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孟柠一个人提着行李箱进来，也没个家长跟在后面，她们便帮着她一起搭蚊帐，收拾床铺，擦桌子。
孟柠有点不好意思，她给她们一人递了一张湿纸巾，自己也擦了擦脸颊上汗水，软声问道：“我请你们吃午饭吧？”
少女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名牌，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再加上大学食堂也没有多贵，到时候还可以请回来，大家便没有推辞，锁了门，一起往楼下走。
去食堂的路上，孟柠和她们聊了起来，知道了她们叫什么名字，家是哪里的。
她们也知道了她来自南城。
柴小涵感叹一声：“果然我们帝都出帅哥，江南水乡出美女。”
孟柠轻轻地“啊”了一声，“还有这种说法？”
明静笑着回孟柠：“她自己编的，你别搭理她……”
她的话音未落，柴小涵已经兴奋出声，“姐妹们，快看九点钟方向，A大新任校草现在就在川菜窗口排队呢！”
孟柠顺着柴子涵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她口中的A大新任校草如此眼熟，下意识地轻咳了一声。
她现在看到宋星辰就觉得尴尬，很尴尬。
舍友们没发现她的异样，已经在商量着今天中午就吃川菜了。
孟柠想了想，说道：“我不是很能吃辣，要不然这样，我把卡给你们，你们先去点东西吧。”
没等她们点头，她已经将自己的饭卡塞进了明静手里，转身就想去找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来。
宋星辰“啧”了一声，远远地看着她：“孟同学，你看到我不打招呼就算了，你跑什么？”
孟柠：“……”
她回头，硬着头皮打招呼：“宋同学，你好。”
宋星辰朝她走过来，“她们三个是你的舍友？要不然这样，你们想吃什么，我请。”
柴子涵眼睛亮了亮：“哇，你们竟然认识啊。”
宋星辰点头，“我和孟同学是一个高中的，以后就拜托你们多照顾她一点了。”
“会的会的。”
柴子涵看向孟柠，她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们俩的关系绝对不止高中同学那么简单”“你和他是不是有一腿”“你快从实招来”。
“……”
孟柠努力保持得体的微笑，“对，高中的时候，他和我男朋友在一个班。”
柴子涵睁大了眼睛：“你竟然都有男朋友了？小柠檬，你早恋啊？”
孟柠：“……”
食堂人那么多，你不要把早恋两个字说的这么大声嘛。
剩下两个舍友也有些吃惊，孟柠看起来就像是别人家长口中，那种乖乖女好学生的类型，结果没想到她高中就谈起了恋爱。
柴子涵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问道：“你男朋友是不是比他还要帅很多倍？”
虽然是疑问句，但是她用的几乎是肯定的语气。
宋星辰闻言，脸一下子就黑了下去。
孟柠忍住笑，严肃地点头：“嗯，你说的对。”
*
新生报到之后，前几天是各种各样的座谈会，要去礼堂听，也算在了军训学习的一环内。
正式军训一共两周，周末不休息，最后一天全校汇演。
八月酷暑，没过几天，所有人就被晒得黑了好几度，大家苦不堪言，天天盼着下暴雨。
然而一直到军训汇演的前一天，首城都没有下一滴雨。
而汇演的那一天，正好是姜焰预约做手术的当天，孟柠也因此推拒了为心理学院的方阵队伍举牌。
傍晚，最后一天军训结束，她手里捏着一张国际航班的机票，拿出手机给姜焰打了一个电话。
“姜焰。”
“嗯？”
孟柠抿了一下唇角，语调故作轻快：“你明天手术，今天晚上要好好休息呀。”
姜焰低声回：“嗯，知道了。”
顿了顿，他问：“还有没有其他话想对我说？”
沉默了几秒，孟柠轻声问道：“姜焰，你害怕吗？真不要我去陪你吗？”
电话另一端的少年嗓音微哑，他低低应了一声：“不害怕，真不要。”
她来了，他就真的害怕了。
害怕做了手术还是看不到她的脸，那他该有多难过。
少女今天不说想他了，姜焰只好又问：“吃晚饭了吗？”
孟柠摇了摇头：“还没有。”
姜焰柔声道：“那去吃吧，别饿着自己。”
孟柠嘴里说好，却没有挂电话。
电话两端只剩下两道清浅的呼吸声，随着电流，慢慢纠缠在一起。
许久，姜焰低低喊了一声她的名字：“孟柠。”
孟柠眼睫颤了颤，“我在。”
他低声问：“我真的对你好吗？”
孟柠眉眼弯了弯：“是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像你这样对我这么好了。”
她笑着说：“所以，以后我也会对你好，加倍的好。”
她听到少年轻轻笑了一声。
少女的嗓音又软又轻，语气却无比郑重，“所以，千万别害怕。姜焰，我也在。”
