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曾想杀臣女灭口,多亏九殿下全力相护,不然,只怕臣女也如莲儿一般早已命丧黄泉。”
话音未落,皇后柳眉倒竖,陡然拨高了嗓音!
“司徒晴兰!你可知欺君可是大罪!你自个儿丢了命也便罢了,就不怕连累你爹爹,连累你全家上下百余口吗?!”
司徒晴兰深吸了一口气,强装镇定道:“臣女不敢欺君,方才皇后娘娘不也说了吗?紫薇林有银针,那银针便是那刺客本想杀人灭口的证据。”
“呵!好一个证据!那刺客武功高强,岂是老九能躲的过的?这银针确实是证据,不过,不是刺客想要杀人灭口的证据,而是他与老九里应外合的证据!他们演得这一出戏,一个假杀一个假护,就是为了洗脱嫌疑!”
司徒晴兰微微睁大眼,摇头急道:“不,不是的!只不过李大人刚好带人过来,那刺客不敢逗留,这才让他失了手,不然,只怕臣女与殿下都难保性命!”
皇后再度冷笑,“你当那些江湖卖命的都是耍的假把式?银针既已出手,又如何会扎不到你们两个手无寸铁之人?你分明就是在包庇他!”
“不,臣女没有!臣女所言句句属实,求娘娘……求皇上明鉴!”
“你还敢胡言乱语!你可知……”
“够了!!!”
玄帝突然一声怒喝,所有人都噤了声。
玄帝微吐了口气,撑着额头,拇指不断按压着太阳穴,享受了片刻安宁之后,这才转而问李行走。
“那刺客可有消息?”
李行走赶紧拜道:“属下已派人直追过去,暂时还未有消息传来。”
玄帝抬起眼帘,瞟了一眼虚汗淋漓,跪都跪不住,几乎半身趴伏在地的玄睦,眸光沉沉。
“老九,你先将金子去向写清楚了!李行走,稍后你派人快马加鞭回城一一核对!还有,这避暑山庄所有闲杂人等,挨个审过,尤其是伺候小九那太监!其余,待刺客追回之后,再做定夺!”
话音未落,玄帝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咳罢又喘了口气,这才继续道:“司徒晴兰暂且软禁在她院中,没有朕的命令,不得外出!至于老九,还关回地牢!”
……
历来君王,最恶弑君谋反!
一旦沾上这罪名,哪怕再无辜也得脱层皮。
玄睦本就不受宠,如今更是被轻贱踩踏,比之当日的采琴也不相上下。
馊饭,冷水,硬馒头,也难为他们能在皇帝老儿的地界儿找到这般不可多得的腌臜吃食。
一日过去了,玄睦没吃。
两日过去了,玄睦依然没吃。
到了第三日……
狱卒终于坐不住了,跑来几次看那饭食可有动过,始终都未见动。
再看玄睦蜷缩在地牢角落,脸色苍白如纸,咳嗽不断,气息微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由心肝都颤了两颤。
额滴娘呀!
这要真死在牢里,他王二纵是有多少脑袋也不够砍的呀!
说来,这皇后娘娘也真是的!人都已入了地牢了,何苦还要吩咐他如此冷待?这不纯粹为难他一个小小狱卒吗?
狱卒心里犯怵,不敢真饿死玄睦,又不敢得罪皇后,只得暗戳戳递了两个煮熟的鸡蛋给玄睦,还好心的给剥了壳。
“殿下,小的也是没法子,你担待点,先吃个鸡蛋垫一垫吧。”
玄睦勉强张开眼,摇了摇头,一句话分几次才勉强诉完。
“多,多谢美意,我,心领了,我这残躯,活着,不能为国效力,只会给父皇蒙羞,苟延残喘也是无趣,饿死了,倒也干净。若,若你真可怜我,便给我口酒喝吧,醉生梦死,也好过些。”
狱卒见他不肯吃,更犯怵了,只得威胁道:“你若不吃这鸡蛋,我便不给你酒喝!”
玄睦抬了抬眼皮,桃花异瞳涣散无光。
“实不相瞒,我,我吃不得鸡蛋,会起疹子发高热,那些馊饭冷馒倒是能吃,只怕吃了泻肚子,我又无力起身,届时脏污不堪,还得累得你收拾,于心不忍。”
如此凄惨竟还为他一小小狱卒着想,王二心有感叹,不由问道:“那你想吃什么?我瞧瞧我能弄来不能?”
“肉。”
“欸?”
“肉,只要是肉便好。”
“这……”
狱卒有些为难,避暑山庄在深山,米面谷物倒是不少,可鸡鸭鱼肉却是有数的,自然,他也不是弄不来,只不过怕被皇后察觉了去,惹来麻烦。
“不,不必为难,我也并非真的想吃,不过是……想喝口酒罢了。”
玄睦喘了口气,嘴唇干裂哆嗦,额角的冷汗一层层地冒着,那单薄脆弱的模样,像是随时都能驾鹤西去了似的。
狱卒看得心惊肉跳,赶紧回道:“不为难不为难,我这就给你弄来。”
不大会儿,狱卒真弄来了半只白切鸡,还附带一碗梨花白。
玄睦颤颤巍巍地靠墙坐起,勉强伸手捏起一块胸脯肉塞进嘴里,一口肉嚼了足足半刻才艰难咽下。
不管怎样,只要饿不死就行。
狱卒长吁了一口气,起身离开。
玄睦抬了抬眼皮,直到狱廊尽头的外牢门哐啷一声锁上,这才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使劲晃了两下脖子,咔咔碎响,坐直了身形。
“哈啊——睡了这么久,骨头都快酥了。”
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够过那破瓷碗灌了一口梨花白压了压体内虚寒,泛着呵欠泪花的桃花异瞳,流芒细碎,哪里还有半点将死之相!
