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州淡淡看着她:“娘娘,你的皇后之位,本就是捡来的。”
皇后眼里全是恨意,“所以呢?所以本宫就活该被你们陆家人欺辱?你们以为本宫愿意做这个皇后?陆鹤州,陆云川,本宫变成这样,全是你们陆家咄咄逼人的过错。”
“我记得您嫁给陛下的时候,我还年幼。”陆鹤州语气淡然,“当初您在自己家里,被继母欺负,父亲也不拿当回事,你的继母想把你嫁给一个老男人做继室,陛下娶您为太子妃,相当于把您从火坑里救了出来。”
“那又如何?”皇后怒极反笑,“本宫这样,和嫁给一个老男人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了!”陆鹤州扬声,“进宫,您是太子妃,是皇后,至高无上,日后新皇登基,您自然也是太后,谁也不能欺负你。”
“说到底你不过是自己想做恶事,何必退给别人!”陆鹤州冷笑,“你说我的名字,我家喊我十几年,陛下亲口说我不用改,可我还是改了名字,这还不够尊重吗?”
皇后后退一步。
陆鹤州纹丝不动:“娘娘是觉得,我们陆家合该捧着你,贵妃娘娘也该捧着你,乃至于陛下和太后都该捧着你,才算是对得起你吗?”
皇后冷冷瞪着他。
陆鹤州冷笑:“当真是无稽之谈!”
陆鹤州拉着岑悦离开,皇后眼中发红,看着陆鹤州,眼神突然癫狂起来。
她颤抖着手臂,举起手来,慢慢抽出头上的玉簪子,一头情丝披散下来,眼神里的癫狂越发清晰。
押送的太监一时都没能压住她,眼睁睁看着她朝陆鹤州冲过去,尖锐的簪子直朝着胸口而去。
陆鹤州感觉到耳边的风声,眼神一凛,来不及躲避,只能拿手臂挡了一下,锐利的簪子就刺入了手臂里。
皇后眼神疯狂,一把拔.出簪子就想再刺,陆鹤州伸出一脚,将她踹远了,喊道:“去请太医和陛下。”
几个小太监也吓坏了,“太,太傅大人……”
陆鹤州眼神凛冽:“快去!”
岑悦捂着陆鹤州的伤口,拉着他往太后宫里走,太后还在看戏,见他们回来,震惊道:“这是怎么了?”
陆鹤州简要把事情说了。
太后啪一声拍了下桌子:“她是疯了,来人,传哀家懿旨,废皇后在宫中伤人,贬为庶人,居于冷宫,永世不得出,你们几个快去叫太医。”
“臣已经让人去找了。”陆鹤州道,“太后息怒,臣没事,只是小伤口。”
皇后多年养尊处优,力气有限,且一个簪子也不是刀剑,伤的不深,只是血流的多了一点。
岑悦站在一旁,眼睛雾蒙蒙地,一言不发。
陆鹤州笑着安慰她,“别哭,你一哭,我不疼也要疼了。”
岑悦摸了摸眼泪,“我没哭。”
“好,你没哭。”陆鹤州含笑,“这么一点小伤,你第一次看见我,我伤的比这重多了,你也没有心疼,还把我拖回去。”
岑悦声音哽咽:“这能一样吗?”
太后深深叹口气,也没有说话。
陆鹤州摸了摸她的脸,轻笑道:“人家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骨肉,你看看你,哭的把人都泡软了,真实一池水。”
“你……你还有心情说笑话。”岑悦抹了抹眼泪,“我不哭了,你老实一点,又流血了。”
陆鹤州乖乖道:“好好好。”
太后站在一旁,眼神温和无比。
悦儿和陆家老二,当真是天生的一对,他们过的幸福,日后九泉之下见到女儿,她也好说话了。
是时候让皇帝赐婚了。
早点尘埃落定,就不必操心太多,陆家老二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
太后看着陆鹤州,慢慢道:“陆老二,过几天你好了,去钦天监一趟,让他们算算你们的婚期。”
陆鹤州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看见岑悦鲜红欲滴的耳根,忽然笑起来,“谢太后恩典。”
第49章
太医过来给他包扎伤口, 只说皇后突然发难,没有准备, 所以伤势不严重, 岑悦才放心。
皇帝和陆贵妃问讯,也急匆匆赶来。
陆贵妃看见侄儿手臂上的伤口, 心疼道:“怎么会这样,你为什么不离她远一点?”
