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容隐想起女皇冷漠蔑然的眼神，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她不说话，银川就静静浮在水上陪着她。
花容隐从不对他人倾吐苦水，是因为这么多年，只有银川才能让她卸下满身的防备，她知晓他的善良，他的无邪，是以才会对他倾诉。事实上，这么多年，她一个人背负太多，早就撑不下去了。
花容隐自暴自弃似的，将事情简单地对银川说了，然后撑着膝盖问：“我是不是……真的太没用了。”
银川苦恼又认真地想了又想，他还只是一条小人鱼，好久才把这些朝堂纷争的事消化掉。
其他的银川不懂，他只想问一件事：“霜姐姐真的叛国了吗？”
“我不知道。”花容隐说：“但我觉得她一定不会做这样的事。”
“那你为她说话了吗？”银川抿唇：“要是有人说我打碎了别的人鱼的东西，我姐姐一定会为我说话的。”
他抬起头，总是澄澈的目光里满是失望：“所有人都骂霜姐姐，坏女人还想杀了她，可是你也不帮她，你都不为她说一句话……要不是霜姐姐厉害，她现在已经被坏女人害死了。”
花容隐听得浑身一僵，对上银川渐渐漫上水雾的银灰色眼睛，心里升起几分无地自容的羞愧。
“你……”银川鼻音很重，他一向乖，这时候却不顺势安慰花容隐，反而咬唇说：“你就是个胆小鬼！”
他说着，越来越难受，忽而折身潜入水中，银色尾巴在水面一拍，溅起了不大不小的水花。
“银川！”花容隐腾地站起来，心下忽而涌上几分慌乱，整颗心瞬间变得空荡荡的，顾不上思考，她直直跳进水里，妄图追上他：“你听我说——”
水面荡开一圈圈波纹，无人回应，银川估计是真的生气了，此刻失望得不想见她。
花容隐在水里摸索了好久好久，没有找到银川，知道他今晚不会再见自己，不想再打扰他，只好上了岸。
“银川，你听我解释，我……”花容隐张嘴正要说话，忽而卡壳。
她有什么可以为自己辩解的？银川说的没错，她就是个胆小鬼。
花容隐在原地站了许久，才转身离开。
乘上马车回府时，她路过幽王府，看到那门口挂着的两个红彤彤的灯笼，不知怎么想的，让车夫停下了马车。
*
千霜正吹熄了灯要躺下，忽然听到门外有小厮来报，说四王爷前来拜访她，是要应了还是拒了。
千霜心说，还真有点不想去。
身体却坐了起来。
身边的鱼察觉到热源的离开，伸手抱住她胳膊，不松手了，甚至他整条鱼都蹭了上来。
千霜很惆怅，这下她更不想去了。
要搁她是女皇，她肯定也是个昏君。
千霜悄然运转了五灵之力，伸手在商衍额头点了一下，指尖红光一闪而过，没进商衍的眉间。
没一会儿，他浑身都暖了。
千霜再小心翼翼把手臂抽出来，一切还算顺利。
她把商衍的被角拢好，披衣去了前院。
去之前，顺便把没动的另一壶酒也给捎上了。
进了大堂，就看见花容隐浑身湿漉漉地站在那里，衣角并着额发还在一滴一滴往下滴水。
千霜挑眉，饶有趣味地说：“怎么衣服都不换一换，不怕染上伤寒？”
花容隐闻言，心下又是一揪，心底隐秘的愧疚越发浓郁 。
之前她没去送她，一别就是多年，回来后，她也没有半点长进，连质问花玄月都勇气都没有。
千霜也不多问，从桌上拖过一个杯子，为她满上一杯酒：“喝——正好暖一暖身子。”
花容隐又想起来，自己还欠她一场酒。
花容隐接过，一口饮尽，只感觉喉头更加干涩，或许是喝酒真的壮人胆，她这次问出了口：“今天是怎么回事。”
千霜自己喝了一小口，顿了顿说：“一场有预谋的陷害罢了。”
花容隐急急问：“为什么？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
千霜眯眼笑了：“你相信我？”
花容隐毫不犹豫：“是。”
她信那个光风霁月，行事光明磊落的五皇妹不会做这种事。
千霜说：“这没什么奇怪的，花玄月她与我不对付很久了，从小的时候，她就什么都和我争，她不会向我认输，她想叫我死，这样她就永远高枕无忧了。”
花容隐喉咙动了动：“是……这样的吗？”
“若我今日不反击，外面好不容易归家的将士会与我一起，蒙上叛国骂名，然后被花玄月流放边关。”千霜冷静异常，瞥见花容隐神色剧变，继续说：“我别无选择。”
