞪口呆地看着无言大侠冷静地等着掌柜的将胭脂水粉悉数递过来, 再淡定地抱在怀里, 不得不感叹。
无言大侠和他夫人的感情是真好啊!连官兵的追杀都不在乎, 先紧着给他夫人买胭脂水粉,简直可怕。
姜菀抱稳了胭脂水粉,随意瞥了瞥安平王一眼, 便脚步轻点, 轻功尽展,开始跑路了。
安平王是个王爷,姜菀自然不需要带上他,反正官兵捕快也不会伤害到他一分一毫。
来不及说再见, 姜菀就已经身形飘忽地冲出了雪涟阁的铺子, 而捕快官兵们,也提着刀, 已经堵到了雪涟阁的门口。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一个彪形大汉跑在最前面,声音洪亮,胳膊处的肌肉震颤,虎虎生威。
尽管门口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 但姜菀直接借力一跳,高高跳起到了那壮汉的肩膀处, 在他的肩上留下一个白印, 直接飞过了重重叠叠的人群,穿过了捕快官兵们围成的人墙。
姜菀跑得飞快, 只听见安平王在后头:“抓错人了!你们抓错人了!他不是无言大侠!”
“就算他不是, 也得停下来接受讯问才是, 他跑什么跑?继续追!”为首的捕快一声令下,其余人立马飞奔着追逐姜菀而去。
确实,姜菀这一身蓑衣和斗笠,并不是无言大侠的独特打扮,秦京中江湖侠客众多,来来往往,自然也有不少人这样穿着。
所以最近六扇门的捕快们都忙得很,见到京中这样打扮的人都要拦住查探一番身份,确认其是不是无言大侠。
宁可错问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
只是今日这个和安平王在一起,他们便觉得其是无言大侠的身份已经确认了九分,如今这样一跑,更是十成十的确认了。
辛苦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总算是见到无言大侠的影子了,他们自然要一鼓作气,将他捉拿归案!
只是无言大侠轻功太好,跑得也快,他们根本无人追得上。
不过他们也有法子,早就派人堵住了大街小巷,任无言大侠往哪头跑,都能将他堵住,瓮中捉鳖!
姜菀很无奈,她每回想往小巷子里钻的时候,都有捕快在那守着,她便只能在这条主道上继续跑。
想必六扇门这回是倾巢出动来捉她了,都是因为狗皇帝下的那道旨意!
没办法,姜菀只好一边跑,一边踢飞了几个捕快。
要将人踢开又不能踢死,是最难的,若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姜菀直接下死手便是,可这些捕快又不是什么恶人,姜菀不想伤害他们,一拳一脚都要仔细着出,很费力气,不一会儿她的鬓边就已经冒出了薄汗。
姜菀手下留情,可这些捕快并不会同样这般对她。
都是一个个提着刀狠命对着她劈,恨不得一刀结果了她,只要灭了无言大侠这么响亮的名号,从此升官加薪,成为六扇门有头有脸的人物。
虽然他们个个武功都没姜菀好,但到底人多势众,其中也不乏武艺高强之辈,那么多雪亮的刀锋袭来,姜菀应付起来也颇为吃亏乏力。
更重要的是,如今正在大街上头,路上行人众多,姜菀手中又拿着胭脂水粉,又不能下狠手,只能束手束脚根本施展不开。
行人们显然早已被这打打杀杀的一幕吓跑了,但因为人数众多,各式街边的小摊因为哄乱而被掀翻,整条街道反倒更加水泄不通起来。
捕快官兵们可管不了这么多,他们的眼里只有姜菀,大刀舞得生风,直追着姜菀而来。
姜菀身子稍稍一侧,一柄长刀砍得她身旁的木制小车成了两半。
姜菀往前一闪,令一柄长刀劈得她身后的牌匾成了两块。
又有凌厉的刀风袭来,姜菀正准备躲,余光却瞥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在她身后,拄着拐杖慢悠悠的走着,神色间皆是恐惧。
姜菀暗道不好,若她一躲,这般迅猛的刀法根本收不住,就算不把这老婆婆砍死也会砍残。
姜菀不能躲,更是习惯性地抱着手中的胭脂水粉舍不得撒手,千钧一发之际,姜菀只好用一个十分扭曲的姿势,伸脚去踢那人的刀柄。
可终究还是太难了,姜菀既要护住那个老婆婆,又要反应得非常快,而且出手之人还是捕快里头数一数二的厉害角色,出刀角度刁钻得很。
所以姜菀即便再厉害,还是防不住被刀尖蹭了一下,小腿处的布料被破开,刮出了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白嫩的肌肤衬着血红的伤痕,格外触目惊心。
姜菀忍着腿肚传来的微痛,直接一个飞身,将那捕快踹了老远。
那位老婆婆明显惊魂未定,刚刚差点就去黄泉路上走一遭了。
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拍着胸脯,声音沧桑又庆幸:“刚刚真是谢谢你了啊!姑娘!”
