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一落,“啪”的一下,一旁的琴弦突然断了,谢明薏铁青着张脸捂着自己的指尖,一双眼眸淬着毒般的望着裴易。
谢钥瞪了她一眼,谢明薏收敛后,她才收回视线重新看向裴易,眼眸带着寒光:“既然如此,庄秀女的体力是该练练了,但这礼仪也不能落下。”
“苏书玉。”
“奴婢在。”
“就在外头,先教教她该怎么跪。”
“是。”
“庄秀女,出来吧。”苏姑姑看着底下这个恃宠而骄的,不屑一笑,承宠了就到处说,如此蠢笨,恐怕也在宫中活不了多久。
裴易起身,慢悠悠跟上,一出门,寒风吹来,他打了个哆嗦,望着冰凉地面,就跪一跪,应该死不了吧?
一太监跟他们擦身而过,入内,裴易看了眼,跪下就开始想怎么活命,谢钥跟庄老夫人不同,后者爱耀武扬威却怕事,谢钥则一手遮天惯了,他要是玩昏倒,没准等着他的就是一盆冰水。
这就是皇权碾压。
他想了想,身躯晃了下,一侧看着她的苏姑姑,嘴角轻勾:“庄秀女,这才多久,你就不行了啊?”
“这体力,如何伺候皇上?”
裴易听着一旁阴阳怪气的声音,一手撑地,抬起眼眸,嗤笑一声:“絮絮体力的确不济,皇上夜夜让絮絮差点下不来床。”
“苏姑姑想试试的话,皇上也看不上啊。”
苏姑姑一听,脸刷的一下黑了,对着走廊下站着的太监道:“去,打桶水来,给庄秀女洗洗脑子!让她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太监弯腰:“是!”
裴易见苏姑姑侧身,太监弯腰,瞄准机会,起身,撒腿就跑。
听闻当年云贵妃就是在大冬天被谢钥玩没的,连他那父皇都没来得及救下,何况庄絮这破身子?
跟谢钥玩心眼,那都是没用的!
她能在别人来救之前,先把他活活玩死,现在跑才是上策!
裴易拖着这副身子,趁着宫人没反应过来,死命跑,就着最近的墙,翻了个身出去。
苏姑姑,太监愣了片刻,回神,连忙喊道:“快,追回来!”
里头,一太监跪道:“太后,梁王入宫了。”
谢钥一听,眼眸微睁:“来的到巧,去,告诉他,庄絮在哀家这快不行了。”
“是。”
谢明薏一听,轻咬了下唇,绣帕搅了搅:“姑母这是为什么?”
她还嫌“庄絮”跪的不够久呢,抢皇上恩宠,她区区御史之女,也配?
谢钥抬眸,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既然入宫,以后就给哀家多动脑子!”
谢明薏委屈了下,福身:“明薏谨记。”
谢华这才捏着佛珠缓缓道:“庄絮在这的事,皇上很快会知道,还会来要人,与其如此,不如卖面子给梁王。”
谢明薏一听,更茫然了,难道不是该卖皇上面子吗?但她刚被骂,她不敢问,只得换个问题:“皇上也不一定来啊。”
谢钥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没懂,忍了忍,娘家孩子就属这个最好掌控,再蠢也不能扔了!
“皇上就算不来,庄絮在哀家这受了委屈,回去后皇上不得心疼?不得哄着?哀家是要给你争宠,不是让她继续获宠!”
谢明薏点了点头:“所以让梁王来,她就不会回去跟皇上告状了?”
谢钥嘴角一抽,深吸了口气,压住那团火:“重点不在于庄絮到底会不会跟皇上告状!”
“重点在于庄絮是被谁救的!”
谢明薏这才真正的恍然大悟,只要庄絮被梁王救走,皇上肯定会认为他们之间有什么,到时候不管庄絮如何诉苦,皇上都会生气!别说她能继续获宠,她能不能活命都是个问题。
她笑了:“明薏多谢姑母。”
谢钥欣慰的拍了拍她的手:“谢家女入宫后,举步维艰,也就剩我们相依为命。”
谢明薏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梁王既然送庄絮到皇上身边,他肯定避嫌,怎么会来?”
谢钥嘴角轻勾:“他会来的。”
除非他忘了云贵妃当年怎么死的。
谢明薏兴奋的等着梁王过来救人,忽然,外头苏姑姑突然慌慌张张跑进来。“太后,不好了!庄秀女她……”
谢钥眉头不满一皱:“晕过去就给弄醒,这还要哀家教你们?”
