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出了孙局长四肢的骨头，白花花的骨头上还带着血迹，最后一截骨头咕噜噜滚到了他的脚下。
那人便朝他看过来，眉间的黑色印记更显妖异……他以为自己今天必死无疑了，没想到那人临到杀他的关头，却放下了剑，转身离开了……
老头们自然也看到了孙无极的惨状，他躺在骨头堆里，浑身都是血，四肢被剖开，皮肉瘪了下去，已经昏死了过去。
他还没有死。
千家主闻到浓郁的血腥味，眉头忽而皱起，心道不好——老祖本就入了魔，最禁不起血腥味的刺激。
血会让老祖越来越想杀人，只要杀了一个，就会越杀越上瘾，心魔的力量也会因此变强，一旦有了开端，总有一天，老祖的神智会完全被心魔占据！
千家主不知道千霜去了哪里，去做了什么，是不是又砍了几个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离开了。
留下烂摊子给其他的老头。
老头们对着一片狼藉的妖监局，满脸面无表情。
*
无妄海。
碧空如洗，白色的飞鸟在天际翱翔而过，一息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小黑点。
整个无妄海如同一面巨大的镜子，将天空的所有景象清晰地照了出来。
一道红光突然砸落进海里，因为冲击力太强，激起了巨大的浪花，海面动荡了一会儿，逐渐恢复成平静的样子，然而没过一会儿，一圈圈波纹漾开，一个人仰面浮了上来。
千霜蹙眉看着澄澈的天，神色隐忍，手指紧紧攥起，想借此对抗心中蠢蠢欲动的杀意。
她长发散在海水当中，水藻一样散开，身上的红色是整个无妄海上最浓烈的色彩。
良久之后，千霜攥紧的手指渐渐松开，她没有起来，咸鱼般任凭海水将她推往不知名的方向。
又过了许久，天边已经燃起了血红色的晚霞，千霜漂着漂着，都感觉自己要睡过去了，耳边忽然听到一阵悠扬空灵的歌声。
是谁在唱歌？
千霜想起来，是那些长得还算好看的鲛人。
她又遇见它们了。
千霜感觉海面之下有什么东西朝她游了过来，还不只一个，大概是看她一个人在海面上漂，动也不动，以为她好欺负。
千霜手指一动，水底下一阵炸响，几条鱼尾甩出了海面，疯狂摆动了片刻，才在海面上消失不见。
千霜本以为给了它们点教训，它们就不敢再觊觎她了，没想到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又有鱼对她蠢蠢欲动。
可能是因为上一次她没把它们打出血，让它们觉得自己危险性不高，值得一拼？
千霜一次次把围过来的鲛人打飞，然后鼻青脸肿的鲛人又一次次地朝她围过来——跟打不死的小强似的。
千霜打飞的鱼多了，竟然觉得十分解压……而且还有点上头。
托它们的福，千霜心头盘桓的阴暗情绪终于散了一些。
千家主赶来的时候，千霜已经换了一个位置咸鱼躺。
她躺在一块大礁石上，沐浴着一片橘红色的霞光，颇为闲适地一勾手指——一个鲛人就从海里飞了出来，再屈指一弹——那鲛人飞出去好远。
千家主找人的时候很急切，这会儿落在她身边，却不知道说什么话好。
最后，老头拿出哄小孙女的语气哄千霜道：“老祖，我们回去吧？”
“回哪？”千霜目光投向天际处缓缓沉下的半个太阳。
“回我们千家啊，”老头一愣，紧张道：“老祖，你不会又失忆了吧？”
“……”千霜终于看他一眼：“嗯。”
“啊？”
“老头真不禁骗。”千霜偏过头，盯着千家主白花花的胡子半晌，感兴趣地挑了一下眉。
他小孙女每次看到他的胡子也是这个表情，千家主立刻警惕：“老祖，我们回家去吧？”
“不急。”千霜说：“我先拔一拔你胡子，看看是不是假的。”
“是真的——不是假的！老祖……哎呦！”
千家主年纪一大把了，差点被疼出眼泪。
“好了。”千霜站起来，看了一眼礁石上朝她凶狠龇牙的鲛人，淡声道：“走吧。”
他们一同回到千家，千霜没问妖监局那边的进度，千家主察觉到她兴致不高，便问道：“老祖，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吗？”
千霜道：“给我找个清净的地方，我要闭关。”
