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女配失势后(重生)——道_非
时间:2020-03-18 09:02:40

  她面前是金丝楠木做成的矮桌,与钧窑今年新上贡的茶具,脸砸在上面,必然会将茶具砸碎。
  碎了的瓷片划过她的肌肤,她这张引以为豪的脸蛋,多半是保不住了。
  未央心中哀叹,只恨自己起身时没有多揉一下膝盖,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她跌入一个温暖怀抱,熟悉的清冽之气迎了满面。
  她微微一怔,回眸向身后瞧去,何晏俊美若天神的脸闯入她的视线内。
  何晏将她揽在怀中,目光看的却不是她。
  她顺着何晏的目光去瞧,一旁的老黄门讪讪收回手。
  何晏这才看向她,潋滟眸光闪过一抹关切。
  “没事罢?”
  何晏问道。
  “没有。”
  天子与老黄门同在銮驾之中,未央连忙从何晏怀中起身,面上有些烫,低低说道:“多谢何世子。”
  “不谢。”
  何晏收回手,一撩衣摆,正坐在软垫上,面平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仿佛他揽着未央的腰的亲密动作,不曾发生过一般。
  未央坐回软垫,轻啜一口茶,掩饰着自己面上的不自然。
  虽说大夏民风开放,男欢女爱再正常不过,可她与何晏刚才的动作,实在太过亲密,偏还当着天子的面,委实叫她面红耳热,颇为不自在。
  尽管何晏的举动,只是为了防止她跌倒。
  天子抬了抬眼皮,将未央与何晏细微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年轻真好。
  今日闹和离,明日便又能凑在一起。
  天子斜靠在引枕上,只觉得精神越发不济,问未央道:“你不做皇孙的教引姑姑之后,准备做些甚么?”
  “未央想去北海。”
  天子不曾将刚才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未央心里松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回答道:“那里是外祖父战死的地方,未央想去看一看。”
  “北海?”
  天子看了一眼何晏。
  “是的。”
  未央颔首,说道:“母亲临终前,有两件是放心不下,一是病得太重,不曾与父亲和离,二,便是没能与外祖父尽释前嫌。”
  “母亲去的太早,我不曾在她身边尽孝,只能替她完成遗愿。而今我已经完成了母亲第一件心愿,只差这第二件心愿,所以未央想尽快去北海,看能否找到外祖父的遗骸,将他带回兰陵,葬在母亲身边。”
  天子眸光微动,喃喃道:“北海……”
  似乎是想起了甚么,天子陷入沉默。
  片刻后,他长叹一声,道:“阿衡是个执拗刚烈的孩子,也好,她不在了,你便替她完成遗愿罢。”
  未央连忙起身道:“多谢陛下恩准。”
  天子摆了摆手,道:“朕不过瞧着阿衡分外可怜罢了。”
  “想当年,她也是在朕膝下长大的孩子,朕待她,比待公主们还要亲厚三分。只可惜,她这个人,太死脑筋,断送了自己一生。”
  说到这,天子声音顿了顿,看了未央,道:“你可莫学你的母亲。”
  未央垂眸道:“未央谨记陛下教诲。”
  往事涌上心头,天子按了按眉心,说道:“朕许你去北海,一是为着你母亲与外祖父,二是你多次救皇孙于水火之中,朕很承你的情。”
  未央眉头微动。
  天子在不涉及他的底线时,还是颇为好说话的老人。
  天子道:“若此事换了旁人,朕断然不会允许的。”
  未央连忙又拜。
  矮桌上的参茶尚冒着热气,天子端起参汤,送到嘴边,略饮了几口。
  喝完参汤,天子对未央道:“下去罢,朕有些累了。”
  未央拜别天子,退出銮驾。
  天子目光瞥向一旁的何晏。
  未央得知当年之事,他不好再勉强未央留在皇孙身边,秦青羡勇猛有余,可未必能护得住皇孙,更何况,还有何晏在一旁虎视眈眈。
  天子揉了揉眉心,只觉得分外疲惫,对何晏道:“待抵达皇城,朕便叫皇孙去雍州就藩。”
  “他终究是你的同宗兄弟,且又懵懂无知,你留他一命罢,也算给自己积些阴德。”
  何晏慢慢抬眸,看着面前的天子,声音不辩喜怒:“我几位兄长去世之时,年龄尚不及皇孙,亦是懵懂无知。”
  天子呼吸一顿,纷扰往事涌上心头。
  幼儿的哭声,妇人的尖叫声,利剑穿破肌肤的沙哑声,如挥之不去的魔咒一般,时时在他脑海中叫嚣着。
  那句皇孙只是一个孩子,让何晏放过皇孙的话,他终究没能说出口。
  天子沉默不语,何晏起身,转身出了銮驾。
  何晏走后,老黄门拨弄着熏香炉的熏香,又拿出大氅披在天子身上,劝慰着说道:“何世子只是年轻气盛,再过几年,他便明白您的苦衷了。”