“……”姜菀本来正打算说不客气,却听到这老婆婆居然唤她姑娘???
这年头老婆婆的眼力都这般好了么?
“皇上驾到!”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嘹亮又熟悉的尖锐声音,元璟帝坐在龙辇之上,表情一脸淡漠,黑眸深邃难明。
闹腾的大街突然安静了下来,慌乱中奔走的人们也都跪了下来,恭请圣安。
就连挥舞着刀剑的捕快官兵们,也停了下来,单膝跪地,磕头请安。
就连那老婆婆也颤颤巍巍的跪下行礼,街上唯有姜菀并未行礼,反而趁此机会,头也不回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离开了。
元璟帝眯着眸子,看着无言大侠消失得干净利落的背影,所有目光都被他腿肚的那处刀伤给吸引住了。
元璟帝的第一反应:无言大侠的皮肤好白啊!
元璟帝的第二反应:什么?!无言大侠竟然受伤了?!
元璟帝顿时勃然大怒,尽管无言大侠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那道血痕却让元璟帝记忆犹新,都流血了,一定很疼吧!
元璟帝俊逸的黑眸深不见底的骇人,心中一时震怒,视线在底下跪着的捕快官兵们身上来回逡巡。
这群狗奴才,平日办事一点也不利索,从未成过什么大事,所以他才放心让他们来捉无言大侠,想着他们肯定是抓不到无言大侠的。
但没想到他们今日一个比一个神勇,竟然让无言大侠受伤了?!
元璟帝心痛无比,但也不好表露出来,只好脸色沉沉地说道:“今日又未抓到无言大侠,你们如此办事不利,全都不必当差了,全都革了职回家好好沉下心去精进一下功夫再说!”
哼,居然敢伤了无言大侠,这群狗奴才!
“皇上息怒啊!再给卑职们一次机会吧!下回!下回定能抓到无言大侠!”
元璟帝看着一地人仰马翻的捕快和官兵们,都已经倾巢出动了却全都被无言大侠掀翻在地,就凭这样,也妄想抓到无言大侠?
元璟帝冷哼一声,声色俱厉地说道:“不必了,无言大侠武艺高强,若强行抓他,只会损兵折将,更何况,你们看看今日扰乱误伤了多少平民百姓?朕不想再有无谓的伤亡,此事暂且先压下,日后再议。”
元璟帝是因着私心说这句话的,可在场的老百姓们却感激涕零,纷纷高呼皇上万岁。
能有如此体恤他们的皇上,实乃百姓之福音呐。
唯有安平王,若有所思地看着元璟帝震怒的神色,眼眸微微垂了下来,向来玩世不恭的桃花眼此刻也格外的认真了起来。
元璟帝说了一番爱民如子的话,把老百姓们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这才打道回宫。
安平王跟在元璟帝的龙辇边走着,想了半晌,最后还是忍不住决定告诉元璟帝。
他想到了那个传言,原以为是假的,但今日种种所见所闻,再联系元璟帝过去的某些所作所为,安平王决定,一定要把他的皇兄从悬崖边上拉回来,不能再让皇兄一错再错下去了。
安平王清了清嗓子,用元璟帝能听到的声音朗声说道:“皇兄,今日我陪言大哥去了一趟雪涟阁,他是去替他的夫人挑选胭脂水粉的。”
元璟帝搭在椅袱上的手突然捏紧,骨节分明,青筋暴起,却并未说话。
只有他眸子中氤氲着的一团墨色,深深沉沉,能映出他此刻心底的惊涛骇浪。
如此复杂的心情,一时间竟说不出该如何形容。
元璟帝沉默着,街道边的百姓们纷纷对龙辇行着注目礼,自然也免不了窃窃私语,暗地里讨论一番。
元璟帝拧着眉毛,不时有细碎的字眼飘到他耳朵里。
“停下!”元璟帝突然沉声说道,目光沉沉落在街边站着的两个少女身上。
他刚刚似乎听到,她们在极其崇拜的讨论无言大侠刚刚在街上大展神威的风姿,满嘴皆是溢美之词,少女怀春之意,溢于言表。
元璟帝十分生气,冷冷问道:“你们可知无言大侠为何叫无言?”
大多数老百姓都不清楚,只是跟着其他人这样喊罢了。
元璟帝勾起一抹冷笑:“无言即是容貌无盐,无言大侠乃是这天底下容貌最丑陋之人,所以他才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成日带着斗笠,便是因为怕他的丑陋容颜被人瞧见,污了他的盛名。”
“……”百姓们都不明白皇上为何要停下说这样的话,但心中皆是一片恍然,原来竟是这样的缘由。
皇上说的话便是天理,没有任何人怀疑。
只有安平王心中咯噔一声。
他知道,完了,传言是真的,皇兄果然是断袖,在暗恋无言大侠,现在这模样明显是吃醋了。
那么,皇兄为何会心悦无言大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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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约会
姜菀又带着伤回了宫, 心底颇有些无奈, 进宫这段时日以来受的伤, 比她几年加起来都多。
是她住的玉粹轩风水不好,还是与狗皇帝天生八字不合,两人相克?