千家主走在她身旁，闻言胡子一抖：“那老祖是更喜欢竹林、花谷，还是……”
千霜沉默地听了一会儿，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脚步不知何时也停下了。
她顿了顿，心念一动，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无妄海海边有很多建筑，是用来干什么的？”
“那些啊，”千家主悻悻地：“有一部分是旅游公司的，给那些来上界旅游的人住，好像叫酒店……还有一部分，则是各个势力的。”
“无妄海附近经常有异宝出世，每个势力都会派人来提早守着……后来听说下界的房屋住起来很是舒适，近期在无妄海海边建别墅的势力就变得越来越多……”
千家主迟疑道：“老祖，您钟意去那边？”
千霜只问：“我们千家有在那里建别墅吗？”
千家主道：“有是有的，我那不成器的孙子说上界旅游业的市场前景很好，就投资了……好像是十个亿，建了个度假村。”
千霜：“……”
千霜：“你也别骂他不成器了，现在这个年代，不啃老的孙子就是个好孙子。”
千家主叹了口气，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转而劝起了千霜，试图让她改变主意：“老祖，度假村那边一个人都没有，谁来照顾……”
“我有手有脚。”
千霜道：“还有现在看到人，我都很想杀……老头，其中也包括你。”
千家主哑然失语。
千霜手指绕着腰上的玉佩，垂眸道：“懂了吗？”
他们站在夜空下，漫天的星星在闪耀着，朦胧的月光洒落在他们什么，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
千霜从袖子里取出一封信，递给千家主：“这个，你先替我保管着。”
千家主一愣：“老祖，你还没看先祖的信吗？”
千霜说：“以后看。”等她恢复记忆了，她才有资格去看。
千家主看了看手里多加了一道防水阵法的信，缓慢点头：“好。”
第二天，千霜回到无妄海海边。
千行泽已经等着了。
他仍穿着正装，只是来的时候可能有些仓促，领口凌乱，衬衫也皱巴巴的，但千家基因很好，他生得俊美，就算弄成这样，那也不叫不修边幅，叫随性不羁。
千霜没问他怎么弄成这样子，毕竟是千家的后辈，给他留点面子。
千行泽把最大的那套海景别墅给了她，里面的生活用品都已经准备好了，千霜再一次感叹有钱就是好，后人栽树，前人乘凉。
千行泽走之前给了千霜一个智脑，解释道：“老祖，您之前的智脑已经坏了，我给你换了一个新的，以前的信息还完整地保留着，这个您不用担心。”
“……”她连记忆都没了，谁还担心这个。
千霜完全不记得之前自己有过一个智脑，使用智脑的方法自然也给忘了，不过千霜稳得很，微微颔首：“嗯……你做的很好。”
千行泽又说：“现在付钱，跟对方碰一碰智脑就可以了。”
千霜：“嗯。”
……
三年一代沟，千行泽和他老祖间不知隔着多少条代沟，他默然无言了许久，没有理由多留，跟千霜告别后，很快便离开了。
千行泽走后，千霜摆弄了一整天的智脑，终于把这玩意给整明白了。
所谓智脑，其实跟脑电波有点关系
智脑能连上使用者脑电波的频段，从而达到快捷操作的目的。
在修仙者这里，脑电波跟修仙之人的灵识又有点像，所以不管是上界人还是下界人，不管修不修仙，都可以用。
智脑里果然还保留着很多以前的数据，浏览的都是很有颜色的内容，千霜大致扫过一眼，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的确是她以前看过的东西。
不愧是她。
千霜在沙发上咸鱼式躺着，随手点开自己失忆前看了一半的古早，从头看起，结果被雷得不行，心魔蠢蠢欲动，她隐约又有了杀人的**。
渣男欠杀！圣母女主欠杀！
“……”千霜怕自己失控，退出去找了一篇沙雕文，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看起来。
她通宵了一夜，到了天明——她翻个身，继续看。
又是一天过去，咸鱼般苟着的日子让心魔都觉得索然无味，之后千霜又过了好几天如同复制粘贴过的日子，清心寡欲，心魔这才没有再闹出过事。
