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时秋看了眼本子,接过来,“这个字念‘贵’。”
三丫默默跟着念了一遍。
陆时秋洗完脚,三丫要帮忙倒水,陆时秋忙阻止她,“我来就行。你不是还要学字嘛。别你耽误学习。”
三丫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看了眼手里的字,又默默念了起来。
陆时秋回来,发现三丫还没回屋,“怎么了?赶紧回屋睡觉吧。”
三丫仰头看着爹,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小妹不在,爹爹好像都不会笑了,脸颊也没了肉,整个人瘦了好多。
三丫不知道怎么帮他,握着小拳头,鼓起勇气道,“爹,等我长大了挣钱给你。你别太累了。”她指着他的黑眼圈,担忧道,“娘说你太辛苦了。你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陆时秋怔了怔,摸摸她的小脑袋,“好,爹会注意的。”他顿了顿又叮嘱道,“别用手指指着长辈,这样很不礼貌。”
三丫根本没听到后一句,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头顶。啊啊啊,她的头顶被她爹的手掌压了下。
她眼睛抖然变亮。这个动作,她爹经常对四妹做,每次她都很羡慕得看着。现在爹也对她做了?!
她捧着本子盖住自己翘起来的唇角,差点乐出声,担心被她爹看到,急忙跑出房门。
她背对着陆时秋,陆时秋自然没看到她的表情,走上前,关上房门,躺到床上,没一会儿就打了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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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陆时秋走后, 囡囡大哭一场, 陆老头担心孩子嗓子哭哑了, 就带她去赶海。
村里的小孩都在海边踩水,玩得不亦说乎,囡囡见他们玩得那么欢快,暂时忘了伤心, 飞奔过去加入他们的队伍。
玩闹一阵, 她又跟着大孩子们一起捡海货,宏二过来教她, 她听着异常认真。
到了晚上,囡囡看着阿爷阿奶的脸,又想起爹爹,扯着嗓子嚎啕大哭。
陆老头只能耐心哄她,“明天会有许多小伙伴和你一起玩。你阿奶还会给你做好吃的。”
陆婆子在旁边附和,“对,阿奶给你烙油饼, 可香了。”
囡囡根本听不到这些,依旧哭个不停。
人老了,累了一整天,精神不济。
到最后,老两口就是在她的哭声中睡着的。
囡囡哭了一阵,见他们不管自己,想出去找爹爹,可是她没什么力气, 根本拔不开门上的锁,在门前站了好久,最终还是躺了回去。
第二天,家里的私塾正式上课,这也惠及了家里的孩子。
除了宏一不在,其他孩子都可以跟着学。
囡囡头一天上学,兴致很高,早上阿爷还跟她说,要是她能早点学会,她爹就会带她回家。她握着小拳头,心里暗暗想着,自己一定要学很多很多。
许是有了目标,囡囡不再撒娇,兴奋得小脸通红,没一会儿又跟小伙伴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大人们见囡囡不再闹了,全都放了心。
而陆时秋陆陆续续从陆老头口中得知女儿的近况,知道她比其他小伙伴都厉害,识字是最快的,最难得的是,这孩子懂得举一反三。往往你教一句,她就能给你扯出一连串问题,有许多问题就连陆时冬都没想过。
陆时冬每每都要写信给同窗向他们请教。他的学识也跟着日益提高。
就连陆老头都遗憾地说,“这孩子像你一样聪明。只是可惜是个女娃。要不然咱们家将来又有一个秀才了”。
陆时秋撇了撇嘴,秀才咋了,他闺女将来能当官。
眨眼过了一个月,木氏见相公没说回去,主动上前跟他攀谈,“我们回去看孩子吧。”
陆时秋也想囡囡,可他更担心自己出现,再让孩子哭。
上次走的时候,囡囡哭成那样,他可不想再经历了。还是先给囡囡找个先生,才能早点结束分离之苦。
就这么过了五个月,陆时秋终于在腊月初,找到一位合适的先生。
也是由四乙提供,【此人中了举人,一直没能考上进士,就绝了再考的心思。他是顾守成托顾四请特地为族学请的先生。】
给族学请的先生都是举人,这顾家还真挺有钱。
陆时秋有些好奇,“顾守成和顾四是什么关系?”
【顾四的父亲和顾守城是亲兄弟,顾四要叫他一声二叔。】
陆时秋了然,这关系还挺近的。陆时秋有些奇怪,“顾家人怎么会跑到这儿呢?他们老家不是在西风县吗?”
【他们顾家在这边有几万顷田地。这边也没个顾家人看着。所以顾守成就带着一家老小搬过来。】
陆时秋有些讪讪地,“那是顾家请回来的先生。我能沾光吗?”