哪怕你的眼睛治不好，我也会永远陪着你。
这是我欠你的，又是我心甘情愿的。
第58章
姜焰的手术很成功。
周子豪给孟柠发消息的时候，她正在参加A大军训汇演。
少女穿着绿色的迷彩服，偷偷地看着手机，眼泪毫无征兆地就落了下来。
军训两周下来，心理系的同学们都很喜欢她，少女漂亮乖巧又好说话，因此看到她哭了，大家纷纷凑上来安慰她。
孟柠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流眼泪了，她用手背胡乱地擦了一下眼角，笑着说：“我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
少女乌发雪肤，眉眼弯弯，清亮的眸里水光潋滟，还泛着细碎的光影，像是坠落凡尘的仙子，看呆了同学们。
有人悄悄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孟柠的照片。
柴子涵感叹一声，“啧，我见犹怜啊。”
汇演结束，绿油油的小白菜们很快散开来。
孟柠和舍友们往食堂走，身后不远处，有个熟悉的女声在喊她的名字，“孟柠。”
柴子涵拉着孟柠回头。
是顾瑶。
原来她也上了A大。
顾瑶看着如今的孟柠，神色有些复杂，她说：“……不对，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喊你许柠了？”
许燃的判决下来之后，顾瑶去监狱探望过她。
不得不说，孟柠收买人心的手段确实厉害，许燃会输给她，顾瑶倒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孟柠的三个舍友面面相觑，什么许柠？孟柠妈妈是改嫁了吗？眼前这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女生是谁？
顾瑶说，“我没有恶意，我就是想为高中的事情道歉，那时候年轻不懂事，希望你能看在我们现在还是校友的情面上，忘掉我们之前的不愉快。”
柴子涵小声问孟柠：“小柠檬，这女生以前是不是嫉妒你的美貌，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她又看了顾瑶一眼，“我看她现在的态度还是一点也不真诚，咱们别理她。”
孟柠唇角弯了弯，“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比较好。”
她敛起脸上的笑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顾瑶：“我可以忘掉我们之前的不愉快，但前提是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柴子涵在旁边啪啪鼓掌，“说的好。”
她继续煽动剩下两个舍友：“你们快鼓掌，为我们超A的小柠檬打call吖！”
顾瑶吃了瘪，她用力地咬了咬牙，转身走开了。
大一课程最多，但也最轻松。
上课后第二周，校新媒体中心联合广播站开展了校花评选活动。
孟柠没有报名，却在投票栏看到了自己，是军训汇演那天的照片。
她不知道是谁拍了她传上去的，但她清楚这个人一定没有恶意。
她只好自己联系了新媒体中心主任和广播站站长，希望他们能赶在投票结束前将她的照片撤下去。
结果，他们告诉她，全校大半的学生已经参与投票，并将票投给了她，现在已经没办法撤了，还安慰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只是个活动，不会影响她的学习和生活。
周五下午，宿舍聚餐，四个小姑娘出了校门，打算先去买奶茶，再去预定好的火锅店。
孟柠正在排队，一个男生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说：“你是孟柠同学吧？你好，我是法学院大二的孙峰。”
开学后找孟柠搭讪的男生本来就很多了，更别说现在还有广播站搞的那个校花评选活动。
孟柠应付累了，也觉得麻烦，前几天就放任八卦达人柴子涵注册了A大论坛的账号，实名发帖，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
楼下有很多人问是不是商学院的宋星辰，公共基础课上，经常有人看到他和孟柠坐在一起笑着聊天。
柴子涵否认了之后，很多人就在猜孟柠和她男朋友是异地恋，紧接着就多了许多想挖墙角的人。
孟柠看着眼前的男生，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之后，求救似的看着柴子涵。
柴子涵最受不了孟柠用这种可怜巴巴的奶猫眼神看着自己了，她邪魅一笑，抬手勾住孟柠的肩膀，对男生说：“不瞒你说，我们家小柠檬心里面住的那个人一直是我，所以你们都没戏了，该干嘛干嘛去吧，别搁这搭讪了。”
