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行军看了魏淑华一眼,魏淑华立刻会意,她上前握住文姝的手,柔声劝说:“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魏琳琅跟着点点头,“我们先回去。”
以文姝现在这情况,魏淑华说的话她不一定听,但换成魏琳琅就不一样了,她一点意见都没有,又跟着上了车。
回到顾家,魏淑华和顾春来作为主人,先招呼客人进屋,别的事先不说,现在这个时间点也到了要吃晚饭的时候,两口子赶紧去做晚饭。
“宝宝,你奶奶呢,咋不在家?”顾春来去墙角抱了一捆柴火进来,沈树枝这会儿还没回家他自然要问。
“舅公家里有事,奶奶去舅公家了。”因沈树枝没说,顾瑾玉也不知道沈家那边到底出了啥事,她只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如实告诉顾春来,说完又问她爸,“爸爸,文姝阿姨她……”
“你文姝阿姨……”顾春来刚想说什么,却突然话音一转,问起另一件事,“闺女,知道你狼妈妈是在哪里捡到狼弟弟的吗?”
顾瑾玉本想说“在山谷捡到的”,但随即就想到昨天母狼带他们去的地方,那里离山谷很远,反而跟人类村庄离得挺近。据母狼说,它是在以前的领地附近捡到狼弟弟的。
对顾春来这个亲爹,顾瑾玉没有任何隐瞒,将昨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她爸。
“这么说,还真有可能!”顾春来跟他媳妇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惊讶,又同时松了口气。
自文姝说出要走的话,他们也没耽搁,开车赶回清河大队。但文姝并没有回柏家,她拎着包袱匆匆进山,其他人不知道她到底想要干嘛,只能跟着她进山。
清河大队和小高桥大队不一样,那边的山可不是小打小闹的,里面是真有野兽!好在文姝并未进入深山范围,最多只在边缘徘徊。
起初还好,最多遇上一些没什么杀伤力的飞禽走兽,要不是心里有事,那就跟来山里春游似的。木行军显然很有经验,在山里就跟逛自家后院菜地似的,一点危险都没有。
可没过半天,就能听到不远处传来野兽的吼叫声,虽说他们只在深山外围徘徊,但也不是没有野兽跑到外围区域的情况发生。
顾春来跟木行军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找个借口把文姝带出去,总不能一直待在山里不出去吧?
只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他们刚准备离开,就听见一道浑厚的狼嚎声。听到这个声音木行军脸色大变,将随身携带的武器都拿了出来,与之相反的是文姝的反应,她就像受到了某种神秘的指引一般,往声源处走去。
“宝宝,是宝宝,他在那边,我要去接他!”文姝神色激动,不管不顾要去深山,木行军无奈之下,只能采取强硬措施,准备将她打晕带走。
狼嚎声越来越近,木行军打算撤退,但顾春来和魏淑华却听出了点别的东西,这个声音怎么听着那么耳熟呢?
一般人当然听不出狼嚎与狼嚎的区别,不都是嚎叫声吗,难道还分调子高低?但顾春来两口子却因为长期接触母狼和狼珏等狼,耳濡目染之下,也能听出一些差别。
比如母狼的声音浑厚有力,自带威严;狼珏的声音清亮高亢,它媳妇儿狼雪的声音比较凄厉,实力证明了什么叫做“鬼哭狼嚎”。
听到这声略微熟悉的狼嚎,两口子突发奇想,这会不会是山谷里那头母狼呢?
好在很快就不用他们去纠结了,感觉前一秒狼嚎声离他们还很远,但下一秒那头银白色母狼就出现在眼前。
顾春来和魏淑华还没想通本该在山谷里待得好好的母狼怎会出现在这里,就被接下来的一幕搞得一头雾水——文姝看到母狼,那殷切的眼神如同看到失散多年的亲人,还问它有没有看到自己的宝宝。
尽管家里两个孩子都能跟母狼沟通,但顾春来和魏淑华并没有学会这门外语。母狼到底想表达什么,他们根本无法理解,只能从文姝的只言片语中猜出一些信息。
无奈之下,只能将人和狼一起带回来,让家里两个孩子做翻译,搞清楚事情真相。
母狼围着文姝转了两圈,又在她身上嗅了嗅,确定了她的身份。
它蹲坐在地上,灰蓝色的眸子平视前方,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跟魏琳琅沟通,“乖崽崽,她是你妈妈。”
母狼说一句,顾瑾玉就在旁边翻译一句:“狼妈妈说文姝阿姨是狼弟弟的妈妈!”
