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焰意犹未尽，又抱着她亲了一会儿，送她先回了家。
孟柠刷卡进了公寓楼，她还在等电梯下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少女没来由地就觉得心悸，刚想回头看看，熟悉的刺激性气味就钻进了她的鼻尖。
失去意识前，她终于想起高二那年，她在巷子里被人绑架，最后还差点被杀掉。
*
孟柠醒过来的时候只觉得冷，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是在海边，风很大，吹乱了她的头发。
她浑身没什么力气，手和脚都被绳子绑着，外套也被人脱下来垫在了她的身下。
还想继续打量周围的环境，男人鬼魅般的声音响了起来，沉在夜色里，显得有些温柔：“醒了？”
似乎还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
孟柠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身侧的陆颜青。
“我已经用小竹子的手机给你哥哥发过消息了，我告诉他你今天会晚点回去……”顿了下，他露出非常遗憾的表情：“不过我们应该是回不去了。”
孟柠嗓子疼得厉害，她问：“你想做什么？”
陆颜青低低笑了一声，“我给过你生的选择，但是你一直没有答应我，所以我只好替你和姜焰选择了另一个让我更加满意的选项。”
孟柠已经猜出了他说的另一个选项是什么，她强迫自己冷静，嗓音却不受控地微颤：“陆颜青，你去看心理医生吧，你现在回头还有救。”
陆颜青定定地看了她几秒，平静地开口：“没救了，我早就没救了，从我十三岁那年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开始，我就没有救了。”
“你也早就有了上辈子的记忆，对不对？这辈子我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和上辈子不一样了，你的眼里多了太多的生气，因此你的眼睛变得很漂亮，很容易就让人陷进去，所以姜焰这辈子喜欢上你，我也能理解。”
“柠柠。”
陆颜青第一次柔声喊她的名字。
他在她身边躺下来，指尖轻抚着她的脸颊，“上辈子你死的太早，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就当做是今天的睡前故事吧，我来讲给你听。”
孟柠侧了侧脑袋，躲过了他的手。
陆颜青不怒反笑，他说：“其实我现在这么疯狂都是和姜焰学的，你知道吗，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上辈子一心求死的是你自己，最后我不过掐了你几下，又按照你的要求替你绑好了绳子，站在一旁看着你很快失去生命罢了，结果他就将你的死算在了我头上，然后拿了把刀深深地插进了我的胸膛。”
“不过那个时候我一点也不怪他，我反而很欣赏他，他让我知道，与这个世间格格不入的人不止我一个人，还有他陪着我，只可惜我的保镖没听我的吩咐还是报了警，等我醒过来，他已经被抓了起来，我想尽了办法替他减刑。”
“他出狱之后，我发现他没有那么恨我了，我一开始很高兴，我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和他的关系会慢慢好转，然而我又错了，他早就没了感情这种东西，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活，他将曾经欺辱过他的人全部报复了一遍之后，活着的唯一目标就剩下搞垮宋家了，那个时候我依旧是支持他的，只是后来我发现他真的疯了，他开始背着国家和政府，偷偷让公司员工去研究生化细菌，你说他是不是有病，他不仅想毁了你喜欢的人，还想毁了这个世界。”
“很快他自己也参与了研究，可能是他天赋异禀，有他参与进展快了很多，他得到了第一批菌种，要在宋家人身上试验的前一天晚上，他好像梦到你了，不知道你在梦里和他说了什么，第二天他就在你墓前自杀了，我还记得那是一个大雪天，他迟迟没有回来，我觉得奇怪，等我晚上去找他，他的尸体已经被大雪掩埋了。”
陆颜青眸里的光黯淡下来，他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孟柠，你说他到底有多爱你？”
这些记忆压在他身上真的太久了，陆颜青的情绪逐渐失控，“可是你上辈子到死之前喜欢的一直都是宋星辰，所以你这辈子为什么不继续喜欢他了，你为什么要喜欢姜焰？是因为他早早地就有了钱吗？如果你要钱的话，我也有，你跟我不行吗？”
他温柔地笑了笑：“我都说了我当你的老公，他当你的情人，我把陆家的东西都给你，我会和他一样爱你，把你当成心肝宝贝来疼。”
孟柠刚想开口说话，陆颜青却突然用力地掐住她的脖子，他轻声呢喃道：“这辈子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了你，我好不容易变得正常……”
他凑过去想要去吻她的唇。
孟柠偏头去躲，最后他的吻只落在了她冰凉的脸颊上，她蹙了蹙眉。
