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寂淮睁开眼就嘀咕:“到底是哪里来的鸟?声音真难听。”话语间,他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陆漪没说话,虽然她也觉得难听。
“来,吃糖,吃完好上路。”柳寂淮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糖包,打开自己先吃了粒糖,便递到陆漪面前。
“……”
陆漪觉得,他说的话更难听。
她知道这糖是她的,只拿起一粒,没说什么。
这时她忽闻异样的动静,立即循着感觉看向东南方,并缓缓站起身,凝神面露警惕之色。
柳寂淮见了,便也站起身,循着其目光看去。
陆漪道:“是人。”
柳寂淮闻言,便倏地使用他那令人难以防范的轻功移了过去,眼见草丛中有一个人正转身欲跑,他立刻抓住对方的肩。
手感小巧的肩头,令柳寂淮微挑了下眉。
他定眼一看,便斜勾起嘴角:“居然是个姑娘。”
“放开本姑娘!”温玉若大怒,甩开他的臭手。
“是你?”陆漪靠近道,“难不成之前一直跟着我们的是你?”可其何时有了那么强的隐藏能力?
“谁跟着你们了?”温玉若反驳,“我只是凑巧看见你们。”
然而显然没人相信她的话。
陆漪打量着眼前温玉若,见其除了脸上气色更不好,身上更脏,倒没比开始与她分开的时候狼狈多少。
她想,定然是因其跟在他们后面,危险都被他们挡了。
这运气还挺好。
后来她见到温玉若腰间挂着的糖包,越发觉得对方运气好。
温玉若循着她的目光看到自己身上的糖包,便捂着后退,并厚着脸皮道:“这可是本姑娘捡的,别想拿过去。”这是总算知道在这鬼地方,身上带着食物的重要性了。
“那本来就是我留给你的。”陆漪转身继续往西北方行。
柳寂淮凉凉地再瞧了瞧温玉若,便跟上陆漪,他唠叨起来:“一看就是个刁蛮跋扈,尖酸刻薄的,你把糖给她还不如给我,正好剩下这点不够我吃,你给她也不见她有半分感激。”
他一瘸一拐地来到陆漪身旁,发现她忽然不走,便侧头看向她,见其正惊喜地看着前方,也循着看过去。
他也面露喜色。
“你骂谁刁蛮跋扈,尖酸刻薄?”温玉若气得几乎跳起,大步过来后,便注意到前方不远处的山,山上有清晰的山路。
她没再计较其他,立即往前跑。
陆漪忙唤:“你等等!”
温玉若置若未闻,眼里只有那山路。
柳寂淮环胸嗤笑:“她是与你一块掉下来的?哪里来的蠢货?”
好在温玉若往前去了好一段路,都没出现什么危险,陆漪与柳寂淮便同时跟了上去。
那条山路离他们很近,昨晚因着夜深,他们才未及时发现。
“啊!”
眼见着就要靠近山路口,温玉若的尖叫声忽然传来。
陆漪一惊,立即快步跑了过去。
她见到温玉若脸色惨白地坐在地上惊恐闭眼,转眸一瞧,便瞧到一处草丛间,爬得到处都是的蛇。
而那草丛后,正是山路口。
她不由觉得一阵犯恶心,扶起温玉若后退了一大段距离。
柳寂淮过来见了,倒是不以为意:“不过只是一群毒蛇,我们跳上那山路就是。”
陆漪道:“万一山路上也有呢?”
柳寂淮随意道:“那就杀掉好了。”
最怕蛇的温玉若立即嚷嚷起来“我不去,我要换路。”
柳寂淮微哼:“那你换就是,省得我们还要带个累赘。”
这种时候,温玉若难得未顶嘴,显然不知该如何是好,出路就在眼前,若她现在去找别的路,怕是饿死都有可能。
陆漪见温玉若要走的决心不大,便对柳寂淮道:“你用你的轻功,尽可能将我们往高处带。”
柳寂淮嫌弃地瞥了温玉若一眼:“一次只能带一个。”
陆漪道:“那你先带她上去。”
温玉若闻言怒道:“你什么意思?把我扔在上面试蛇?”
陆漪便只能又道:“那我先上去。”
未想温玉若仍是不满:“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把我扔在下面?”
柳寂淮这下有点不能忍,便撸了撸袖子,以一副颇凶恶的样子对她道:“我现在就把你扔到蛇群里信不信?”
温玉若梗着脖子:“你敢!”
柳寂淮朝她靠近:“你看我敢不敢。”
温玉若忙躲到陆漪身后:“贱婢,你就任一个外人欺负我?”
