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待其他人回应,他大步过去进了书房。
了解归惜苑北面格局的都知道,书房能直通正中的房间。
等着杨寻瑾落棋的慕瑜回过头:“哎?你……”
常夕饶环着胸嗤笑了下,便过去替杨寻瑾接下了这盘棋,慕瑜无奈摇了摇头,看着常夕饶落棋后,也继续落棋。
杨寻瑾去到房内,转眸见到陆漪正立于窗口,便过去从后搂住她。
陆漪侧头诧异:“你怎么来了?”
杨寻瑾埋头紧贴着她的脖颈,闻着她那越发让他沉醉的体香,叹息着哑声说道:“我想死你了。”
陆漪闻言,心下不由一酥,她作势推了下他:“你少来。”
杨寻瑾掰过她的脑袋,看着她的眼:“少来什么?”
在他满含打趣的目光下,陆漪下意识拍开他的手:“我不跟你说话,反正你可别胡闹,我累死了。”
杨寻瑾贴着她的耳伴低低地轻笑:“我可没说要胡闹。”
陆漪哼了下,不搭理他。
他已是越来越不正经,也越来越爱逗弄她,跟他弯弯绕绕地说话,总能堵得她无言以对,又羞.臊不止。
杨寻瑾更紧搂住陆漪,啄着她耳根道:“我本来可没想要胡闹,既然你提醒了我,那我们便再胡闹一把。”
陆漪闻言,立即挣扎:“你滚开!”
杨寻瑾不顾她的挣扎,翻过她的身摁在窗边,低头就要亲她的嘴,她马上环住他的腰,埋在他怀里软着语气撒娇:“阿寻,我累……”
如此一声“阿寻”,便酥到了杨寻瑾的骨中。
他顺势与她密密实实地相拥着,没有再继续动作,只埋在她的脖颈,享受着与她的这份单纯的温情相处。
他不由道了句:“小妖精。”
陆漪哼道:“大妖精。”
杨寻瑾笑了起来,抬手抚了抚她发丝细软的后脑勺,他并未真的要抓着她胡闹,不过只是想逗逗她。
但他满心眼都想着她,却是真的。
陆漪思起外头那两人,便问道:“皇上和常夕饶可是走了?”
杨寻瑾应道:“没有。”
陆漪抬头看起他:“那你进来干什么?他们过来做客,你不去陪陪他们?还有意进来刺激他们?”
杨寻瑾啄着她的额头:“两个男人,有什么好陪的。”
陆漪抬手拨弄起他身前的头发,说道:“这不是男人不男人的问题,而是你这样不合适,何况他们……”
皇上说得没错,他们都是情场失意之人。
杨寻瑾重新抱紧她:“他们的事情,与我无关,我只要你。”
陆漪稍顿了下,未再言语。
两人再难以分割地相拥了阵后,杨寻瑾说道:“等会我陪你洗漱,午膳后,我和慕瑜要送夕饶离开。”
陆漪闻言不解:“常夕饶要去哪里?”
杨寻瑾道:“他已辞了官,打算全心全意追着襄锦夜跑,想花年年岁岁的时间将其追回来。”
陆漪诧异抬头:“他这么执着?”
杨寻瑾应了声:“嗯。”
陆漪稍思后,又重新埋入杨寻瑾怀中。
其实说起来,过去的常夕饶虽过分,但后来的常夕饶却也是有目共睹的深情,而且并未强迫过锦夜姐什么,算是一直尊重着对方。
只是感情这种事,只有当事人知道自己要什么。
一切还是得看锦夜姐自己。
他们这些外人除了看着,并无发表任何想法的权利。
陆漪醒来得晚,她和杨寻瑾没抱多久,便到了该午膳时,杨寻瑾亲自伺候着陆漪洗漱后,夫妻俩去了亭下跟常夕饶,慕瑜一道用膳,惜安大概是陪邱忻玩疯了,迟迟归来入桌。
午膳后,如杨寻瑾所言,他和慕瑜送着常夕饶离去。
他们缓缓朝西侧门走着,算是一边消食,一边最后再聊聊。
慕瑜拍了拍常夕饶的肩,说道:“希望要不了多久,你便能如愿将襄锦夜带回来,我们等着你。”
常夕饶坚定道:“会的,她只能是我的。”
慕瑜闻言笑了下,一时又是不由想起萧寒云,便再次失语。
出了西侧门,他们一人骑上一匹马,沿着新道往西去,南拐后,杨寻瑾和慕瑜仍继续送着常夕饶。
几个男人一路上话不多,但沉默也是一种表达。
常夕饶此次离开,终归是不知归期在何时,毕竟襄锦夜的那性子都是有目共睹,他们哪能真的没有不舍。
眼见着几乎要离开沂都的范畴,他们才停下。
常夕饶朝杨寻瑾和慕瑜抬手作了个揖,便加快了速度驱马继续南行,因为襄锦夜其实是在南边。
瞧着他宽阔高大的背影,不难让人看出他的满怀希望。
直到他渐行渐远,再难看到他的身影,杨寻瑾和慕瑜再立了会,才驱马转了方向,缓缓往北回去。
到终无山庄前的新道时,天色不早,慕瑜直接回了沂都城。
许是不喜皇宫里孤独的冷寂,后来的日子里,慕瑜时常会抽空来终无山庄坐坐,尤其是过节的时候,他甚至也在这山庄内选了个地方有时住住,就像之前的常夕饶。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转瞬又是一年除夕时。
这日夜里,终无山庄如去年般在北面湖上桥亭下设着丰盛的家宴,孤身一人的慕瑜自然也在这里过除夕。
也如去年一般,廊桥上各处以及湖边周遭,铺满了一桶桶的烟花,随着家宴过后,烟花此起彼伏地绽放,长大一岁的惜安随着胡一栀和邱忻玩得欢快不已,拿着小烟花各处跑。
陆漪放下筷子,对杨寻瑾道了句:“我去站会。”
话罢她就要起身离桌,却被杨寻瑾给按住,杨寻瑾一手搭着她的肩头,一手伸到她面前:“拿来?”