“一个国家可以有奸臣，但如果再无一个良将，面临的就会是亡国的下场。”
千霜为愣神的花容隐满上酒，慢条斯理说：“花玄月已经不适合再当皇帝了，一个善猜忌的君主有时候比一个昏君更可怕。”
“你想如何？”花容隐感到世界观受到巨大的冲击：“可是……她这些年也算无功无过……”
“你想逼宫？”花容隐忽然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
“……”千霜灌下一口辛辣的酒，说：“不逼。”
花容隐身体这才放松下来：“那就好。”
她不排斥千霜做皇帝，但逼宫这种激烈又不光彩的手段她真的无法接受。
千霜看了浑身狼狈的花容隐一眼，冷不丁道：“四皇姐，你想做女皇吗？”
花容隐正在椅子上瘫着，冷不防听见这话，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你说什么？”让她做什么？！
“我问你，要不要当女皇。”千霜淡定地晃晃酒杯，用传销般的蛊惑口气说：“你不想做你自己吗？”
“……！”
那也不该是这种做法啊！
女皇？
她个草包怂货她配吗！
花容隐感觉眼前一黑，只觉得花泽国离亡国越来越近！
作者有话要说： 稍微透露一下，《养鱼》是个有关五灵和妖邪的故事，世界框架并不局限于女尊国，后续的妖邪起乱、探秘海底城，以及五灵门的起源，千霜的身世……都会一一展开。但这些后续情节的爆发其实还差一个□□，前面一直在埋伏笔，正式呈现出来应该就是接下来几章，稍安勿躁。
以及还有别的事，由于明天一整天可能都要奔波在路上，届时会挂请假条，一月十二回归，开始每日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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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养鱼技巧四十八
花容隐直直站起身来，满眼的恍惚, 舌头僵得差点捋不直：“五皇妹, 此事还是慎言为好。再说, 我也不配。”
她垂眸把贴在脸上的湿发拨开，低声道：“我回去了。”
千霜不回答, 也不看花容隐, 只慢条斯理地把玩手里的酒杯, 在花容隐迈出脚步之前，略略抬了眼皮：“四皇姐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花容隐顿了顿：“金钱, 权势, 我都有了，登上那个位置，又能多得到什么？”她神色沮丧，不知为何, 脑海中忽而闪过银川的笑脸。
心尖先是不自觉软了一下，想起今夜银川含泪的眼和离去的身影，她抿了抿唇，低下头一言不发地离开。
雨幕渐渐将花容隐的身影吞噬。
花容隐此人，又草包又怂，那点带点天真的倔强, 对她来说也不知是福是祸。
这个女人注定要历经风雨, 尝尽人生悲欢离恨，才能找到自己真正想走的路。
她背后，千霜不紧不慢给自己满上酒。
这次她看似洗脑失败, 但事实上，她已经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此时，只缺点燃这一切的第一把火。
千霜深沉地一口饮尽杯中烈酒。
喝了酒，就是干！
千霜正欲起身，脖子上却忽然环上来一双手，背上覆上来的重量直直把她压回座位上。
千霜大惊：“谁！”
“我。”
低沉的声音略略沙哑，几乎就是在耳边响起，在如此雨夜，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你妈的，不好好醉你的酒，追到这里来勾引我？！！
商衍没等千霜爆粗，把脑袋搁在她脖子上，小狗一样嗅来嗅去。
千霜刚刚还以为这条鱼清醒了，察觉到他这个十分不清醒的动作，顿时满头黑线：“……”
她不知道一杯酒为什么就能让小仙鱼堕落成这副德行，只能归咎于商衍这厮其实很早内心就想这么做，但平日又碍于仙鱼形象不得不压抑自己……所以酒壮鱼胆后才得以释放了鱼的本性。
