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羊毕竟还是个刚刚工作的年轻女孩,一时没有注意到老板的心情有些低落,仍然开开心心地说道:“颜颜,你怎么认识宁昭的啊?为什么要让我找个人去试探他?你是想抓到他什么把柄吗?还是这个人有什么问题,你试探出来了然后要怎么办啊?”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她越说庄颜心里就越是难受,最后她猛地抬起头来:“先等等吧。”
“嗯?”
“我是说,把钱付给那个人,暂时先不要让他去找宁昭,等我们这边决定好了再说。如果最后不要他按照说好的那样去做了,钱我也会照付的。”
小羊一头雾水地看了她好一会儿,总算看出庄颜的情绪不高了,她赶紧点点头,收起了自己八卦的心思:“好的,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给那个人打电话说一下!”
“先等等,你知道宁昭现在在哪里吗?”
小羊纳闷地看着她,但还是乖乖地说道:“知道的,我找的那个群众演员跟宁昭在一个群里,之前联系他的时候他还说要去跟人打听一下宁昭在哪儿,咱们这边通知了他就直接去找人的。好像他今天也在工作。”
“嗯,那你问问他,知道了以后把宁昭的地址发给我。”
“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吗?”
庄颜摇了摇头:“不用,你帮我去订一束花放在车上吧。”
“什么花?”
“太阳花、向日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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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颜拿着一束包装精致又漂亮的向日葵,走到闻昭在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一场非常艰苦的大戏。
这是一场出场人物非常多的古装群戏。
光是群众演员就有好几百。
天上下着泼瓢大雨,主角们在大雨中走位表演说台词,而龙套们还有特约演员们,就只能在一旁跪在泥泞的黄土地里,冷风吹着、暴雨浇着,一动也不能动,吊臂就在头顶上扫来扫去,谁动一下拿着大喇叭的导演就是一阵怒吼。
影视城外大把大把等戏的群演,只要是大投资的剧组根本不会缺人,都是那些等戏的群演们抢着上的。
哪怕是一具尸体都有人打破头地去争抢。
要是因为哪个群演导致这场戏ng了,钱没了不说,还会连累群头挨骂、上头副导演也要跟着丢脸,可能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有工作了。
这样的情况下哪个群演敢不拼命?
别说是冬天下大雨了,哪怕是下刀子他们都不会动的。
庄颜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着远处跪着不动的群演,然后再去看那些所谓的特约演员——他们会比龙套要多一两个镜头,通常是站在主角旁边的侍卫、或者是被主角呵斥一句、或者是一刀砍死,总之会有一个小小的露脸机会的那种。
有没有台词要看情况。
闻昭今天的工作就是这样的。
虽然镜头可能只会扫到他一幕,但整场戏主角只要不动他就必须紧绷着时时刻刻进入状态不能有丝毫松懈。
偏偏这样的群戏是最容易出问题的。
因为人太多了,这个人不出问题,那个人出一点小小的失误就得重来。
庄颜坐在车里不知道等了多久,看着大几百上千人来来回回地重来、重来,后来距离她最近的那几个群演明显已经冻得麻木了,跪在那里脸上都没有表情的,只是脸色嘴唇都是惨白惨白的。
几个小时过去、冬天天黑得又早,眼看着天色完全暗了下来,这一场戏白天的戏是拍不了了,连她放在车里的花都有些蔫吧了,才听到大喇叭吼了一句什么,总算是结束了。
庄颜在这里等了几个小时,已经把原来想说的话全都忘了。
看到散场,她的心里只惦记着一件事——要送闻昭去医院看看。
这样零度左右的大冷天里被人工降雨浇得浑身湿透,露天呆了几个小时,简直是酷刑中的酷刑。
所有人都是一脸疲惫。
庄颜下了车,在出口处等着闻昭。
他个头高,肤色在一大堆普普通通的群演里白的很显眼,一眼就能看到。
看到他的时候庄颜就吸了一口凉气。
闻昭的嘴唇被冻得乌青乌青的。
“昭昭!”她越过人群冲上前去。
他已经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但头发还是湿的,手上的皮肤也被水泡得有些发皱。
庄颜拿了一件大棉袄塞给他:“快穿好上车,我送你去医院。导演是不是心理有什么问题啊?为什么要挑这样的天气拍淋雨群戏?”她抓住他的手,冰冷彻骨,冻得她都哆嗦了一下,“你们都是傻的吗,一天给那点钱,冻的生病了医药费都不够的。”
闻昭似乎也被今天这场酷刑给折磨得失去了所有演戏的精力,他安安静静地摇了摇头,非常顺从地跟着庄颜上了车,被她送到医院里。
但是他的身体状况出乎意料的好,车上的温度打的比较高,一路到了医院里闻昭量体温是正常的。
冬天里医院本来就很挤,而且这里很多人流感。
庄颜就要求医生给开了几种备用药,带着闻昭一起回了她的家里。
他整个人都和平时不太一样,全程都很安静很听话。
庄颜的房子是江星河让工作室的人给找到,房子的地理位置很好,房子也是经过精装修的。
她先输入密码打开了房门,想了想,又拉着他的手去按在门锁上添加新的指纹锁。
他的手凉凉的,但很干燥,手指又瘦又长,充满了力量感。
一点也没有用力,软软地让庄颜牵着,按在房门的密码锁上面。
“昭昭?”
