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郞低头不语,若是江玉郎是这样的人,他们兄弟就不会倾囊相授。
“如果江少爷出什么事,世子只怕一辈子都不快活。”赵大郞拍拍弟弟的肩膀,“凡事多为世子想想。”
赵二郞刚想点头,突然想到什么,用力地摇头:“大哥,你说的不对!世子上次不是说,让我们以后跟着玉郎少爷,以他的命令为主吗?我们应该从玉郎少爷的利益出发,而不是还想着世子……”
赵大郞死死地瞪着他,赵二郞亦是不服输地瞪回去,他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终于,赵大郞的肩膀一垮,门一甩回房去了。
弟弟这天杀的看脸毛病,这才多久就开始叛变!
——
“还没发现赵家兄弟的下落?”
侯府花团锦簇的一角,隐约传出不悦的男声。
恭敬地立在黑暗中的男子小声说:“我们一路追,拐了个大弯,还是追丢了……只能确定他们的目的地应该是江南一带。”
“江南这么大,去哪找人!”男人的声音极为气闷,“我大哥当时都病得要死了,江白还勒令心腹离开,这其中肯定有很重要的事!”
只要他找到线头,说不定就能将整件事抽丝剥茧,给江白造成致命一击。
“夫君。”
这时,一道声音响起,就见一个身材肥胖、脸蛋明显有双下巴、面相有些凶恶的妇人从外面走进来,朝他们说道:“你不如问问我的消息!”
立于黑暗中的男子对妇人行礼,“二夫人。”
江二爷挥退下人,“你先下去,再去打听。”
等下人离开后,江二爷给自己倒了杯冷茶,并不再理会他向来看不惯的妻子。
“你能知道什么?”他轻蔑地说。
江二爷的长相称得上英俊,偏偏一双眼睛的淫、邪之色将八分的容貌衬得油腻浮夸,但在肥胖的妇人眼里,他却是千好万好。
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江二爷的脸拉下来,“不说我去休息了。”
“我是猜的!”江二夫人赶紧说,“先前江白曾问过他母亲,关于他出生的事。”
江二爷心中微动,双目灼灼地看她,“他出生的事?他问这个做甚?”
“据说江白出去打猎时,有人嘲笑他的长相不佳。”
无论是老侯爷还是江大夫人都生得好相貌,偏偏江白只是清秀,半点都没能继承父母的优点。
“这有什么?”江二爷不以为然,多的是父母长相好看,儿女长残的例子,正如他妻子,谁能想到高瘦纤细的岳父岳母会生出一头猪呢?
江二夫人咬了咬唇,“我怀疑江白根本不是江家的骨肉!”
“什么?”江二爷顿时惊住。
江二夫人一鼓作气地说:“你大哥大嫂都是瓜子脸,偏偏江白的脸有点方,你大哥大嫂都是双眼皮,江白是单眼皮……我问过旁人,一般来说只要是亲生的,相差不至于这么大的。”
这话有理。
江二爷顿时兴奋起来,生平第一次看自家这胖婆娘没那么碍眼,“你让人去调查——不对,去找到更多的例子。”
江白如果不是江家人,他的侯爷之位还坐得稳吗?
“没有确凿的证据根本行不通!”江二夫人露出智珠在握的笃定,“接生的稳婆才是最好的证据。”
“我马上让人去找当年给大嫂接生的稳婆。”江二爷握住江二夫人的手,“没想到你脑子这么聪明,夫人真是女中诸葛。”
江二夫人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夫君,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是我们二房的利益,我会用心办好的。”
她见丈夫含笑看着自己,顿时心中一喜,意有所指地道:“夫君,你看夜深了……”
江二爷果断放开妻子的手,“我去柔儿那里歇息。”
江二夫人顿时气得半死,她迟早要将丈夫那一园子的莺莺燕燕全赶走!
江二爷夫妻聪明,江三爷夫妻也不蠢,江二的院子里有他们的眼线。
他们第一时间就知道发生什么事。
“咱们一定要赶在所有人面前,找到当初接生的稳婆。”
“快了!”江三爷压抑着心中的兴奋,“我已经派小六子他们去南方找了,只要找出江白不是咱们江家人的证据,马上就可以上报皇上,将他的爵位撸下来。”
他半辈子无能,每个人都在夸他大哥怎么好怎么厉害,现在爵位还不是快到他头上?
江三夫人刘氏也是一脸兴奋,“我就说江白那小子生得不似咱们江家人,六亲不认,冷血无情,这京城放印子钱的人多的是,他居然还抓到自己人头上!”