看着她嫌弃的表情，陆颜青说：“或许当初我真的应该让那个人贩子杀了你……不过没有关系，现在也来得及，我们三个人的墓地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就在临安公墓，你上辈子沉睡的地方，希望我们从此能在这片大地下面长眠，谁都不会再醒来，谁都不会再受生活的折磨。”
听到他说三个人，孟柠心猛地一跳。
陆颜竹的手机还在陆颜青身上，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三脚架固定好手机，又从后备箱翻出一把锋利的刀之后，给姜焰拨了一个视频通话。
孟柠心里默默地祈求着，这则通话千万被不要接起来。
然而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了一样，她看到了姜焰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变得赤红。
少年的身体都在颤，额角的青筋凸起，他在极力隐忍着。
他清俊的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唇色如霜，他看向她身边的男人，“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放她走，否则……”
“否则以后你是不是要拿陆家和这个世界开刀？”
陆颜青勾了勾唇，“姜焰，你放心，这辈子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就让我来拯救这个我们都不太喜欢的世界吧。”
他笑着拿起刀，在孟柠雪白的脖子上试了试，顿了顿，他掌心一用力，在她胳膊上重重地划了一刀。
冰冷的刀刃划破布料，鲜红的血液很快染红了少女一整片毛衣。
孟柠怕姜焰受不了，忍着痛，安慰他：“我没事，姜焰。”
她活了好几世，每一世都会受伤，她已经习惯了。
姜焰确实受不了，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让他觉得绝望又崩溃，他快疯了，只剩下本能地怒吼：“你到底要什么！”
“用你的命换她的命。”
陆颜青看到姜焰这个样子，竟然奇异地觉得满足和快乐，他舔了舔唇瓣，“我要你现在拿把刀，像你上辈子捅进我胸膛里那样，插进自己的心脏……”
孟柠也要疯了，她说：“姜焰，他在骗你，你不要听他的，他没打算放过我，你听我的，我们这辈子不在一起也没关系，你好好活着，做一个好人，我下辈子再来找你，好不好？”
姜焰已经拿了把刀在手里，他知道她在江城，他赶不过去了。
孟柠伤口一直在流血，她强撑着不让自己晕过去，她拼命摇头，“姜焰，你如果出什么事，我下辈子绝对不会再爱你了。”
“磨蹭什么？想要我放过她，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陆颜青冷笑，他这次将刀抵在了孟柠的脖子上，少女脆弱的肌肤立刻渗出血来。
他还在不断地用力，孟柠却浑然不觉，她声嘶力竭地说：“姜焰，我求你了，你别信他啊……”
姜焰漆黑的眸里情绪如同涌起的风暴，沉沉浮浮，最后归于平静。
他温柔地看着她，唇无声地说：“哪有什么下辈子，只要你能好好的，不爱我也没关系。”
“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说到做到……”
刀尖深深刺进去的时候，孟柠仿佛失了明一样，眼前一片模糊：“姜焰，不要！”
少女发出极其痛苦的呜咽声，下一刻，唇角带着笑的陆颜青就已经放下刀，抱着她往海里面跳去。
孟柠失血过多，意识很快就归于一片虚无。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方，是好结局，至于陆变态……
第62章
凛冽的寒冬。
白色的雪覆盖了整片临安公墓，世界很安静，而生命一片荒凉。
孟柠感受到自己的灵魂被禁锢在了黑暗而冰冷的墓碑下面，她不能动弹，也说不出话来。
她看着年轻的男人手里抓着一束蓝玫瑰，沉默地停在她面前。
他第一次带花来看她，也是最后一次。
漫天的雪落在蓝色的花瓣上，也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男人轻轻地放下花，又抬起头来，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墓碑上的字，冰冷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碑身落在了里面的人身上。
他身形清瘦而颀长，面容清隽俊美，眉眼深邃，轮廓冷硬分明，周身敛着浓烈的寒意。
男人定定地站在那儿，风和雪不断地落在他的身上，渐渐地打湿了他柔软的黑发和衣衫。
许久，他低声说：“昨晚我做了一个梦，你知道是什么梦吗？”
天地间除了呼啸的风声，没有人回应他。
“我梦见你在一个我去不了的世界，你终于忘了你心心念念的他……”
男人的目光逐渐变得阴鸷，“你也忘记了我，你把什么都忘了。”
他被冻得僵硬的冷白指尖落在她的名字上，缓缓摩挲着：“孟柠。”
“你知道我到底有多恨你么。”
“你说等我报复你，结果连一个折磨你的机会都不给我，你就走了。”
“你说要补偿我，你却把我忘得干干净净。”
温热的泪水从他冷白的脸上滚落下来，融化了停留在她墓碑上的雪。