他软软地答应了一声:“嗯,姐姐。”
☆、 第55章 第 55 章
庄颜打开了客厅的灯,然后把闻昭拉进来,认真地看他的脸色、又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几十秒。
这期间闻昭就在门口站着不动,乖乖地给她看。
最后她终于确定了:“昭昭,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一边问,一边踮脚去摸他的额头。
她的掌心刚要触碰到他的额头,他就突然往后退了一步,靠在门口的鞋柜上。
猝不及防之下庄颜身体控制不住地前倾——
然后她又被闻昭抓住了双肩,帮她稳住了身体,他低低的、声音软软地说道:“不要碰我啊。”
庄颜低头找拖鞋,可是找来找去这里也只有女士拖鞋,因为这屋子她也没住多久,只有助理小羊来过她这里,庄颜根本没有准备男拖鞋。
把鞋柜打开翻了翻,庄颜找出去精品店里的时候顺手买的一双大大的冬天那种毛茸茸的粉蓝色、带着兔子长耳朵的大拖鞋。
她放在闻昭面前:“我不碰你,你换拖鞋,我拿温度计给你,你自己量体温好不好?”
闻昭非常好说话的样子,软软地点头,又点了点头:“好啊。”
他自己穿好了那双大兔子的拖鞋被庄颜拉进客厅里之后,她也已经把袋子里的温度计翻了出来,顺便把医院里开的一大堆备用药也都摆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不用庄颜说,他已经自己在沙发上坐好了,双膝并拢挺胸抬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像幼儿园的小朋友等老师发小红花一样萌萌的可爱。
庄颜一抬头看到他的坐姿,莫名的心里酸软成一片,她把温度计递到他面前,他就乖乖伸手接过去。
“会用吗?”
他也乖乖的回答:“我会啊。”
看他这样子,其实不用量体温也知道是在发烧了,要不他不会这么反常的。
庄颜想了想去医院的时候医生的叮嘱,如果不是高烧的话,可以吃了药好好休息一晚上。
闻昭在量体温,她就去倒了一杯开水放在他面前,然后又去客房里给他换了一套全新的床上用品,还特意加了一条被子。
她的房子里有地暖,本来床上都是春秋用的那种被子的,不过他吃了药需要闷出一身汗来,那种被子就不够用啦。
庄颜收拾好了客房的床铺,走到房间门口就看到闻昭自己拿着温度计正在认真地看。
他的粉蓝色长耳朵兔子拖鞋上,还分别镶着两颗圆滚滚的黑色大眼睛。
在灯光下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他似乎听到了她的脚步,抬起头来,黑漆漆的眼睛同样在灯光下闪闪发光:“我有三十九度啊。”
庄颜觉得闻昭现在的样子,好像拖鞋上那只乖乖的萌兔子。
她走了过去,在他面前弯下腰:“那昭昭你在发烧啊。”
他也跟着软软地说道:“嗯,我发烧了啊。”
“有没有哪里疼?”
他又乖乖地摇头回答道:“不疼啊。”
“哪里不舒服?”
这一次他想了一下:“头不舒服啊。”
庄颜终于发现了,他好像很喜欢在尾音那里加个“啊”,会显得人有点呆呆的,语气软软的,特别乖巧可爱。
她忍不住想笑:“发烧头是会有点不舒服的,没事,你吃了药就去蒙着被子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好了。”
“好啊。”
庄颜就一边拆药一边引诱他说话:“你饿不饿?想不想吃什么?”
“想吃牛肉干啊。”
她又好笑又有点惊讶:“想吃牛肉干?然后呢?还有别的吗?”
他就乖乖地又回答:“想要花啊。”
“花?”庄颜一头雾水,“我问你想吃什么呢?花不能吃,而且你怎么想到花啦?”
“我想要太阳花啊。”他声音软软地坚持重复道。
“好好好、太阳花太阳花。”庄颜哄小孩子一样地说道,“那你除了牛肉干还想吃什么别的吗?要不要喝粥?”
闻昭摇头再摇头:“不要喝粥、要喝面糊啊。”
庄颜手里本来已经分好了的药又停住了。
他既然有想吃想喝的东西,那还挺不错的,这样空着肚子吃西药太伤胃了,还是先吃点东西垫一垫再吃药更好。
她倒是会做饭,租的这套房子也有厨房,可她来了这里一直都挺忙的,根本没空自己下厨,所以她的厨房里根本没有任何食材。
庄颜就打算下楼去给他买回来。
她住在繁华地段,楼下就有许多餐厅、还有各种小吃店、零食店什么的。
“昭昭你头不舒服先去床上躺着吧?我下楼去给你买牛肉干和面糊,一会儿就回来了。”
没想到发烧变成小孩子的闻昭还挺坚持:“要一起去啊。”
说着他就直接站起来走到了门口要去换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