陆鹤州含笑道:“姑母, 没事的, 小伤。”
“小什么小!”陆贵妃斥责,“你看看流了多少血, 你这是活生生要担心死人了。”
陆鹤州乖乖听训。
皇帝叹口气:“废后看来是疯了……你们放心, 朕定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陆贵妃哭哭啼啼道:“州儿之前在江南就受伤了, 现在又伤了一次, 要不是因为我,他也不会被人嫉恨上,都是我的错。”
哪怕明知道她是装的, 皇帝也没办法,只得道:“是朕太心慈手软了。”
陆贵妃问:“那陛下预备如何?”
“此事关乎皇家颜面,密旨赐死,葬入妃园寝。”皇帝冷淡道, “后世不得祭奠。”
太后缓缓开口:“人都死了, 也没有必要这样,妃园寝也就罢了,给她封个妃, 日后祭拜之事只按照普通妃子的分例,贵妃以为如何?”
太后开口,陆贵妃只得道:“妾身没有意见。”
“哀家知道你委屈。”太后轻轻叹口气,“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我还不不知道你的性子吗,这会儿只怕气的肺都要炸了。”
陆贵妃不说话。
“只是你委屈,皇后便不委屈吗?”太后语重心长道,“哀家和陛下,因为亏欠了你,这些年来做什么都由着你,因为你在,皇后活生生被压下去了多少风头,她是六宫之主,她心里当然比你更难受。”
“不是我逼她做皇后的,当年先皇要陛下娶亲,别人都顾忌我不敢答应,就她上赶着,谁逼她了!”陆贵妃有点生气,“她嫁给陛下之前,难道没想过自己的下场吗?还是说她怀着挤掉我,让我无处立足,抢走陛下的心思?”
太后哑口无言。
陆贵妃只觉得自己委屈的厉害。
皇帝轻轻叹口气,“是朕的错。”
“朕当年,就不该听父皇的。”皇帝看着远处,“否则也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陛下,姑母。”陆鹤州无奈叹息,“不过一件小事,何至于如此,废后的身后事如何,姑母也不必动怒,反正你眼不见心不烦就是了。”
“我还不是心疼你。”
“姑母。”陆鹤州看着她,“您跟陛下这么多年的感情,何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闹腾,当年陛下也是没有办法,先皇临终前唯一的愿望,他不得不这样。”
“我知道。”陆贵妃抹了抹眼泪,“我也没有怨过,我就是生气……凭什么我们要被人这么欺负!”
“吃亏是福。”岑悦声音细细软软的,“贵妃娘娘,您现在过的不好吗?您已经够幸福了,所以上天给你一点不完美的地方,可是比起很多人,你真的很好。”
岑悦道:“人生总是有苦有甜的,娘娘一辈子幸福安康,所有的苦涩都在这一件事情上,总比别的苦要好。”
陆贵妃一愣。
岑悦温柔看着她。
陆贵妃擦去眼角的泪光,“就你这丫头会说话。”
皇帝和太后都松了一口气。
陆贵妃一手一个,拉着岑悦和陆鹤州道:“陛下,我先送州儿回家,悦儿是我闺女,我带回去玩两天。”
太后摇头笑了,“你啊……去吧。”
人尽散去,太后看着皇帝,“皇帝,该决定了。”
皇帝迟疑道:“渝北到底不稳重……”
“那别人呢?”太后坐下,“你可曾考虑过渝北以外的孩子。”
皇帝摇了摇头,道:“渝北天资聪颖,是个好孩子。”
“那陛下,就早定国本吧。”
“朕会考虑的。”
*
皇后被赐死的时候,天空中雷电交加,大雨如同盆泼般淌下来,皇后被灌下鹤顶红,清清楚楚躺在冷宫的破席子上 。
一个高挑的身影,穿着黑色的披风,盖住了脸庞,只留下一双眼睛,悄无声息站在了皇后面前。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皇后看着她,“我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岑悦……是太后的外孙女,是她跟别的男人生的孽种的孽种!”
那人裸露在外的眼睛微微一动。
皇后看着她,无声笑起来,渐渐就没了声息。
那个身影撑着伞,无声无息走出去。
*
岑悦在陆贵妃宫里住了两天,陆贵妃独宠六宫,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她又年轻,屋子里布置的华丽亮堂,岑悦很是喜欢。
陆贵妃笑眯眯道:“你喜欢我这里,改天你住的屋子,我去帮你布置,十几岁的小姑娘,压得住年轻鲜嫩的颜色,到时候肯定更好看。”
“我以前见过人家装饰金银,可都是俗气的厉害。”岑悦笑说,“结果贵妃娘娘这里,却是华美不俗的。”
“当然。”陆贵妃有点骄傲,“我这些金饰,都是老师傅亲手做的,精美绝伦,岂是民间的小家小户可以比的?”