避开巡逻的侍卫, 姜菀去御花园假山处换回了一身宫装, 而后袅袅婷婷的走回了玉粹轩,走路的时候牵动得小腿肚上的伤口钻心的疼,可她却还是得四平八稳的走着,免得旁人看出异样。
回到暖阁中, 姜菀支开其他人, 只留着清梨伺候着。
褪下衣裳,姜菀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腿处出的血太多,以至于伤口和布料黏到了一起,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清梨霎时眼眶就红了, 晶莹的泪水模糊了视线,清秀的小脸挂满了疼惜:“小主这是造的什么孽, 怎又受了伤, 真是可怜见的……”
姜菀倒是冷静,她淡定的瞥了瞥腿上的刀口:“清梨, 叫些热水来, 替我捂一捂这伤口, 才好将这里裳撕下来。我受伤的事,万不可说漏了嘴。”
清梨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尽量让声音同往常一样,去外间叫了水。
等向菱将热水与干净巾帕送来,清梨立即拧了帕子,敷于姜菀的伤口处,很快便将黏连在一起的布料撕了下来。
清梨一面认真的替姜菀处理这伤口,一面担心着说道:“小主,您这伤口可不浅,万万可不能再下地了,万一再牵扯了这伤口,又要这样来一遭,多疼呐!”
姜菀倒是不在乎疼,她纤纤玉指瞧了瞧红木小几的桌案,轻蹙起秀眉问道:“那回皇上送我的郁雪膏可用完了?”
“还有许多呢。”清梨吸了吸鼻子,含着盈盈的泪水。
姜菀勾唇,那她就放心了,不会留疤就好。再则那郁雪膏是神药,再重的外伤都能治好,更何况这小小的刀伤。
就寝之前,姜菀命清梨给她敷了一层薄薄的郁雪膏,安心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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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时。
清梨拨开海棠花梨花青双绣轻罗帐幔,细碎而和煦的日光照得帐内一片波光粼粼,恰如一泓秋水,映得姜菀的睡靥恬静,肌骨莹润,美得不可方物。
姜菀眯了眯眸子,慵懒而惺忪的揉揉眼:“什么时辰了?”
清梨笑盈盈地将最后一层纱帘打起:“小主,已是辰时了,今日您腿……就告个假,不去太后那请安了罢?”
姜菀轻轻掀起自己的下裳,直至小腿肚处,白嫩莹润的肌肤,一道小指长的刀口,竟然已经结了一层浅浅的棕色的痂。
清梨的眼睛一亮,赞叹道:“小主,那郁雪膏果然厉害!这么快就结痂了!那今儿更不能下地走动了,万一不小心碰到了这伤口,只怕又得裂开……”
姜菀抿了抿唇,眸子里泛着宝光,悠悠说道:“今日还是得去请安的,上回芳婕妤抱恙未去,你可听见薛贵妃是如何说的?如今薛贵妃正紧盯着我呢,我若不去,她定会生疑,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法子来我这儿捣乱。”
“……”清梨不忿的扁了扁嘴,心疼地看着姜菀。
姜菀坐在床沿边上,用竹盐漱了口,又用巾帕净了脸,敷了珍珠粉,便让清梨伺候她穿衣打扮。
本有些不舒坦的心情,在姜菀涂抹了昨日从雪涟阁拿回来的胭脂水粉后,便彻底晴空万里无云了。
姜菀坐在对花铜镜前,望着镜中的自己。
面如傅粉,唇若施脂,眉若烟黛,丽色惊人,简直动人心魄,美不胜收。姜菀十分满意,眼中的笑意清盛。
这胭脂水粉真好用,不枉费她昨日冒了生命危险将它们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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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姜菀的位份,并不可能有出行的车辇,她也只能走路去太后的寝宫,路上难免会担心扯动伤口,所以她便出发得早些,路上走得慢一点儿。
姜菀一身淡白色织锦长裙,端庄大方的走在宫道上,目不斜视,款步姗姗,就连走路也带着一股子香风,仿若香培玉琢。
不过姜菀在路过一处闲置的宫殿时,却轻轻蹙起了秀眉。
此处宫殿并无妃嫔居住,闲置已久,为何里头会有动静?
清梨耳力并没有姜菀好,所以她并没听到,只是见到姜菀停下来,疑惑地问道:“小主,怎的了?”
姜菀竖起耳朵听了听,确定里头一定有人,且她还听到了拳脚闷闷落到人身上的声音。
姜菀是个爱管闲事的性子,她也不怕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事儿,心中充满着正气凛然,抬起雪白皓腕,直接推开了那道有些斑驳古旧的朱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