【有什么不可以。对方不日就要到县城。你可以借故攀上去。他们只是农家人,心眼不是很多的。】
陆时秋想想也是,机会这么难得,他决定冒险一次。
没两天顾守成就带着家人到了县城。
他们没有住在西郊,而是选择住在县城。
在县城置办了一处三进院子,一家老小几十口全部住了进去。
陆时秋琢磨半晌,决定买在顾家旁边。
左边那户人家怎么都不愿卖。陆时秋问右边那户人家,当陆时秋提出可以比市价多出二十两银子,对方听罢十分心动,咬咬牙还是卖了。
于是陆时秋不声不响就换了家。木氏知道的时候,房契都已经拿到了。
木氏又气又急,“你买房子都不跟我说一声。我跟你一起挑啊。再说你怎么把房子买那么远啊?”
他们现在住在县城东边,这地方都是做生意租住的地方。
而陆时秋买的房子位于城西,周围住的都是读书人。
住东边有个好处离东市比较近。做生意比较方便。
住西边固然可以清静,但是做生意要走不少路。
像她的烧烤摊子,车上那么多东西,推来推去也不方便。
陆时秋买房子的时候,哪里想到烧烤,铺子之类的,他满脑子都是不动声色地接近顾家。
可他也知道给娘子带来许多不便,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咱孩子一天天大了。再住在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对咱闺女说亲有碍。搬到西边,到时候也能给闺女说个好人家。”
大丫已经十二岁了,再过两年都能说亲了,也的确需要注意点。
木氏很快就被他说服。
陆时秋开始琢磨怎么接近顾家,想了想,他决定把主意打到他娘子身上,“咱们搬了新家,不比在这里。那是咱自己的房子肯定要跟邻居处好关系的。等到了之后,你要记得拿些礼物上门。”
木氏瞪圆眼睛,成亲这么些年,木氏还从来没见相公这么大方过。
她刚要问,就听陆时秋道,“就拿些海鲜吧。挑个大,新鲜的鲳鱼和鲍鱼送过去。”
鲍鱼?这么舍得。木氏像是不认识他似的,“你怎么了?”
陆时秋小声道,“我打听过了,那家跟顾永伯是亲戚。咱们打好关系,也是好事。”
木氏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行啊,没问题。”
搬完家,木氏就带着礼物登门。
开门的是顾婆子的大儿媳晏三娘。
木氏见对方穿着并不华丽,松了一口气,把篮子递上去,“我是住在隔壁的。刚搬来这儿。这是我们家店里卖的,以后都是邻居,多多串门啊。”
晏三娘接过来,她不认识鲳鱼和鲍鱼,在老家海鱼并不便宜,见对方出手这么大方,就有些麻爪,“这……这不合适吧?”
木氏笑笑,“自家从海里打的,不值什么钱。”
话虽如此,晏三娘还是不想占人家便宜,她朝木氏道,“那好吧。你先等我一下,我把篮子腾下来。”
回来的时候,篮子里放了半篮子鸡蛋,“我们家也是刚搬过来的。以后常走动。”
木氏点头,“好。”
在陆时秋的时不时催促下,木氏很快就跟晏三娘熟悉起来,也认识顾家不少人。
晏家一共有四个儿子,这次过来的只有两个,据说还有两个儿子在别的县做生意,没有跟过来。
晏三娘的婆婆顾婆子是个脾气很好的老太太,只是年纪有些大了,腿脚不怎么好。
一家之主是晏三娘的公公顾守成,对方还是健朗,时不时就会出城查看田地。
有一次,木氏拿鞋样子上门,听到东屋有先生在教书,随口道,“我相公之前也想给女儿启蒙,可请了好些个先生,都不肯教。只能把孩子放在老家。这半年多了,想得不得了。”
晏三娘惊讶地张大嘴,“为什么不肯教?”
“嫌我闺女是个女儿呗。”木氏望着那扇门,听着朗朗的读书声,羡慕得不得了。
大丫在一旁,小声道,“娘,我们什么时候回家看妹妹啊?”