苏姑姑急着:“不是!她跑了!”
屋内略微安静,谢明薏仰着张娇艳脸蛋,满满茫然:“跑了,是什么意思?”
那梁王还来吗?
第43章 气急
小太监收了江七的信, 正打算赶紧送出去,听闻梁王入宫见皇上, 直接带着信去找他。
梁王看着手里的信, 那日宫里发生的事, 太过诡异, 他不是没怀疑过庄絮,但从现在看来, 似乎与她无关。
“王爷。”管家看了眼那信,心下生疑,“庄小姐从落水醒来后, 这性情是不是变的有点多?”
庄絮以前对着他们王爷,别说写信, 连话都不会超过十句。
梁王闻言仔细看了看信, 行文的确与以往的庄絮不同,但……
他沉默了瞬,忽然想起那日庄家院子里, 她给他挡剑的模样, 心头闷了下。
他屡次伤她,弃她, 如果换成是他自己, 他肯定会报复回去,可她却能在江七刺他们时,出来阻止,这样良善宽厚的庄絮, 怎么可能会来报复他而对他做手脚。
是他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被本王伤狠了,性子有点变了也是正常,不再像以前一样藏着掖着了。”
“庄絮的钱,给她送过去了没?”梁王按了按眉心。
管家顿时心疼了下:“王爷,这前前后后,咱们好像花了不少钱在她身上。”
那可都是钱啊!
梁王一个眼神看过去,管家闭嘴了:“小人回去就给钱。”
早知要给庄絮拨钱,他就不跟来了。
梁王重新看着信,庄絮都来问他了,关淳为何一点动静也没?
她这是不信他?
“听闻不久前,太皇太后命人带走了庄秀女,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来。”不远处拐角,宫人走过。
梁王脸刷的一下变了,那女人……
他转身就往谢钥宫里走去。
“王爷!”管家后头急着,那可是谢钥啊,当年那事后,也就被罚关了半年的谢钥啊!
庄絮看着底下一脸沧桑的谢丞相,曾经精壮的身躯,此刻看起来万分单薄。
谢丞相拱着手:“朱文,郑杨二人有负圣恩,还请皇上降罪。”
庄絮看着脆弱身躯,仿佛风一吹就能倒:“难为丞相带病过来。”
“老臣责无旁贷。”
“来人,赐座。”
“多谢皇上。”
“皇上,关于翰林院掌院一职,如今即将空缺,老臣举荐吏部谭永。”
庄絮喝了口茶,不接话,意有所指道:“丞相看起来突然老了十多岁。”
谢丞相脸皮抽动了下,她不来查他,他就不会老!
“皇上,翰林院掌院一职,事关重大,需早日定下!”
“唉。如今案子未完,翰林院掌院一职,梁王也有举荐之人,你们容朕考量考量。”庄絮装模作样的愁着,虽然梁王还没来要,但差不多也快来了,先拿来用用。
“皇上。”谢丞相脸色不太好,“不知梁王举荐何人?”
庄絮:“……”
朕也不知。
小太监突然急匆匆的站到门口,安付见状过去,一听,急忙走回庄絮身边,低声道:“太皇太后找了庄秀女过去,不知发生何事,庄秀女貌似还跑了,现在太皇太后那边快把那附近给翻过来了!”
庄絮猛的起身:“谢丞相还请稍等,朕去去就来!”
谢丞相:“皇上?”
庄絮出门,直往谢钥那边去:“御林军呢?赶紧的,在谢钥找到她前,找到!”
裴易跑啊跑的,后头太监宫女追着,过了会,侍卫也来了,他只觉得跑的他胸腔要炸掉,而且腿越来越没知觉,眼见着要被追回去,他咬了咬牙,看着前方围墙,得去躲躲。
他用力一脚踩墙,向上翻,进去了。
裴易跑进屋子后,重新估摸了下自己的体力,一把推开对面窗户,然后上了房梁。
底下侍卫太监推开大门进来搜,侍卫看到窗户大开,又出门去追,上面,裴易松了口气,只等底下太监也离开。
只见那太监抬脚也要走,视线忽然落在墙上,然后抬头,嘴角缓缓勾起,恰好跟裴易四目相对,奸细声音配着呼呼寒风,略显阴森。
“庄秀女,好功夫啊。”
裴易打了个哆嗦,他好像曾经听闻过,谢钥身边有个太监,功夫了得,还忠心耿耿。
裴易又被提了回去,扔到谢钥面前。
谢钥装了多年的慈祥表情终于挂不住了,执掌后宫多年,就没遇见过还能跑的?