她并不知道柳寂淮武功不好,只因听陆漪说要他用轻功带她们,便知他的轻功比她们要好很多,那么武功估计也不差。
柳寂淮忽然拧眉问陆漪:“她叫你什么?”
陆漪耸肩未语。
柳寂淮这下看温玉若的眼神更多了份的排斥,越显不喜。
陆漪问身后温玉若:“那你说该怎么办?”
问题扔给温玉若本人,她便有些犯了难。
柳寂淮不耐:“快点,否则我们走了。”
温玉若终归是怕山路上有蛇,她一个人应付不来,便道:“陆漪先上去,你们要是抛下我,待我回去,我饶不了你们。”
柳寂淮抬手掏了掏耳朵,真想把她扔下算了。
他背起陆漪,一阵大步流星后,忽地跃起跳上了山路,随即如风般继续往上,速度快得令下面的温玉若眼花。
每次不过眨眼间,他就跨过了好一段距离。
温玉若呆住,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犹如移形换影般的轻功,而且对方的腿明显还有伤。
也不知陆漪是何等有幸,认识这种厉害的角色。
她突然恼怒,觉得不服。
柳寂淮尽可能将陆漪带到最高的距离后,才停下喘着气,朝四周瞧了瞧,道:“估计这上面就算有蛇,也不多,我们可以应付。”
陆漪点着头,一双眼睛四处打量。
想到下面还有那讨人厌的贵户千金,柳寂淮就面露嫌恶,歇了一阵后,他将自己的剑递给陆漪:“拿着,有蛇就削死它。”
见她接过剑,他不大甘愿地下去了。
随着柳寂淮的离开,陆漪突闻一丝悉索声,立即持剑转身,恰见一条蛇正在山路的上方朝她吐着蛇信子。
她未有停顿,直接挥剑迅速照其七寸,将其削成两半。
自从杀过那多不胜数的狼之后,她觉得杀一条蛇再简单不过。
她想了下,便往上去,打算先给他们开路。
她猜想这些蛇估计也为人养的,只是大部分都聚集在山路口,以及山路口往上不远。养蛇的人大概如何也想不到会有人的轻功,能直接越过其所着重布置过的那段距离。
再往上走,她很偶尔才能遇到蛇,颇为安全。
大概是见她上移了,柳寂淮带着温玉若也更往上跳了些,才落地。
未想这时有一条蛇缠在旁边的小树枝上,在温玉若耳边很近的距离吐着蛇信子,她转头见了,立即狠狠地尖叫起来。
“啊啊啊……”
措不及防的尖叫声如雷贯耳,震耳欲聋,将走近的陆漪给吓得呆住,手里的剑差点生生掉落。
柳寂淮被震得耳鸣阵阵,无法忍受地吼了声:“吵什么?”
那条蛇突然朝温玉若耳边嘬去,陆漪见了,回神忙将其削成两半,因着差点削晚,她下意识呼了口气。
温玉若却忽然瘫坐地上,惊恐地看着自己腿部。
陆漪这才见到从其脚边迅速扭离钻入草丛的另外一条蛇,便变了脸色:“不好,她被蛇咬了。”
柳寂淮嗤道:“那正好,我们走。”
温玉若立即无措道:“你们敢!”
柳寂淮冷笑,他对陆漪道:“你看看,这人要死了还这么讨厌。”
到这种时候,温玉若还是不愿服软:“我可是齐安侯府六姑娘。”话语间,可以明显听出她正渐渐变得无力。
只一会,她便开始捂着胸喘气。
陆漪见了,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可她知道,柳寂淮的解药或许厉害,但肯定也是稀有物,用完一颗少一颗。
她觉得为难起来,毕竟救或不救是柳寂淮的权利。
温玉若能感觉得到身上毒素的蔓延,慌张的她又对陆漪怒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背我走?你要等我死吗?”
她仍认为陆漪只是他们府上的下人。
柳寂淮真想把这家伙踹下去,后来他从身上掏出药瓶,故意弯腰在其面前晃了晃:“看到没?这是可解千百种毒的金玉丸。”
温玉若不知什么是金玉丸,只注意到他所说的能解千百种毒。
她立即要去抢,却被他躲开。
柳寂淮将药瓶收了回去,笑了笑:“可我并不想给你这种人吃。”
温玉若气得恨不得上去朝他那张贱兮兮的脸抽去,却不得不咬牙服软:“给我吃,齐安侯府什么都可以给你。”
柳寂淮呵了下:“不巧,我叶千门什么都不缺。”
他转身拍了拍陆漪的肩:“别管她,我们走。”
温玉若气极:“见死不救,你就不怕遭到齐安侯府的报复?”