想到那些损失的银子,她就心疼。
“总之一定要小心,消息传出去就糟了。”江三爷想到他那上窜下跳的色胚二哥就生气,“江二也对爵位蠢蠢欲动,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能耐,真以为将自己的嫡女嫁给端王当小妾就能肖想爵位?”
对此,当初江白都快气疯,好好的嫡女竟然给人当小妾,简直是丢尽江家的脸。
“等母亲去世后,一定要将他们一家子赶出去!”
说到这里,刘氏都快心疼死,江二这一家子简直是蝗虫,每次他们没有银子时,就差点在地上打滚撒泼,闹得公中都快要没银子。
上次她的女儿贞娘出阁时,竟然只陪嫁三万两银子,想到这事就恼火。
江三爷喃喃道:“也不知咱们真正的侄儿是个什么样的?”
他心下盘算着,想来那乡下地方也养不出什么出色的人物,多半是个农家子,最是好哄,又没见过世面,想来将爵位弄到手并不难。
当然,就算是难缠人物也没关系,现在多的是天灾人祸。
第116章 交换人生的农家子4
距离白鹭书院招生的最后一个月,江河从村里搬到县衙门,住在大伯家。
他大伯觉得已经没有什么能教他的,但大伯母王氏还能教他,教的是一些世家的礼仪风范及接人待物之事,毕竟世家子弟的穷讲究,和所谓的风雅,还是出身世家的王氏比较清楚。
王氏无法按捺住兴奋的心情,欣然地接下这任务。
她终于可以将玉郎身上那碍眼的红配绿给撕扯下来,不用再被伤眼睛。要知道,她忍了很久,一直想纠正钱氏可怕的审美,可惜没能成功,每当看到玉郎谪仙般的美貌被那伤眼的打扮压住,不知有多心痛。
王氏第一时间将早就准备好的衣裳拿出来,示意江河穿上。
等江河穿上新的衣服走出来时,江元娘的脸红了,江满郞挥舞着小爪子,高兴地说:“堂哥真好看,像谪仙一样。”
王氏惊艳之余,亦是痛心疾首,钱氏那诡异的审美简直是毁掉一个俊俏的男儿。
“你到书院报到时,一定要穿得‘朴素’点。”王氏用力强调,“若是打扮得太‘富贵’,会让师长同窗们不喜。”暗地里盘算着,等钱氏送江河的行李过来,一定要将钱氏准备的衣服偷偷取出,换上她府里的绣娘做的。
江河从善如流,他对自己很有信心,觉得即使披块麻布都能鹤立鸡群。
贵族风度说穿了,就是仪态,行走坐卧吃饭喝茶的仪态。
才教几天,王氏就觉得他已经可以出师,本来人生得就好看,现在再讲究起世家贵族的风度,随时是一幅原地飞升的画。
江河:咳咳,古代的飞升是指飘然若仙的飞升,和现代修真文里被雷劈个半死的不一样。
因学得太快,连王氏也没什么好教的,江河变得有些无所事事。
于是他给大伯当起幕僚,然而没几天,一堆鸡毛蒜皮之事全被他扯清。
江河忍不住嘀咕着,“怎么就没个杀人案子让我审审?我感觉我这把牛刀被用来杀鸡了。”
江县令:╰_╯臭小子,有人死代表民风恶,会影响到考核成绩,风平浪静不要找死才是为官之道。
觉得侄子实在不够接地气的江县令拎着他到附近的村子看庄稼的生长,让他多体验民间疾苦,省得真成为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
田里的村民正发愁,连拜见县令都心不在焉。
等江县令问清是怎么回事后,也跟着发愁。
“庄稼里的虫子这么多?”
上辈子跟虫族死磕了一辈子的江河十分有亲切感地看着比指甲还小的虫子,还是古代的虫子可爱,虽然太小不能吃。
江县令扭过头不想看行事孩子气的侄子,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还跟虫子玩。
他捻着胡子,吩咐身边的人,“去找善种地的老农过来,商量一下怎么办。”
江河看着面前的田地,若有所思,“大伯,虫子会飞吧。”
江县令一脸无语,“这不是废话吗?”
江河没说话,按他的估算,只怕白石村那边肯定也有这些虫子,一个不好,确实会影响今年的收成。
里正家坐满愁眉苦脸的老农民,都在为地里的虫子闹心。
“苗子都快发黄。”一个族老的眼泪都要流出来,“这天杀的虫子!”