陆贵妃指着桌子上的黄金摆件,“就这个,价值连城,一般人可买不起,不过悦儿不必担心,太后疼你,到时候给你的嫁妆定然丰厚,你现在算是我女儿,我这里自然也会有嫁妆给你,再加上内务府的,就是三份,你想要什么都有。。”
岑悦眨眨眼:“现在说这个干嘛。”
“你还害臊了?”陆贵妃失笑,“怕什么,陛下已经让钦天监挑日子了,到时候直接给你们赐婚,我估计州儿中饱私囊,肯定让人家找个近的。”
岑悦脸色泛红。
“罢了,不逗你了。”陆贵妃莞尔,“我们出去走走吧,御花园里头,听说有一片白梅开了,我带你去赏花。”
岑悦跟着她走出去。
白梅林就在陆贵妃寝宫不远处 ,两个人带着一群下人,浩浩荡荡走过去。
岑悦满是震惊:“好美啊。”
陆贵妃笑着说:“陆府在城外有个庄子,种的全是梅花,有机会了让州儿带你过去,你们住两天,好好玩。”
岑悦却停下脚步,沉默不语。
陆贵妃一愣,侧耳听见两句话,脸色也冷淡下来。
“景华公主……孽种”
“太后的……”
只隐隐约约这几个字,陆贵妃也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岑悦的身份不是个秘密,但不能跟人说,更不能让人用贬低的语气议论。
她冷冷道:“把人带过来,本宫要看看是哪个宫的狗奴才,敢造主子的谣!”
岑悦脸色略略苍白。
陆贵妃看了她一眼,温和道:“悦儿气的脸都白了,我跟你说,别生这些气,这群嘴巴上没把门的奴才,不打不知道改!”
岑悦点了点头,陆贵妃道:“你也坐下,你是公主,没必要跟她们一样站着。”
那几个嚼舌根的宫女,很快被押送过来。
陆贵妃不紧不慢地拿起茶杯,杯盖轻轻划过茶叶,她淡淡喝了一口,“你们是哪个宫的?”
宫女们低头不语。
陆贵妃手里的杯子落到桌子上,发出一声轻响,她整个人也看上去很无害,可说出来的话却全然不同。
“你们去查,查出来了,从管事的到杂役,都给我打个八十大板,倒是辛苦了慎刑司行刑的人,罢了,本宫有赏。”
“贵妃娘娘,贵妃娘娘饶命啊!”其中一个宫女,听见八十大板就绷不住了,颤抖道,“娘娘,奴婢是西槿楼的宫女,是西槿楼照看花儿的,只是跟大家说几句闲话,求娘娘饶命。”
慎刑司的行刑官个个都有毛病,打人的时候没一个不下死手的,八十大板下去,肯定没命了。
“闲话?”陆贵妃漫不经心重复,“你跟本宫说说,是什么样的闲话?”
“是……是关于景华公主的。”那宫女看了眼岑悦,颤颤巍巍道,“宫里这两天流言满天飞,说景华公主不是陛下的女儿,而是太后和别人的孽种!”
“放肆!”陆贵妃拍了下桌子,怒喝道,“无稽之谈,悦儿的身世清楚明白,你们倒是一张嘴就污蔑人,宫中就是这样的规矩吗!”
陆贵妃怒气冲冲:“景华公主是陛下的女儿,此事没有什么疑问,这流言,追着给本宫查下去,查出来源头,本宫定不轻饶。”
陆贵妃环顾四周:“这宫里,也该换换风气了!”
几个宫女跪在地上,不敢言语。
陆贵妃拉着岑悦:“悦儿,这群奴才编排你,看着你是外面回来的,就拿这种话污蔑你,其心可诛,你想怎么处置她们?”
岑悦面无表情的问:“按照宫规处置,主动坦白的可以从轻发落。”
陆贵妃满意地点头:“甚好,甚好,悦儿不愧是公主,虽然没有学过,却能顾全大局,实属不易。”
岑悦抿唇微笑。
她知道,陆贵妃这是在保护她。
根本不跟人争论她的身份,一口咬定对方造谣陷害,这样他们的心思就会转移到宫女们有没有有陷害岑悦头上去。
不得不说,是个好法子。
岑悦莞尔一笑,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