  “不会了。”
  天子轻轻摇头,慢慢阖上眼,低声说道:“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朕。”
  ……
  未央从銮驾中出来,并未着急回到自己所在的地方,而是暂时跟在銮驾后面,等待着何晏从銮驾上下来。
  没过多久,何晏果然走了出来。
  未央驱着骏马,哒哒走向何晏。
  ——在天子眼中,只有有用和无用之人,她护住皇孙,代天子除去晋王,对于天子来讲,她便是可用之人,天子便愿意与她讲上几句往事,让她知道天家素来优待功臣,好让她感激涕零,继续为皇孙卖命。
  可当她请求离开皇孙身边,去往北海之时,她便再无用处。
  天子若是心狠手辣些,完全可以将她这个不听话的棋子杀了泄愤。
  而何晏的那一句她知道了乡君与镇南侯的死因,勾起了天子为数不多的怜悯心,天子这才放过她,又说了一些场面话,让她去北海寻找外祖父的尸骨。
  未央来到何晏身边,向何晏道:“今日的事情,多谢你了。”
  何晏道:“不谢。”
  未央眉梢轻挑。
  又是这么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厌世。
  若不是刚才他对她的维护之心一览无余,她简直会怀疑他曾说过的喜欢,只是她的错觉一场。
  天底下哪个男子与心上人说话的口气是这样的?
  九州之中,除却何晏,再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何晏态度疏离,未央不再久留,谢过何晏之后,便纵马回到自己的队伍之中。
  心里盘算着,等她回到家中,先给何晏备上一份厚厚的谢礼,如此也算偿还了何晏为她仗义执言之恩。
  只是这样一来,她被严睿一家老小挥霍得所剩无几的家产,又要少了一份。
  未央有些肉疼,深感自己不能坐吃山空下去。
  待找到外祖父,她便想法子将那些铺子田产好好理一理。
  外祖父多年未回华京,一朝回来,必然需要很多钱财来打点的。
  她不能让外祖父手中无钱。
  ……
  五月的天气初放晴,送太子入皇陵的队伍浩浩荡荡返回华京。
  未央得了天子赦命,在皇孙殿中将一切交割后,便准备出宫回家。
  小皇孙眼泪汪汪,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问道:“未央姑姑为甚么要离开我?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惹未央姑姑生气了,未央才不要我的?”
  小皇孙童言无忌的话让未央心口一酸。
  多温柔可爱的一个孩子,怎就有了那般险恶的父亲?
  未央轻抚着小皇孙柔软的发,温声道:“未央姑姑不会不要皇孙殿下的,未央姑姑只是去北海找一下外祖父。”
  “待我寻到了外祖父,便回来找皇孙,可好?”
  小皇孙睁大了眼睛,道:“未央姑姑可不许骗我。”
  “不骗你。”
  未央伸出手,温柔说道:“我与殿下拉钩可好?”
  她这怎能叫欺骗呢?
  善意的谎言不叫骗。
  更何况,无论是何晏,还是太子,都消耗了无数的人力物力,在北海寻找她的外祖父多年,然而多年过去了,外祖父的下落依旧无人知晓。
  太子与何晏尚且如此,她并不觉得,自己能很快找到外祖父。
  她在北海之地待上三五年,小小的皇孙便长大了,只怕早就不记得她的模样了,自然也不会纠结她回来会不会找他之事了。
  未央勾着手指。
  小皇孙忙止住了哭,用自己肉乎乎的小手指,勾在未央小指上。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小皇孙奶声奶气道。
  未央哄好了小皇孙,松了一口气,起身出宫。
  夕阳西下,小皇孙站宫门口,冲她挥着小手。
  未央收回目光,在小宫人的引路下,往宫外城走去。
  从夏与从霜得知她要回府的事情,早早地在宫外城的宫门口等着,见她从里面走出来,从夏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左看右看,说道:“果然伺候人不是一个好活计,姑娘这一走,可是清瘦了不少。”
  未央笑了笑,与从夏略说两句话,便扶着从夏的手,上了软轿。
  落日的余晖将世间一切染得殷红又黄灿灿,忙碌了一天的人们开始返家。
  未央听着软轿外的车水马龙,闭目倚在引枕上。
  五月中旬,天气开始热了起来。
  软轿上有些闷,未央欲拿锦帕擦额间细密的汗珠,却发觉锦帕并不在袖中。
  未央又摸了摸腰间,也不在。
  未央坐了起来。
  从夏将削好的果子递到未央唇边,问道:“姑娘怎么了?”