柳寂淮没再理她,迈步就走。
温玉若瞧出他是真的不想救自己,也无所畏惧,便焦急起来:“之前若非是我拉住陆漪,她落下来时就摔死了。”
她这是想让他看在陆漪的面子救她。
柳寂淮顿足看向陆漪:“她说的可是真的?”
陆漪无法可说,反正眼前两个人都救过她。
见她默认,柳寂淮想了下,道:“若你欠上这种人一条命,实在过于为难,欠她不如欠我要来得自在些。”
所以这是打算救了?
温玉若期待地看着他掏出药瓶,未想他不急不缓地倒出一粒药,竟是直接扔到她面前落在地上。
“你……”她自然气。
“怎么?不想要?那我把它踩到土里?”柳寂淮凉声道。
温玉若算是明白了,他是一个尤其阔绰的人,只是与自己过不去罢了。她相信他说到做到,便不得不忍气吞声将解药捡起来吃了再说。
她咬牙想着,今日这笔羞辱,她一定会讨回来。
柳寂淮才不管这白眼狼心里怎么想,他朝陆漪笑了笑,道:“丫头,你欠我几条命了?”
陆漪垂头:“还不清。”
柳寂淮抬手随意地搭在她肩上:“不过只是个玩笑,以我们同生共死的情谊,不算你欠我。”
陆漪瞧了眼他搁在自己肩头的手,难得未躲开。
她感动他的好,他的善恶分明,他虽说出如此大大方方的话,她依旧会牢记他的恩德。
当然,他这个朋友,她亦是认下了。
温玉若吃了解药,见到柳寂淮对陆漪,与对她的态度有天差地别,便觉得不服气得很。
尤其是想到慕瑜也是如此,她更恨得牙痒痒。
她究竟哪里比不过一个下人?
柳寂淮触及到她的眼神,面上露出厌恶,他对陆漪道:“记住,你以后不欠她的,不用再看她脸色。”
温玉若差点顶嘴说陆漪只是他们府上的下人,最后还是忍了。
陆漪道:“我们赶紧翻山,接下来要小心些。”
柳寂淮应了声:“嗯!”
不过只有几条蛇的山路,他们警惕着,并不难过,但这山路很长,而且是往上行,便不免更费体力。
在这种时候,身上无大伤的温玉若更显出优势。
后来她见没再遇到蛇,心觉前方没了蛇,便不管身后两人,将他们甩得越来越远,恨不得他们死在后面才好。
柳寂淮与陆漪都随她,反正即将分开。
他们走走歇歇,终于翻到山头时,日头已大盛。
柳寂淮递了粒糖给陆漪,自己也含上一粒,轻嚼着说道:“先歇歇,待会我带你跳下去。”
陆漪抬手擦着汗:“你可以?”
柳寂淮信心十足:“简单得很,不过肯定要扔下那六姑娘。”
陆漪没说什么,由他去。
山是斜着,不如陡峭的山崖,对于柳寂淮这种轻功极好的人,只要有借力点,想要安全跳下去确实不会是难事。
休整后,他背起陆漪,迅速跳下,脚尖时不时点下地。
越过温玉若头顶时,他还有意在她面前停了下,挑衅似地用鼻孔哼了声,随即继续欢快地往下跳。
温玉若看着他们眨眼间离远,气得跺脚:“简直岂有此理!”
柳寂淮带着陆漪终于从大路上落地,他放下她,弯腰抵着膝盖歇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来气。
陆漪想给他抚抚背,想到男女有别,还是忍了。
后来见天色变得阴沉下来,她便道:“看来我们得抓紧时间,否则伤口被雨淋,会越发严重。”
柳寂淮示意她朝后看过去:“你瞧。”
陆漪便转身,看到恰好有一辆马车正朝这边驶来,惊喜之余,她想到什么,便瞧了瞧自己身上。
她为难道:“我们这个样子,人家怕是不愿搭我们。”
柳寂淮虽看着好很多,身上污血也不少。
“怕什么,有钱能使鬼推磨。”柳寂淮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在陆漪面前晃了晃,勾唇问,“如何?”
如他所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
马车被他们拦下后,车夫看到他们这副浑身是血,脏得不能看的鬼样子,吓得忙要离去,却又因柳寂淮的银票,嬉皮笑脸地拉着他们往沂都城去了,一路上高兴地不由哼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