千霜每天都会抽出一点时间去五灵门那边逛一逛，捡起从门缝里塞过来的纸条。
纸条上的问题往往很蠢，可在这种问题的下一行，总会有十分正经的回复。
收集纸条，算是她每天的一种小乐趣。
说不定收集到一定的量，能召唤神龙什么的。
不过一件事很奇怪，她后来想往门缝里塞纸，通通被五灵门门挡住了。
无论是写了字的纸还是白纸，五灵门都不让通过。
只有写了问题和回复的纸每天从门后塞过来。
千霜偶尔郁闷的时候，会去无妄海找鲛人。
鲛人皮厚，十分抗打，力道稍微轻一点就不会打出血，堪称解压利器。
……
这样的日子在重复，不知重复到第几天，某个环节就变了。
这一天，千霜来到五灵门边，没收到问答小纸条。
……可能门那边的人以为这边没人，所以走了。
当然，也可能是纸条被风卷走……不过，山洞里并没有风。
千霜蹲在五灵门前，再一次试着往里面塞纸，这一次，写着“你还在吗”的纸塞进去了。
并且，第一次收到了回复。
“速到？”千霜念出上面好似匆匆写上的两个字，脑袋上缓缓冒出：？？？
她忽然发现，纸条的背面，多加了一个几乎透明的防水阵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的我很长，真的……很长。
第107章 养鱼技巧一百零一
看来是门后的人加上的。
这就奇怪了, 五灵门后的空间里难道充满了水吗？如果是这样, 为什么没有水从那边渗过来？
千霜摸了摸身上, 还剩下最后一张A 4大的纸, 她略一思索, 把这张纸一点点塞进门下，塞到她这边还剩下一小截的时候, 门那边突然传来一股拉力, 很轻微的一下。
千霜：……？？？
千霜这次不过是想试验一下门后面到底是不是充满了水, 这下以后, 她就感到门后的人似乎想拽走她这张纸, 只是不知为何，仿佛力不从心一般, 力道依旧很轻。
“……”千霜当机立断, 把纸抽了回来……然后默然地看着湿掉的另一半纸，上面被抓破了好几道。
很显然，因为纸被水泡软了, 一扯就破, 才出现了这种情况。
千霜越发迷惑。
难道……
五灵门之所以挡在这里, 是因为它后面是什么洪荒大泽，一旦打开, 整个世界都会被淹没？
千霜蹲在门前猜测的时候，商衍在门后要被气死了。
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都给他了还要收回去——而且她又不加防水阵法！
逗鱼玩呢！？
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商衍感到他一口尖牙十分的痒！
鱼想咬人！
商衍本来还打算等会儿给她一个惊喜，现在只想给她一个惊吓！
混蛋，你的惊喜没了！
【别陪她玩了】霸业号说【现在就走？】
商衍犹豫了一下, 摇了摇头：“我还有东西要拿。”
霸业号没再说话。
商衍走之前，仍是意难平，尾巴往门上狠狠一甩，这才生着闷气离开了。
霸业号：【……】有它什么事？
终究是一扇门担下了所有。
门那边的千霜琢磨不出个所以然，盯着纸沉默了数秒，又看了一眼门缝，叹了口气，两根手指夹着写了“速到”的纸条，把湿了一半的纸在掌心揉成一团，随手砸在了门上。
霸业号：【……】
“走了。”
千霜化作流光，离开了五灵禁地。
一出去，她就发现了不对劲，早上出来时还晴空万里的天，此刻已经阴沉下来，一层层浓厚的乌云占据了整个天空，云层中间或划过一道闪电，很像那天邪物出世的征兆。
千霜感应到南极困住妖主的封印并没有破，看样子不是妖主，而且，那些乌云里没有邪气凝聚，只是普通的乌云。
千霜思考片刻——决定回家瘫着。
咸鱼就要有咸鱼的样子。
她往无妄海海边的度假村而去。
*
商衍回到王宫，飞快地收拾起东西。
考虑到自己不知道会被霸业号送到什么地方，稳妥起见，他把从陆地上带下来的衣服找出来穿上，想了想，他还带上了：千霜缝的那只丑兔子，放在袖子里;宝物若干，藏在鳞片里;定水珠一颗，缩小了，也藏在了鳞片里。
除了这些，商衍就没什么要带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