男人闭上眼睛，遮住了眼底翻滚着的脆弱情绪。
半晌，他哑着嗓子问道：“你真的不会回来了，是吗？”
蓝色的玫瑰花瓣逐渐被雪染白，始终都没有人应。
“那我就去找你，你休想摆脱我。”
男人清俊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温柔的神情，他黑眸里的光明明灭灭，最终暗了下去。
他从单薄的大衣口袋里摸出一把军用折叠刀，打开，露出来的刀刃线条锋利流畅，折射着这个世界上最冰冷的光。
姜焰，不要，不要，姜焰……
孟柠终于哭出了声，可惜他再也听不到了。
鲜红的血液不断地从他的手腕流下来，缓缓染红了白色的雪，染红了蓝色的玫瑰，染红了没有生命的墓碑。
这一片红，像是在他们荒芜而苍茫的命运上，燃烧着的烈烈火焰。
火焰熄灭的那一刻，孟柠终于睁开了眼睛，她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颊，发现上面全是冰冷的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这次睡了多久，只感觉身体有些僵硬，哪里都疼，她艰难地起身。
好不容易穿上棉拖，刚想下床，病房的门就被推开，蓬头垢面的许弈冲了过来。
他红着眼睛，一把抱住了她，“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孟柠抬起虚弱无力的胳膊，回抱住他，她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哥，你快勒死我了。”
许弈抱了一会儿，松开了她，顿了顿，艰涩地问道：“你要去哪儿？”
孟柠指了指自己哑得不像话的嗓子，笑着说：“我渴死了，想倒杯水喝，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去哪儿？”
许弈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坐着别动，我给你倒。”
病房里开了空调，还是有点冷，许弈打开医院里提供的保温水瓶，给孟柠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先暖暖手，待会再喝。”
孟柠接过水杯，乖巧地点了点头，对上许弈打量的眼神，她眨了眨眼：“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呀？”
上次车祸后孟柠醒过来，第一件事情就是吵着闹着要见姜焰。
而这次她明知道男朋友受了更严重的伤，竟然会表现得如此的平静，才更让许弈觉得奇怪和不放心。
想了想，他沉声说道：“焰焰今天早上从重症监护室出来了，医生说，再过两天，如果他还不醒，可能以后就……”
如果姜焰当时第一时间拨的是急救电话，而不是报警电话，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得这么重。
他自己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只不过他人生几次最重要的选择题，他每次都是选择了孟柠。
孟柠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水溢出来洒在手上，她浑然不觉。
她眼睫颤了颤，一字一顿地轻声道：“他会醒的。”
姜焰他一定会醒过来的。
她还在，她还好好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他不会轻易地离开。
许弈蹙了蹙眉，从她手里接过水杯，又抽了几张纸，温柔地替她擦着手上和衣服上的水。
孟柠如梦初醒一般，又问道：“陆颜青呢，他怎么样了？”
“他带你跳下去的时候撞上了岩石，他用自己的整个身体……护住了你，他最后没有抢救过来。”许弈揉了揉孟柠的头发，又说：“柠柠，你不用觉得愧疚或者难过，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孟柠轻轻地“嗯”了一声。
陆颜青的精神有问题，抢救过来，余生也只会在精神病院里度过。
现在这样，对他来说，说不定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
晚上，孟柠一个人去了姜焰的病房。
少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黑发柔软，眼睫低垂着，面色苍白。
孟柠踢掉了脚上的棉拖，爬上了床，她侧躺在他身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没有任何感觉，始终闭着眼睛，呼吸轻不可闻。
孟柠摸了摸他的头发，温热的指尖温柔地抚上他的眉眼，央求道：“姜焰，我现在就在你身边，你醒过来看看我，好不好？”
就像他站在她的墓前，当时已经在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感受不到他一样，他现在同样也感受不到她的存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