陆漪压下心虚:“拿什么?”
杨寻瑾便直接伸手朝她的腰带靠去,在她下意识要阻挡时,他以无法让人反应的速度在她的腰带间拿出一个小纸包。
陆漪见了,忙要去夺:“你给我!”
杨寻瑾闻了下那纸包,便高高地抬起,一手仍摁着她,难得朝她面露严厉之色:“我说过多少遍,少吃糖。”
陆漪拧眉道:“可我想吃。”
杨寻瑾道:“那也不准多吃,今日份的糖,你已吃够。”说着,他就直接将那糖包扔入湖中。
陆漪出声:“你……”
杨寻瑾道:“别我啊你啊的,我是为了你好,为了你腹中我们的孩子好,等你生了,让你吃个够。”
陆漪摸着微隆的腹部,只能扁嘴应下:“哦!”
她腹中孩子已是四个多月,她的孕期反应算是没了,正是到了能吃,好吃的时候,让她忌嘴着实是辛苦。
杨寻瑾看到她那副恹恹的模样,便低头贴近她那张圆润了许多的脸,语气变得极软极柔:“乖,别闹,嗯?”
陆漪喜欢他的温柔,下意识点了头。
对面正在饮酒的慕瑜始终看着这一幕,渐渐不由笑了,他瞧了瞧廊桥上玩得蹦蹦跳跳的惜安,便道:“你这一家子倒是让人羡慕得厉害,夫妻恩爱,孩子地上跑着一个,腹中还揣着一个。”
杨寻瑾仍盯着又在吃桌上美食的陆漪,听到慕瑜提起孩子,他便看了对方一眼:“你需要一个后代。”
他这是以一个臣子的角度说话。
慕瑜闻言稍顿,继续饮着酒道:“我只要寒云生的。”
就算孤独终老,他也只要萧寒云给他生的孩子,不会考虑其他。
杨寻瑾明白慕瑜的心思,自然不会相劝什么,若是换成他,哪怕是坐在君王的位置,亦是不会勉强自己,膈应自己。
听着两人的对话,陆漪抬眸也看了看慕瑜。
正是慕瑜不知不觉喝酒喝得越发狠时,有精卫来报:“陛下,外头有人自称是宥王慕澜,说要见陛下。”
慕瑜倒酒的动作僵住,他抬眸:“慕澜?”
精卫道:“那人是如此自称。”
慕瑜怔了会,便道:“让他进来。”
精卫应下:“是!”
精卫离开没多久,便领进一位容颜俊秀,气度清雅的男子踏上廊桥朝他们步来,男子怀中抱着一名襁褓中的孩子。
慕瑜定眼看去,确定那是他七年未见的同胞哥哥慕澜。
慕澜如今的模样,比他印象中要更成熟得多。
他眯了下眼,缓缓离了桌,站到桥亭边,看着慕澜离他越来越近,直至模样颇为相似的兄弟俩相对而站。
慕澜先出声:“好久不见。”
慕瑜微抿了下嘴,发现他这二哥还是老样子,总是温和得不像话,哪怕如今的兄弟俩明明算是半个仇人。
慕瑜意味不明地问道:“你这是?”
慕澜低头深深地瞧着怀中婴儿,默了会后,才叹道:“我来给你送孩子,这是寒云给你生的儿子。”
慕瑜闻言,陡然震住:“你说什么?”