孟柠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不得不配合柴子涵，僵硬地点了点头。
男生带着无数头在心底自由奔跑着的草泥马和满脸震惊走了。
明静叹了一口气，看向柴子涵，“柠柠都要被你带坏了。”
柴子涵不服：“什么叫被我带……”
话没有说完，她余光不知道扫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小柠檬，那边有个盲人一直在偷偷看你唉。”
“瞎说什么，盲人怎么偷看……”
明静蹙眉，顺着柴子涵的目光看过去，“好像确实是在看着我们这边。”
青年身形清瘦颀长，他穿着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裤，腰窄腿长，肌肤冷白，侧脸清隽好看，下颚线条流畅锋利，只是他眼睛上面戴着盲人眼镜，手里也抓着一根盲人手杖。
他站在那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们这边。
明静问道：“柠柠，你认识……”
不等她问完，原本大家眼里漂亮又矜持的少女，已经小跑着冲了过去。
此时正值黄昏，天际有灿烂的烟霞，淡金色的余晖下，孟柠像一只归林的倦鸟扑进了青年的怀里。
姜焰伸出手，紧紧地抱住了她，实木手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柴子涵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定在原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孟柠：“我操了，小柠檬的男朋友原来是个瞎子？怪不得我跟她要照片，她都不肯给。”
下一刻，青年微微偏头，朝她看了过来。
柴子涵打了一个寒颤，她收回目光，明明孟柠男朋友看不见，为什么她会觉得和他对视如此瘆人呢？
孟柠也听清楚了柴子涵的话，她的身体和姜焰的胸膛一样僵硬，她眼睫颤了颤：“我去和她们解释……”
姜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没关系，不用解释。”
他的神情温柔又宠溺，可惜有光感保护的盲人眼镜挡着，除了孟柠，谁也感受不到他的好。
孟柠眼眶温热，她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到，声音还是装出很平静的样子：“那我去和她们说一声，我不和她们一起吃晚饭啦。”
姜焰低低地应了一声：“嗯，好。”
孟柠走回去的时候，大家都有些尴尬，谁都没有想到孟柠的男朋友会是这样的情况。
她们都以为，孟柠的男朋友只会比宋星辰好，所以她才没有和宋星辰在一起。
但是现在，都不用比家世，一个身体有残缺的人怎么可能比得过一个正常人呢。
孟柠轻声开口：“你们去吃吧。”
说罢，她刚想转身，柴子涵就一脸抱歉地说道：“小柠檬，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刚刚就是太震惊了。”
“没事的。”
孟柠平静地说：“他的眼睛很快就会好。”
以为是孟柠安慰自己的话，柴子涵和明静她们谁也没有说话。
孟柠回来，捡起姜焰的手杖，牵住他的手，软声说：“姜焰，你还记得我奥数比赛期间，我们一起去过的那家粥铺么，我们今天就去那里……”
顿了顿，她想到学校附近的餐馆里肯定都是学生，托广播站的福，现在学校大部分人都知道她。
孟柠不想让姜焰忍受那么多人异样的目光，她抿了一下唇角，“我们还是去市中心吧。”
姜焰点头说好，他也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孟柠，就像她的舍友那样，诧异地看着她，质疑她怎么会找了个瞎子做男朋友。
他的眼睛还在慢慢恢复，问医生到底多久才能好，医生只会说因人而异，注意保护眼睛，不要二次感染。
打车去市中心的路上，孟柠给姜焰讲上次他们一起吃海鲜，结果当天晚上她没有出现过敏症状，第二天回到许家，脸上红了一大片，有的地方还出了疹子。
孟柠晃了晃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感叹道：“还好当时你已经回家了，要不然你肯定会觉得我很丑。”
姜焰定定地看着少女的脸，虽然没有色彩，但她依旧好看到让他的心脏为她热烈地跳动着，每分每秒，永不停歇。
他哑声笑道，“不会。”
孟柠刚想反驳他，你都没有看到我当时过敏的样子，就知道哄我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