三丫也眼巴巴看着他娘,她也很想二姐和小妹。
木氏揉了揉三丫的小脑袋,“你爹说等你小妹学会那三本书就带她们回来。”
晏三娘就喜欢木氏这一点。明明生了四个女子,也没有骂女儿是赔钱货,更没有给女儿起什么“招娣,盼娣”这样的名字。
待她也就更亲近了几分。
陆时秋时刻注意木氏跟隔壁的相处模式,偶尔遇到顾家人,也能打声招呼。既不套近乎,也不谄媚。
1111有时候都弄不明白宿主的脑回路,【如果你下功夫讨好人家,何至于等这么久。你婆娘嘴不如你甜。】
这是嫌弃陆时秋明明想攀上人家,却还端着架子。太虚伪了。
陆时秋却有自己的想法,“我女儿将来是要当官的。我怎么能做那么没品的事。而且我可不想我闺女到他们族学读书就得低人一等。那样会让人看不起的。”
1111没再说什么。反正他总有理。
陆时秋觉得时候到了,就关了生意,带着婆娘和大丫三丫回了乡。
望着越来越近的村庄,陆时秋也变得胆怯起来。他闺女会不会已经忘了他这个爹?会不会不认他了?会不会掉头就跑?
他忍不住攥紧拳头,手心很快冒出一层细密的汁珠。他把掌心在身上擦了擦。
到了村口,不远处跑过来一群孩子。陆时秋很快就发现跑得最快的那个小姑娘赫然是他闺女。
她的个头比夏天高一一截,身上穿着一件俗到家的红色小花袄,活脱脱一个乡下小土妞。
陆时秋翻身从牛车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跨到他女儿面前,“囡囡?”
囡囡昨天就约定跟小伙伴比赛,看谁找到的海螺最大。为了确保自己能赢,她还特地跟二姐换了位置,刚下课,她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其他小伙伴追在她身后,谁成想刚到村口她就被人拦腰抱起,眼见他们跑到自己前头,囡囡急得直踢来人,再听到对方叫自己。囡囡抬起了头。
囡囡瞪圆眼睛,直往陆时秋怀里扑,搂住他的脖子兴奋得大叫,“爹爹,爹爹?你回来接我啦?”
见女儿认识自己,陆时秋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实物,他把囡囡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当然,爹爹这次回来就是接你的。”
囡囡搂住他的头,拍了好几下,又难过起来,“爹爹不要我了,爹爹是坏人。”
小手软啪啪的,一点力道也没有,陆时秋也不觉得疼,更不觉得丢了面子,“爹爹没有不要囡囡。”
其他小伙伴看到陆时秋回来了,也不打算去找海螺了,纷纷跟在后头,仰着脖子好奇地问囡囡,“囡囡,这是你爹啊?”
囡囡低头看着小伙伴,发现自己最高,她挺着小胸脯,骄傲得像一只大公鸡,“对啊。这是我爹!”
小伙伴见她居然坐亲爹脖子上,一个个羡慕不已。
他们爹比囡囡爹还要高大,可从来没让他们骑过。
身后的三丫更是羡慕了,不自觉攥紧自己的手指。
大丫从包里掏出两颗糖塞到三丫手里,三丫侧过头看着大姐,见对方笑盈盈的,“快吃吧。”
三丫把糖放在嘴里,甜味弥漫整个喉咙。
陆时秋回来,家里更热闹了。囡囡比以往更加蹦跶,甚至她还拉着陆时秋的手去找嘲笑过她的小孩们,“这是我爹,我爹这次是回来接我回县城的。他没有不要我。”
看样子,他把囡囡放在老家,村里人说了不少闲话。
孩子们看见陆时秋,一个个吓得小脸发白,捏着衣角,胆怯地看着他。
陆时秋不好跟孩子计较,摸摸囡囡的小脑袋,心里又疼又怜,“对,爹爹是来接囡囡的。”说着,还给囡囡的小布包里塞了些包装精美的糖块。
囡囡慢条斯理把糖剥开,孩子们不错眼地盯着她的动作。
陆时秋听到不少孩子们咽唾沫的声音。
囡囡扔掉糖衣,举起来,在孩子们眼前一一展示,而后当着所有孩子的面吃了,又笑嘻嘻道,“这是我爹给我买的。不给你们。”
孩子们气得小脸一鼓一鼓,有几个甚至流了哈喇子。
囡囡扯着亲爹的手往回走,笑嘻嘻回头冲他们道,“糖太甜,太甜了。”
孩子们哇得一声全跑回了家。
陆时秋看着有些好笑,捏了下女儿的鼻子,“真不愧是我亲生的。蔫坏蔫坏的。”
囡囡得意地笑了,又扯了下她爹的手,得寸进尺道,“我还要骑大马。”
陆时秋二话没说蹲下来,囡囡扑上去搂着他的脖子,轻轻道,“你还是我爹。”
陆时秋心里一酸。
晚上,陆时秋终于有时间考较女儿的功课。
这五个月来,囡囡学得不错,虽然不是倒背如流的地步,但每句话的意思都是理解透彻。看来四弟教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