说来惭愧，千霜也不是天天洗澡，被他这么闻，其实挺慌的。
“……”千霜眼皮直跳，忍不住问：“你干嘛呢？”
商衍他很不高兴，冷冷质问：“你是不是又偷偷摸摸见那条人鱼了！”
“……”原来是来抓奸的。
喝醉了也不忘这事，千霜都不知道他对人家银川哪来这么大的敌意。
大抵是花容隐见了银川，才把银川的味道带到了这里，她真的冤。
千霜理直气壮为自己发声：“我没有！”
商衍根本不信，放开她的脖子就绕到千霜身前，瞪着她说：“证据都在，你居然还骗我！”
“什么证据，我可没闻见。”千霜眼也不眨地耍赖，目光不经意瞟到他露出的大半胸口，捂着额头叹了一口气，起身想去拢一拢他身上歪歪斜斜挂着的衣服。
“别碰我！”商衍推开她的手，身上的衣服伴随他的动作更是摇摇欲坠，要遮不遮的。
朦朦胧胧的诱惑最为致命。
千霜目光往下，某物的轮廓若隐若现。
千霜心想，她今晚要是强了他，明天早上能不能以酒后乱性的借口糊弄过去。
醉鬼鱼还在闹别扭，千霜上去，一弯腰把他扛起来，大步往外走。
商衍大半个身子挂在外面，整条鱼都懵了，他艰难地抬起头，只看到不断后退的景色。
“你干什么？”
“你。”
商衍更懵了，他醉酒后忘事快，思维也有点跳脱，这会儿已经委屈上了：“你刚刚还答应过我不摸别的鱼。”
“我也没摸啊，”千霜扛着他走完全不费力，健步如飞：“是我四姐刚刚过来了，她之前见了银川，才把味道带过来的。”
商衍又不高兴了，撑起大半个身子，回过头不满道：“你不许提那条鱼的名字！”
“好好好，不提就不提，你别喊。”千霜哄着他说。
商衍冷哼一声，这才重新挂回到她肩上。
他后来就不说话了，千霜把他弄回房间，塞回被窝里，发现他还睁着眼。
千霜说：“不睡觉？”
商衍说：“你得补偿我。”
“怎么补偿。”千霜饶有兴趣地绕着他的银发，在鼻尖嗅了嗅：“用身体补偿？”
商衍点头：“嗯！”
千霜：“……！”
那感觉，怎么说，像走在路上捡到一堆小仙鱼。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商衍：“真、真的？！”
商衍目光落在千霜身上：“难道你不敢？”
“怎么不敢？”千霜眼看梦想要成真，赶紧躺平，霸道地对他道：“补偿可以，你自己动。”
商衍垂眸瞧她一眼。
不是他动，难道让她来？
商衍拉过被子，把他们两个一并裹住。
……
这补偿叫千霜差点翻白眼。
她都躺好了，商衍过来抱住她，还在想怎么这么纯情，脚尖就被冰凉凉的东西碰了碰。
什么东西！
千霜寒毛都竖起来了，那冰凉凉的东西又顺着她小腿往上，她这才发现是商衍这条鱼的尾巴。
那条长尾巴扫过她的脚背、小腿、大腿，在她小腹上停了停，又往回扫……如此反复几次，那尾巴最后在了千霜身上缠了一圈。
商衍着迷地凑过去在千霜身上嗅了嗅，心满意足地说：“好了，现在都是我的味道了。”
一颗狼血沸腾的心迅速被投入冷水的千霜：“……”
她木着脸转过脸瞧他，发现这条鱼已经睡着了。
千霜只感觉眼前一黑，差点当场去世。
这就是“用身体补偿”，商衍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好吧，是她教的。
……还没教什么好东西。
千霜默了。
她以为今晚就够她生气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还有更刺激的。
大清早的，千霜还没睡醒就被商衍从怀里推开。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商衍绷着一张美人脸超凶地瞪她：“我真是看错你了。”
千霜：“？？？”我怎么你了，日你了还是屠你全家了！？
商衍脸色很不好，抿着唇质问她：“为什么在酒里下迷药！”
“……”这醉鬼居然喝断片了。
商衍神色一变，俯身在一脸懵逼的千霜颈间闻了闻，然后脸色更加难看：“你居然……你这个……”
他说不下去了，他一脸良家妇女被奸贼强占了身子的悲愤欲死。
千霜知道，她现在身上肯定都是他的味道，也难怪他会这么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