江县令赶紧安慰村民,“诸位莫急,本官会为大家想办法的。”这些虫子会飞,肯定不止他辖下的地方闹虫害,可以派人去其他地方看看情况,能不能有什么灭虫之法。
屋外的院子里,江河正在和一群孩子玩,他出糖,那群孩子抓活的虫子给他。
里正家七八岁就知道美丑的小闺女像条小尾巴跟在他身后,嘴巴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哥哥,还要蒜吗?”
“要的,要蒜泥水。”
“醋也要。”
“哥哥等等,我们马上就去弄来。”
江县令看到这一幕,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本来拜访老农是为了让侄子知道民生的,结果他只顾玩!
“县太爷的侄子真是活泼呢。”
族老们倒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这么好看的孩子叫进来有什么用?一看就不像是会种田的。
江县令的面子有些挂不住,正想怒吼一声让江河滚进来,就听到外面小孩子欢呼起来:“死了,虫虫都死掉啦。”
这时,又听到里正夫人惊喜的声音传进来,“这是怎么回事?这乱七八糟的水竟然可以杀虫子?”
听到这里,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惊,纷纷起身走出来。
等他们到院子里,看见的是那些被泡在小罐里、奄奄一息的害虫。
里正家的小闺女高兴地跑过去,向父亲邀功,“爹,你看哥哥好厉害,这水水是哥哥弄的,可以杀虫子。”
江县令一把将江河手里的破碗拿过来,将一些药水洒在小罐子里活蹦乱跳的害虫身上。
众人耐心地观察会儿,发现虫子渐渐不动了。
亲眼所见此法有效,众人果然大喜不已。
“玉郎,这药水是你配的?”江县令惊喜得猛盯着侄子,“你怎么知道这法子可以除虫?”
江河摸摸头,“忘记在哪本书看到的,没想到真有用。”
老农们更是惊喜,“快快快,咱们也多弄点这种药水,洒到田里试试。”
“其实算不上药,家里都有的东西。”江河笑着说,将配备这种除虫水的过程和他们说了说,让他们自己去准备。
江县令哈哈大笑,“有用就行,管它是不是药水。”
周围的农民们亦是纷纷附和,敬佩地看着江河,原本以为是长得好看的公子哥儿,虽然会读书,估计对农事一窍不通,没想到人家竟然懂,还能配出除虫的药水。
果然人不可貌相,不能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像那画里的神仙似的,就觉得和农事不搭。
回去的时候,江县令一个劲儿地盯着侄子,“玉郎,我打算将这除虫的法子公布出去。”
“当然要公布,还要尽快。”
江县令点头,脸上露出笑影,“你有个好名声,以后官场上也能给人留下好印象……”
哪知却听江河道:“麻烦伯父尽量淡化我在其中的作用。”
“为何?”江县令一脸错愕地看着他。
“我现在只是个秀才,名声太盛不是好事。”
江县令神色微凛,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再说了,伯父是官身,更需要这个好名声。”江河嬉皮笑脸,“伯父总说江家就我和满郞两人,要互相扶持,但伯父还年轻呢,做棵大树为我们遮风挡雨不更好?”
江县令噎了下,无语地看他,半晌方道:“我本想着在川云县养老的。”他早就歇了上进的心,想交给家里的后辈。
江河愣住,惊讶地问:“伯父这是想偷懒?不想为我们遮风挡雨?”
江县令终于忍不住,一巴掌呼在他脑袋上,“死小子,说什么呢?”
虽然侄子的话有些闹心,不过江县令也难得心中豪情渐起。以前江家只有他一个人,官场上独木难支,他也没有太大的野心。不过他知道,以玉郎的本事,估计不久他就能出头,还有儿子满郎,最多十年也要涉足官场,他还真不能再偷懒下去。
虫害果然不止一县一地,锦州到处都是这种虫子。
随着各地害虫的灭杀,江县令之名也传了出去,上面的人也记住这个差点被老百姓立长生牌的普通县令。
这些都与江河无关,他现在准备去参加书院的招生考试。
江河的求学之路很顺畅,他没用上大伯的人情,成绩刚出来,书院的夫子们就差点没为他打起来。
少年天才,人品好,有学问,有气质,最重要的是有长相……
白鹭书院有两位名满天下的夫子,白夫子和荣夫子,都期待地看着江河,想让他挑一个拜师。
江河有些苦恼,最后还是决定拜荣夫子为师,理由还很堂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