  “没甚么。”
  未央咬着果子,复又躺回引枕上。
  不过是一方旧帕子罢了,丢了便丢了。
  没甚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传了过来。
  “未央!”
  少年人声音清朗,略带几分焦急。
  战马嘶鸣,未央的软轿停下了。
  从夏不悦皱眉,挑开轿帘,向外看去。
  少年红衣似火,身披满天霞光而来。
  从夏怔了怔,俊俏的小脸被霞光染上一抹红。
  “你找我家姑娘?”
  从夏声音难得温柔。
  未央挑眉。
  清凌盛气的少年郎,自古以来便是少女怀春的对象。
  秦青羡颔首,目光越过从夏,落在软轿里的未央身上,皱眉问道:“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便走?”
  “宫里头说话不方便。”
  未央笑了笑,道:“我本欲回到府上,再来请你过府一叙的。”
  秦青羡面上这才好看一点,肩膀不再绷得笔直,说道:“那我现在跟你回去。”
  “也好。”
  未央带秦青羡回府。
  木槿不曾去接未央,只在府上早早地备好了未央爱吃的饭菜,替未央接风洗尘。
  她见未央身旁走着秦青羡,又连忙让小丫鬟们多备一双碗筷。
  夜沉星河,烛火摇曳,未央给秦青羡斟了一杯果酒,说道:“我走之后,想来你也会离开华京,带着皇孙去往雍州就藩。”
  秦青羡轻啜一口酒。
  果酒甘甜入喉,浑然不似他喝过的如刀子一般划过喉咙的烈酒。
  就如他久处糙老爷们群,娇俏明艳的未央突然闯入。
  秦青羡放下银质杯子,看了看未央,心中有些不舍,道:“你怎么知道陛下要我带着小皇孙去雍州就藩?”
  未央笑笑道:“我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雍州是秦家的大本营,想来你更喜欢那里,而雍州,也能护住小皇孙,让他不受藩王夺嫡的侵扰,从而平安长大。”
  “再过几年,皇储之争便会落下帷幕,你与小皇孙久处雍州,不问世事,新帝多半会乐意搏一个好名声,留你与小皇孙的性命。”
  说到此处,未央声音顿了顿。
  留秦青羡的性命是有代价的——秦青羡一生镇守雍州,永不得返回京城。
  眼前这个张扬肆意的少年,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未央又饮了一口酒。
  毕竟同生共死过,骤然分开永不见面,她还有些舍不得。
  烛火摇曳中,未央忽而听到秦青羡声音低沉:“未央,你能不能等等我。”
  未央微微一怔,看向烛火下的秦青羡。
  许是喝了果酒的缘故,秦青羡英俊面容上微微泛着红,难得地将他眉目间锐不可当的英气,柔和成浅浅的温柔。
  这般好的英俊皮囊,委实值得叫人魂牵梦萦。
  这般好的少年郎,也的确叫人难以割舍。
  只可惜,她是未央,他是秦青羡,雍城秦家的最后一个儿郎。
  她重活一世,为的不是情爱,他的父兄战死沙场,要的不是他沉溺于儿女情长。
  她与他,都有各自的路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  英武莽撞少年终有一日会长大
  长成可靠沉稳的男子,唉_(:з」∠)_
 
 
第41章 
  未央垂眸轻轻一笑,将杯中甜香的果酒一饮而尽。
  “少将军,”未央抬眉,看着烛火摇曳下的秦青羡,轻声说道:“我等不了你的。”
  “人生的路很长,谁也陪不了谁一辈子。”
  秦青羡英气的眉头拧成一团,张了张口,似乎想说甚么,但最终甚么也说不出来。
  他略带薄茧的手指捏着银质酒杯,仿佛有些烦躁,他又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大口喝着果酒,忽而发现,未央的果酒虽然甜香,但当后劲上来时,辛辣难忍不逊于他曾喝过的烧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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