他缓缓朝慕澜怀中婴儿看去,见到那婴儿生得粉嫩软胖,正睁着乌溜的眼打量周遭,直到目光定在他身上。
不知其想到什么,朝他咧着没牙的嘴在无声笑。
听到慕澜的话,陆漪也是惊得不轻,立即离了桌步过来看向那婴儿,随即与跟在她身旁的杨寻瑾对视了眼。
慕澜眸中泛出伤痛,又道了遍:“这是寒云给你生的儿子。”
慕瑜靠近了些,不可置信地朝那婴儿伸出手,后来不知因想到什么,他又将手收了回去,颤颤地问慕澜:“寒云呢?”
他紧盯着慕澜的神情,自然能察觉到不对劲。
慕澜紧抿了下唇,才说道:“寒云为了生这孩子,已油尽灯枯,药石无用,没撑多久,便已不在。”
慕瑜的眼睛睁大:“不在是何意?”
他绝对不愿相信,事情会是他想的那样。
慕澜没想过要隐瞒什么,寒云为慕瑜牺牲那么大,不应该是默默的,他便又道:“三月份的时候,寒云找到了我,但终究物是人非,她便要离开,未想却发现有了身孕,大夫说她的身子过弱,不好生调养,本就撑不过多久,若要生下这个孩子,极可能丧命。”
慕澜看着慕瑜渐渐变红的眼,继续道:“寒云非得生下这个孩子,或许是因你的孩子就是不一样,从娘胎里就始终发育得很好,代价自然是消耗寒云的身子,日复一日,直到将孩子生下,寒云彻底撑不住。”
慕瑜陡地上前拉住慕澜的衣领,暴怒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他绝对不愿相信这些话!
慕澜怀中的孩子忽然被对峙的两人吓哭,因为听到萧寒云不在的消息而惊到的陆漪回了神,她忙过去将孩子接到自己怀里。
她哄着这可怜的孩子,不由湿了眼。
慕澜仍看着慕瑜:“事实便是如此,信不信在于你。”
慕瑜缓缓侧过头看了眼那明显有着他和萧寒云影子的孩子,又瞪着慕澜固执地问道:“寒云呢?”
慕澜默了瞬,便吐出两个字:“死了!”
慕瑜闻言,就要朝慕澜脸上挥拳,被杨寻瑾拉住。
杨寻瑾道:“你冷静些。”
慕瑜狠狠甩开杨寻瑾,嘶吼道:“你让我怎么冷静?他说寒云死了,可寒云怎么可以死?我放她走,是为了让她活!”
慕瑜说着,又吼了遍:“我放她走,是为了让她活!”
可为何不到一年,他就得到她死的消息?
这一定不是真的!
慕瑜的滋味,杨寻瑾懂,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后来他问慕澜:“萧寒云为何非得生下这孩子?她不是不喜欢慕瑜?”
慕澜道:“或许连她自己也意外,三弟已是种入她心中。”
慕瑜闻言,变得呆滞起来,若让她对他生出感情的代价,是要了一条命,他宁愿她此生都是厌恶他的。
不!
他忽然摇头:“她没有死,她不会死。”
话虽说这么说,他的脸色已是惨白,双眼中泛出泪花,他脚步踉跄着过去扶住红柱,仍在哽咽着自言自语:“她不会死。”
看到慕瑜这副模样,慕澜的声音透出哑意:“我们劝过她,不要这个孩子作罢,可她说你太固执,她想要给你留个后,而她若不生下这个孩子,此生再无机会,何况她舍不得。”
萧寒云很懂慕瑜,除了她的孩子,他不会要别人的。
慕瑜垂眸间,一滴泪终于禁不住落下,他总想着让她怀孕,结果她真怀孕了,却是要了她的命。
他颤了颤唇,依旧是道:“她不会死。”
慕澜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她葬在坞城,哪天你若接受这个事实,可以去坞城找我,你随时可以把她……”
慕瑜马上要去朝慕澜出手,被杨寻瑾及时拉住。
慕瑜疯狂挣脱无果,便只能瞪着又湿又红的眼,怒视着慕澜,语无伦次地吼道:“你赶紧滚,带着这个孩子滚!”
听着他的声音,陆漪怀中大哭不止,如何都哄不好。
廊桥上的惜安也早已停止玩闹,呆呆地被胡一栀蹲下抱在怀里。
慕澜再看了慕瑜一会,没再多言,转身离去。
随着慕澜的离开,慕瑜像泄了气般瘫坐在地,他绝望地紧抱住自己,声音哽得越发厉害:“她不会死……她不会……”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慕瑜口口声声说着她不会死,可他渐渐却是哭得像个孩童一样。
一时间,除了陆漪怀中仍旧啼哭不止的男婴,周遭没人再出声,都只看着彻底崩溃的慕瑜,气氛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漪倚在杨寻瑾怀里,亦是泪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