跑了就算了,还闹得整个后宫沸沸扬扬的。
她看着裴易,咬了咬牙:“庄秀女,好本事啊,这是目中无哀家,无宫规啊。”
裴易跪好,无奈道:“苏姑姑嫌弃絮絮体力不好,絮絮也就想证明下而已。”
“啪”的一声,一宫女一巴掌下来,裴易只觉得左脸火辣辣的疼。
“庄秀女,别在哀家面前耍嘴皮子。”
裴易:“……”
说的好像不耍嘴皮子,她们就会放过他一样。
“如儿,继续打。”谢钥淡淡吩咐了句,谢明薏看着裴易高肿起来的脸,嘴角轻勾,再打两下估计没法见人了。
“打?打什么打?”庄絮喘了喘气,挺直腰板,两手负后,迈着从容不迫的步伐入内。
裴易捂着脸颊,幽幽的看了她一眼,他都被打了一巴掌后他才出来?
谢钥低头冷冷看了眼裴易,还以为他只是脑子进水才逃跑,敢情是闹大好告诉人来救他啊。
裴易:“……”
不,他只是纯粹的想跑。
“皇帝,哀家现在掌管后宫,自然不能让此等毫无礼数的秀女冲撞了皇帝。”
庄絮:“太后说的是,庄秀女无礼在前,怎么罚都不过分,就是不知太后是否知晓……”
一道人影突然冲进,两拨人愣了下,只见梁王铁青着张脸,一把提起地上还跪着的裴易,拦腰抱起。
被抱起的裴易:“???”
梁王冷笑一声:“皇上还真不愧是明事理的好皇帝,连自己宠爱的女子也能不辩是非,说罚就罚?”
庄絮:“???”
他在训斥她?
庄絮看向昨天晚上还跟她吃醋闹脾气,可怜巴巴窝她怀里的人,今天直接那么温顺的入了别人的怀抱,心头堵了下。
“那啥,梁王,我被打的是脸,不是腿。”裴易稍稍挣扎了下,他可以走的,尤其是大庭广众之下,他没兴趣被谢钥的人围观。
梁王闻言反而抱的更紧,漆黑眼眸扫向谢钥:“太皇太后除了这点本事,没别的了?”
他咬了咬牙,模糊记忆里,他被人强硬的抱在怀里,透过小窗看着外头雪地里他的母妃跪的摇摇欲坠,昏倒在地,最后一盆冷水下去,又将她浇清醒。
他只记得等他父皇从朝堂归来时,她身下已经见红,等着他们抱着她离开时,她断气了。
他后来才知道,那时朝堂官员在跪求清君侧,被清的那个就是他的母妃。
从始至终,那就是个局,朝堂后宫两方出手,让他母妃及未出世的弟弟或妹妹从此没了。
前前后后,就花了两个时辰!
裴易心肝一颤,他这举动什么意思?
他们什么时候情深义重到这地步了?
裴易努力想了想,最后茫然了,应该没吧?
“梁王,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裴易抬手拽了拽他胸前衣服。
他不怕被人看到吗?
他不是还靠他暗杀他?
他当众抱走他,疯了吗?
庄絮看着裴易那点小动作,脸色微微发黑。
梁王抱着裴易就离开,谢钥心狠,那人无用,而他弱小。
“放下。”
后面熟悉声音传来,裴易惊喜探出头来,庄絮正两手负后站在不远处,脸色不太好。
梁王停下来,头也不回,微垂的眼眸带着丝恨意:“你既然护不了她,你又为何要宠!”
“朕宠谁,关你何事!”庄絮大步上前,她急急忙忙赶过来,即将可以领走的人,他就想这么带走?
“你生为父亲,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你不觉羞愧吗?”
庄絮:“你怎么知道朕护不好?”
她都还没皇子呢!
裴易缩在梁王怀里,脑袋发懵,现在是……
什么情况!
庄絮背着他,有私生子了?
“你连那女人都解决不了,你还好意思谈保护二字?”梁王嘲讽一笑,转头,“你,哪来的资格?”
父皇,你又哪来的资格?
“所以,你就有资格了?”庄絮脸彻底黑了,一字一句着,“把她送来的人,不是你吗?梁王裴芩!”
话音一落,满殿静了下,原来她一直知道。
庄絮一把将裴易从梁王手里扯了回来,再转头对着谢钥,火气冲天:“朕昨日散个步,遇到个秀女爬墙又跳墙,一秀女途中跟朕偶遇,还有一个放风筝放到朕脚下,对了,路边还有个扭伤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