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胡闹!”温玉若忍不住顶了嘴。
温郑清登时沉了脸,温玉若见了,一时有些心虚起来。
温郑清没什么功夫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小事上,管教孩子素来都是他妻子的事情,他吩咐温玉霜:“将你妹妹带回去。”
温玉霜瞧了瞧陆漪,犹豫了阵,终是拉起温玉若往外走。
温玉若气得脸色通红,她甩开温玉霜,瞪了陆漪一眼,便大步离去。这次她依旧得忍着,但来日方长。
温郑清看向一直没什么表情的陆漪,微有叹息:“你受委屈了。”
陆漪低垂了脑袋:“没事。”
温郑清的目光意味不明地在她身上落了会,便徐徐地去到桌旁坐下,他问道:“事情定了?”
“定了。”
温郑清觉得此事是属意料之中,他又问:“情况如何?他对你是何态度?”
“冷冷淡淡。”
“这才刚开始,他对你冷淡些是正常。”温郑清不觉得意外,他嘱咐道,“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他不是个好应付的人。”
“是。”
“你刚进国师府,那边的人多少还是会有些防备之意,你暂且不要与侯府任何人有来往。未得到传唤,也不可随便回来。”
“是。”
“切记谨慎,听候吩咐。”温郑清再嘱咐了句话后,便站起身,“好了,你收拾行李,缺什么早点说。”
言罢,他便缓缓离去。
随着他的擦肩而过,陆漪脸色冷然。
这件事他还真是事无巨细地亲自安排,足见其究竟多重视。
她是半点不想与这齐安侯府的人虚与委蛇,但为了方便拿捏他们,便不得不忍着。以他们的作风,她身上的这条路若走不通,必然还会想出其他意料不到的阴招来对付杨寻瑾。
所以她暂且将计就计,来一招阳奉阴违也罢。
此时的温郑清,在走出院中后,便停下脚步,对身后陆白羽道:“你有没有觉得漪儿的改变实在太大?”
陆白羽应道:“许是真的长大了。”
温郑清稍思后,道:“不知为何,此事我总觉得透着诡异,也不知她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又或是经历了什么,怪让人担心。”
他想了下,便吩咐道:“去派人盯紧着她,看看她究竟怎么了。”
陆白羽怔了怔,才应下:“是。”
因着不想在侯府过夜,陆漪收拾好行李后,只是淡漠地随便看了看这个自己住了十几年的房间,便直接离开了。
她只希望,以后不要有机会回来。
距离国师府略小半个时辰的路程外,正西北的常平路上有一家悦望客栈。此客栈陆漪住过,觉得挺干净,她便直奔那里,打算今晚从那里过夜。
待她到常平路时,已是近凌晨。
这时路上已不见半个人,安静到除了陆漪的脚步声,几乎听不到半点其他声响。也正是因为足够静,便稍有一丝风吹草动,就能极易让人察觉得到。
而陆漪是习武之人,更是比普通人要敏锐。
她背着大包袱,眸色微动间,脚步未停,令人看不出她的异样。
直到路过一处瞧着颇为隐蔽的小道口,她忽然迅速没入。
随着她的身影从大路上消失,只一会便有个男人快步跑了过来,他将四周巡视了番,才注意到右侧有一个极窄的小道。
但这时陆漪倏地手持匕首跳出刺向他,令他防不胜防。
他险险地躲开,看了眼自己肩头被划出的一道不算大的血口,随即与不给他机会松懈的陆漪缠斗起来。
男人腰间明明别着武器,却选择赤手应付,这令陆漪微有疑惑。
她稍顿后,便越是铆足了劲去攻击他,一番交手试探,她算是明白了,此人功夫不低,却明显在让她,甚至怕伤到她。
她暗自冷笑,看来这是温郑清派来监视她的人。
她忽然收了手,直接转身便走。
男人见了,面露不解,但在她离了有一段距离后,还是选择继续暗暗跟着她,却在走了几步时,他睁大眼再次看向自己肩头的伤口。
她的匕首有毒。
意识到这点,他便倒在了地上。
听到身后的声音,陆漪脚步未停,只是面露一缕思索之意。
莫不是温郑清连她都怀疑了?