魏琳琅眼圈一红,他上前抱住母狼,说:“你是我妈妈,永远都是。”
“崽崽乖,妈妈永远爱你。”母狼在他脸上舔了舔,眸光柔软充满爱意,“可是妈妈没办法永远陪在你身边。”
狼族的寿命跟人类寿命比起来,只有短短的十几年,尽管母狼智商高,也有属于它个狼的奇遇,但它没办法像人类一样永远陪伴魏琳琅左右。
除了寿命,还有别的原因。
母狼自捡到它的狼崽崽那天起,就将它当成自己的孩子,视如己出,爱如珍宝。它对顾瑾玉也好,但排在它心里第一位的还是魏琳琅,它爱他超越自己,超越生命。
但是爱,不代表占有,它也希望狼崽崽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狼族崇尚自然,敬畏自然,而生与死,则是自然规律。它的崽崽有权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又该到哪里去。
母狼慈爱的目光似带着灼热的温度,将魏琳琅的眼睛灼伤,他眼里的泪水顿时泉涌而出,打湿了母狼脖颈上的毛。
“妈妈,你要一直在我身边。”他听出母狼的言下之意,这疑似告别的话让他有种深深的恐惧感,他用力抱住母狼,生怕一不小心狼就不见了。
母狼舔了舔他的眼睛,让他不再流泪,它的崽崽特别勇敢,也很好哭,这次估计是真的吓到了。
它又看向文姝,经由顾瑾玉翻译和转述,对文姝说了一番话:“我是在深山边缘处捡到的崽崽,他当时身上穿的皮毛我一直保存着,你要看吗?”
文姝用力点头,眼底似有泪光闪烁,“谢谢您!”
母狼示意顾瑾玉跟它去山谷拿东西,没过几分钟就把东西取来。那是一个红底碎花包被,经过积年累月的摧残,颜色早就褪了,依稀能看出昔日模样。
包被里还有几件小衣裳,都是小娃娃穿的,但布料并不怎么好。唯一值钱的就是一对做工精细的小金镯,明显是给小孩准备的,其价值跟包被和小衣裳很不匹配。
“就是这个,我认识,我认识……”一看到这堆东西,文姝顿时泪如雨下,她伸出手想要抚摸小包被,却又突然缩回去,整个人猛地趴在桌子上大声哭出来,“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宝宝,是我弄丢了他!”
看到这一幕,屋里所有人包括两个孩子都没有说话。三个大人尽管已有猜测,但当他们真的得知魏琳琅便是文姝当年丢失的那个孩子时,都不得不感叹缘分之奇妙。
第135章 理解
文姝大哭一场,将心里所有的悔痛与绝望尽数发泄出来后, 精神气也去了大半, 整个人看起来恹恹的,但目光却一直跟随着魏琳琅。
木行军叹了口气, “阿君现在这情况……说不上是变好还是变坏,我打算带她去省城医院治疗, 那边条件更好,或许能找到办法。”
以往文姝也犯过病, 那时的情况没这么严重, 至少很快就能清醒。但眼下这情况显然不可能很快清醒, 也许是这次的刺激太大了,又或许以前犯病时并没有找到“宝宝”, 所以很快清醒过来。而这回却找到魏琳琅,并确认了他的身份, 因此, 文姝很可能会沉浸在这个失而复得的世界中不愿醒来。
“青松这几天去外县收货, 他家里倒是不用担心, 就是怕时间长了……”顾春来欲言又止,他知道把文姝带去省城治疗才是最好的办法, 但短时间能治好还好,要是时间长了,就很不方便,毕竟她还有一家人。
木行军却没有这个顾虑,他直言道:“时间长了也没事, 我那住得下,就是他们全家搬到省城也住得下。”就差没明着说他不差钱了!
他也确实不差钱,但要想在省城生活,钱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工作和户口!
不过木行军既然这么说,那他肯定有渠道替柏青松解决工作和户口,至于柏家的成分会不会对他造成不好的影响,这就不是顾春来需要操心的了。
文姝寸步不离地跟着魏琳琅,走到哪儿跟到哪儿,他回魏家她也跟着去魏家,他进房间她也跟着进房间……看这架势,魏琳琅也不能赶她,免得刺激到她。
但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有两三岁的小宝宝啦,他是快满十岁的小男子汉,怎么能跟女同志睡一屋呢,这不合适呀!
最后没办法,只能在魏琳琅的房间里用长凳临时拼出一张床,魏琳琅在简易床上睡,文姝和孙氏在他那张床上睡。
这一晚就这么对付过去了,到了第二天,木行军去大队买了木材,准备做张一米二的单人床。虽说他这边确定要带文姝去省城看病,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走不了,还得把最要紧的问题给解决了。
至于文姝想跟着魏琳琅去上学?这事不用大人出马,魏琳琅直接给解决了!
“我都已经长大了,去上学不用大人送,否则别的同学当面不说,背地里肯定会嘲笑我,说我没用!”