黑漆漆中,一棵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大树后,一个谁也没有发现的人无声无息地走出。他瞧了瞧倒在地上的那个人,又看着前方陆漪渐行渐远后,便转身离去。
这是一个本该万籁寂静的时间,有一种地方却热闹得很。
便是那在夜晚才真正活跃的烟花之地。
沂都最有名的烟花地,当属城西的九玥轩。当下的九玥轩里外皆是灯火通明,时不时有人进出,里头更是声色犬马,载笑载言,女子如银铃般的笑声几乎不绝。
在二楼的一个雅间里,银欢正品着酒,赏看着对面女子轻盈妙曼的舞蹈。
与外面大堂的吵闹相比,这里倒显得雅静得多。
未等女子一只舞作罢,银欢便仰头潇洒地一口饮尽杯中酒,邪里邪气地朝她勾了下手指:“过来。”
他这种风姿,本就是致命的蛊惑,女子娇羞地去到他旁边坐下。
正是银欢一把搂住她要亲下去时,外头响起敲门声,他似有些不悦被打扰,淡淡道了声:“进来。”
邵千许推门踏入,他作揖道:“公子,陆漪那边有异。”
银欢正抚着女子这一头柔顺浓密的青丝,似有些爱不释手,听到邵千许的话,他手下动作微顿:“哦?说说看。”
“她今晚收拾行李的地方是齐安侯府。”
“齐安侯府?”银欢倏地微眯了眼。
“此事千真万确。”
银欢缓缓冷笑起来:“她居然也是齐安侯府的人,真是未想到。”
一瞬后,他吩咐下去:“给我继续好生盯着她,我倒要看看她究竟想做什么,这老虎身上拔毛,后果也要看她是否承得住。”
“是!”邵千许受命退下。
见碍事的人终于离去,银欢身旁的女子便抬手挽住他的脖子,娇滴滴地说道:“公子,我们……”
未想她话未说完,却被他一把挥开,直接摔倒在地。
女子趴在地上,登时红了眼,颤颤道:“公子,奴家……”
银欢未看她一眼,只道了声:“出去!”
银欢多出入于各种可以玩乐的地方,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喜怒无常,随心所欲到极致的秉性,女子虽不甘,却不得不起身拭着泪离去。
银欢抬手倒了杯酒,饮了口后,便执杯撑着桌子。
他意味不明地看着这杯中醇香浓郁的酒水,模样慵懒随性,令人难以捉摸他当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第010章
新的一日拉开帷幕,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密集起来的嘈杂声取代了夜的寂静。一身红衣,模样出众的陆漪融入在人群间,正往国师府的方向行走着,吸引了不少人侧目。
路过一家干货铺子时,她停下脚步。
望着上头那熟悉的招牌,她稍顿后,便过去进入。未想才踏进,便被忽然跑出的人迎面撞上。
她定眼一看,是铺子老板,他慌慌张张地,直接越过她火急火燎地离去。
这时坐在铺子西侧桌旁的老板娘出声道:“姑娘对不住,因着我这突然要早产,夫君才那般莽撞。”
陆漪闻言,目光落在对方那滚圆的肚子上。
她面露不解:“早产?”
当下这老板娘最多也就脸色有一点白,哪里像是要生了?
老板娘显然知道她在想什么,便笑了笑。
陆漪也过去坐下,她的目光一直胶在对方的肚子上,手指不由动了动。她压下想摸摸那肚子的冲动,问道:“你不疼?”
人都是注重视觉感受的,老板娘对眼前这娇嫩精致的小姑娘极有好感,她道:“疼倒是有点,暂时还可以忍。”
陆漪点了下头,脸上难得露出久违的懵懂之色。
后来她想了下,又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要生了?”
老板娘道:“生过一次,有了些经验,待到姑娘也到那一日的时候,便能知道了。”毕竟涉及到比较隐蔽的私.密之事,她不好说得太明白。
也到那一日……
陆漪垂了垂眼帘,压下眸底黯色。
许是疼得厉害了些,老板娘眉头微皱了下,便又道:“可劳烦姑娘扶我去后面屋里躺下?事出突然,也没有其他人手在。”
“好。”陆漪看出她不舒服,立即过去扶她。
铺子的后面便是老板娘住的地方,陆漪扶她进入房间,小心躺在了床上,随后又好生关注着对方的状态。
老板娘见她如此,便笑了:“不用紧张,我好得很。”
“可你不是早产?”
“虽是早产,差得也不大,不碍事。”
陆漪闻言颔首,便打量起这个房间,房间不大,却干净温馨,很符合老板娘温和安定的性子。后来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茶具上,便又问老板娘:“可要喝点水?”