魏琳琅这么说,文姝当然不敢再跟着他去上学了,就怕他被人嘲笑。她将他送到门口,替他理了理衣服领子,依依不舍地说:“宝宝真勇敢,都不用妈妈送你,那宝宝放学后要早点回家哦,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蒸蛋。”
蒸蛋是柏安宁那个丫头最喜欢的吧,才不是他最喜欢的,心里这么想,但面上却未透露一丝一毫。见文姝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角眉梢却洋溢着幸福的笑意,仿佛看到他就像拥有了全世界一样,魏琳琅下意识点点头:“我会早点回来的。”
他转身离开,直到走出很远,他还能感受到背后那道不舍的目光。他回头一看,就见那人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绽开一抹如花笑颜。
朝霞从云层中破开,红色霞光洒向大地,那人站在门前,背后是万丈光芒,就像披着一件闪闪发光的宝衣,耀眼的光芒将她身影掩盖,她站在那道光辉里,好似与霞光融为一体,光刺得人眼睛发酸,连带着心里也有了酸涩的感觉。
魏琳琅闭了闭眼,转身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见那道身影渐渐模糊……紧接着,又与另一道银色身影逐渐重合。
也许是光太刺眼,魏琳琅什么也看不到了,唯一印在他脑海中的是一双眼睛,那双形如杏核的眸子最后变成灰蓝色,里面是他熟悉的温柔与爱意。
“妈妈……”
另一边,柏青松刚回到清河大队,又匆匆带着孩子赶往小高桥四队。
木行军没打算瞒着他,将最近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作为文姝的爱人,柏青松有权知道事情真相。
“好,我知道了。”听完之后,柏青松神色平静,但其实内心并不如面上那般镇定。原本在得知木行军是文姝亲生父亲时,他就有些忐忑不安,现在又出现一个亲生子……他倒不是嫌弃这个孩子,而是想得更远一些。
孩子的亲生父亲是谁?
对于文姝以前生过孩子这事,说实话他根本就不在意,早在姐姐柏青枝将文姝捡回家时,他就猜到文姝曾经不堪的遭遇。他心疼自己的妻子还来不及,又怎会介意?
外人怎么想,他不在意,他只在意文姝。
然而文姝是怎么想的,等她恢复记忆,她会不会离开这个家?对于这一点,说实话,柏青松并不确定,他对于文姝是否愿意留下来这点并没有太多的自信。
“其他事先放一边,当务之急是先治好她的病,您有什么提议?”柏青松深吸一口气,将心底的不自信强压下去,不管如何,文姝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要怎么做我都配合,只要能治好她。”
他的声音低沉嘶哑,就像喉咙里堵着一块什么东西,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不是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而是有块石头堵在他心里。
“我打算带她去省城看看,如果省城不行就去京城,要是京城还不行,那就……”就什么,木行军并没有明说,但在场的都不是蠢人,自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这么说也有点试探柏青松的意思,他想知道柏青松愿不愿意为文姝操这份心,毕竟谁也不知道文姝这病到底能不能看好,她要是一直不恢复正常,就没法再跟柏青松继续生活下去。
文姝以前每次犯病,都会跑进山里去找人,但她很快就能清醒过来,对日常生活影响不大。唯一跑远那次,还正好遇到顾瑾玉和魏琳琅,但那次她也没把魏琳琅认出来。
她这病很没有规律,也找不出解决办法,按理说她现在成功找到自己的“宝宝”,那她应该很快恢复,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她不仅没有清醒过来,反而沉浸在只有“宝宝”的世界里。
除了魏琳琅,她不再记得任何人,这说明她的病比以前更加严重!
因此,对于能不能治好文姝这个病,木行军心里也没底。
“治!”柏青松狠狠抹了把脸,语气斩钉截铁,“不管多久都给治!砸锅卖铁也得治!”他边说边在心里计算家里的存款,这几年他偷偷淘换东西,很是赚了一笔钱。除了日常花销,大部分都存了起来,到现在也存了几千块。
这点钱看着多,可对于看病却是远远不够的,他正想着是不是再把家里藏起来的东西拿出来换点钱,就听木行军说:“你同意就行,也不用砸锅卖铁,治病的钱我还是有的。只有一样,阿君要去省城治病不能没有人照顾,你看看你那边怎么安排?”
“我去照顾她!”柏青松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他本身就没个正经工作,收货卖货这种事在哪儿都能做,反正他以前也是三天两头在外跑的,并不耽搁什么。至于孩子,直接带去省城,放家里他也不放心。
他妈现在身体也养得很好,还能跟着他姐满山跑,至少最近几年不用他特意照顾。只是家里留下两个女同志终究是个问题,他家跟顾家还不一样,人顾家那是根正苗红,可他家那成分……放两个女同志在家确实不妥当。
他想了想就问顾春来,“顾大哥,嫂子,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把我妈和我姐招进厂子?”
“随便干什么都好,最好是没人竞争的岗位,不用给工钱!”要是给工钱,那以柏家的成分肯定是进不了厂的,只能另辟蹊径。再说,柏青松也不是为了这份工钱,他只想把人迁出来,要是还留在清河大队,啥时候受了欺负都不知道!“我妈美术功底不错,她能替你们画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