老板娘点了下头:“麻烦姑娘了。”
陆漪便去为对方倒了杯水,水的温度刚刚好。
这个早晨,本是要给杨寻瑾买些糖的陆漪,便意料之外地由这里度过了。她一直陪着独自一人的老板娘,尽心照看着。
渐渐的,老板娘的肚子越来越疼,她便不由跟着紧张起来。
好在老板回来得及时,在老板娘终于不由呻.吟了声时,大步跑进了房间,随之进来是便是产婆。
老板拉住妻子的手,紧张道:“感觉怎么样?”
老板娘的嘴唇已经开始泛白,她柔声道:“还好。”
既然其他人来了,陆漪本该离开的,可鬼使神差地,她并没有急着走,而是仍旧留在这里看着他们。毕竟是个人手,她一个大活人杵在这,产婆以为是来帮忙的,免不得各种使唤她。无论被使唤着做什么,她都乖乖照做,哪怕做得蹩脚,有时还会挨骂。
这日,她见识到了生孩子的全过程。
产妇竭尽全力的生、撕心裂肺的疼、难以压制的喊叫、鲜血淋漓的身体……无不冲击着她的身心。
直到日头开始西斜时,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划破了紧张的氛围。
陆漪看着产婆抱起那光.溜溜,脏兮兮的婴儿,搁到一旁擦拭着小小的身子。第一次看到刚出生的孩子,她不由看愣了起来。
后来还是产婆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帮芩娘收拾收拾。”
“哦!”
原来老板娘叫芩娘。
陆漪回神,忙过去帮芩娘擦拭身子,换上干净衣服。好在她前世今生见过不少血腥的事,倒也不难忍,只是心中不由为其觉得疼。
产婆收拾好孩子,便抱过去打开了门,道:“是个闺女。”
“好,很好。”老板已有了个儿子,不觉得闺女有什么不好,他抱起闺女迫不及待来到床边,“芩儿,你怎么样?”
芩娘虚弱地抬了抬眼帘:“还好,让我看看我们闺女。”
老板立即将孩子搁在床边:“你看,像你。”
陆漪杵在一旁,不自禁地又盯着襁褓中那小小软软的一团瞧,看到婴儿蠕动起红红的小嘴儿,她觉得很新奇。
原来刚出生的孩子是这样的,倒是有趣。
这时芩娘的目光落到她身上,虚弱地道了声:“姑娘,谢谢你。”
老板似这才注意起陆漪的存在,便面露疑惑:“她是……”
芩娘道:“一个热心肠的姑娘,之前只我一人,亏得她照看着。”
老板闻言,想起刚才陆漪也没少帮忙,免不得一阵道谢。罢了,他便问:“姑娘可是来我们铺子要买些什么?”
陆漪颔首:“嗯,来买些糖。”
“那姑娘随我来。”
陆漪便跟着老板回到前头铺子里,老板什么都没再问,直接将每种口味的糖粒都拿了不少,包了一大包递给她:“姑娘帮了我们不少忙,作为答谢,这些都送于姑娘。”
陆漪看了看他手里的一大包糖:“老板太客气了。”
她本想推辞,但老板是个实在的,直接一股脑塞给了她,又是一阵道谢,弄得她不收不好意思,便只得由着他。
后来见天色不早,她就道了别离开。
再次走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她的心却难以安定下来,脑中总是不由想起那个小小的女婴,更想起一些不想面对的过往,喉咙堵得难受。
她垂着头,直到一阵酒香味传入她的鼻息间,便再次停下脚步。
她转头看去,见身旁是一家酒肆,便过去踏入。
酒肆中喝酒的多为男人,伙计见这近夜时居然踏进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愣了下后,才迎过去:“姑娘是要找人?”
陆漪只往桌边一坐:“我喝酒,给我上些最烈的酒。”
伙计更是觉得惊讶,后来见她的穿着打扮像是江湖人,便也没再犹豫什么,如她所要求的,给她上了一壶烈酒。
陆漪为自己倒了杯酒,直接一饮而尽。
她一杯接着一杯往嘴里灌,倒是比不少男人都能喝。
周围的男人见她长得好看,便不乏心存邪念的,后来见她如此喝酒,明显是想将自己灌醉,心中更是跃跃欲动,等着她喝醉。
现在的陆漪还未醉,自然能意识到某些人的动机,便在一壶酒饮净后,唤来伙计再要了壶酒,直接付钱带酒走了。
知道后面有不死心的人跟着自己,她施用轻功飞离而去。
这酒着实烈,她落地时,脚下不由一阵打晃,抬眸见到前面湖边有个亭子,她便过去倚着亭柱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