一直躲在枯草堆里的余小晚看得蛇吻都抽搐了。
这演技,真没谁了!
他要生在穿越前,奥斯卡小金人还不得拿到手软啊!
“玄武?愣着干嘛?饿坏了吧?来,吃肉。”
确实饿坏了,整整两日粒米未进,不只她,玄睦亦然。
她本想出去偷些吃食给他的,可玄睦不准,说什么非常时期,整个避暑山庄戒备森严,万一她让人抓到打了七寸便糟了。
余小晚觉得他是在危言耸听,她不过是条蛇,夜半偷食倒也算安全。
可玄睦死活说不通,固执的都快赶超大变态时晟了。
好吧,不偷便不偷,横竖饿死的也不止她一个。
只是没想到,玄睦的演技竟也能发挥如此奇效,骗了这一碗吃食。
看着那小小一碗,玄睦一人吃倒是略有盈余,可若她跟着吃,却是根本不够的。
她吃了,玄睦怎么办?
不容她多想,白嫩嫩的白切鸡已递到了她唇边。
“没有烧鸡香,将就吃吧。”
余小晚确实饿了,张嘴便吞了下去。
一口刚完,另一口又到了,玄睦接二连三投喂,根本不给她思考的机会,待她终于觉出一点饱胀之时,那碗中也仅剩最后两块。
玄睦拿起一块再度递来,余小晚摇头躲过。
“饱了?”
点头。
玄睦斜唇一笑,略轻浮,“想也差不多了。”
随即,那肉便入了他的口。
好容易卖惨骗来的一碗白切鸡,玄睦只吃了三口,最后全入了她一条蛇的肚子,余小晚有点懵。
不等她懵完,玄睦将喝了一半的梨花白也推到了她面前。
“这是梨花白,干醇爽口,不烈,你尝尝。”
要不要对一条蛇这么好啊摔!
“怎的这般看着我?喝啊?”
余小晚吐了吐蛇信,最终还是屈服于口腹之欲,低头汲了一口。
果然……
好喝!
咕叽咕叽——
一口气喝光光!
剩下最后一点碗底实在喝不着了,玄睦这才倒入自己口中。
舔了舔湿红的嘴唇,玄睦探手弹了一下她略有些小晕的蛇脑袋,笑道:“傻蛇,我若死了,看你怎么办?!”
什么他死了她怎么办?
余小晚晕晕的,带着两分醉意,有听没有懂。
玄睦将两只碗摞在一起,推到一旁,再度斜身躺下,顺便将她揣起,直接塞进了衣襟之中。
这这这,这变态想干嘛?!
即便是平日缠在他的手臂,也是隔着里衣的,除了那夜被迫用蛇吻在他胸口写字,她何曾与他有过这般的亲密接触!
余小晚拼命扭动扭动再扭动,试图挣扎出来,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没挣开不说,还换来玄睦一声浓重的鼻音。
“别乱动。”
就动就动!
还不放开!
“说了别乱动……”
你放开我,我不就不动了?
快松手啊!
余小晚在玄睦赤果的胸膛前拧着麻花,不知是错觉亦或真的,玄睦的体温似乎隐隐升高,就连他心口处那狰狞的伤口竟也隐隐泛起了红晕。
“我可告诉你傻蛇,我这人不大正常的,美人未必入得我的眼,倒是你这滑溜溜的蛇身挺合我意,若你再这般痴缠下去,我可要……”
可要什么?
余小晚莫名僵了一下,随即又觉得好笑,他能把她怎样?她不过是条蛇罢了。
继续挣扎,继续扭!
放我出去!!!
这般赤条条钻在他怀里,好像果身相拥似的,感觉非常羞耻,非常不好,她不喜欢。
这边正扭得起劲,玄睦突然探手将她捞出。
呼——
总算出来了!
不等余小晚喘完这口气,蛇吻突然一热!
呃……
一加一等于五,四加二等于八……
她傻了。
蛇眼不能眨,只能红通通地瞪着,眼睁睁看着眼前放大的幼滑面容。
他亲了她……
尼玛!他竟亲了她!!!!
她可是蛇啊,蛇!!!!!!!!!
不足五十毫升的蛇脑容量嗡的一声,彻底超出了负荷!
余小晚……
晕了。
昏迷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了一声轻笑。
“这就晕了?呵,傻蛇,傻……傻什么呢?我竟连你的真名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我生物钟彻底乱了……
第163章 鬼眼丑皇的心尖宠(16)
玄睦关在地牢整整五日, 无人问津,幸而,表面上虽顿顿都是馊饭冷水,背地里狱卒却是每日都会端上一碗肉来。
余小晚已不会如第一次那般只顾着自己, 无论玄睦如何诱惑,也仅吃一半,定要给玄睦留一半。
玄睦许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也没推辞, 笑笑便吃了。
一人一蛇在这地牢相依为命,委实有些奇怪,却又意外的十分和谐。
第六日,玄帝终于提审玄睦。
一如玄睦在地牢里唠叨给她的那样, 皇后果然做了手脚, 那些金子一锭也未寻到, 而那刺客也死在了路旁,身上并非无杀门的腰牌, 倒是剑柄多了霸刀门的双刀图纹。
玄睦请旨查验了尸首, 尸首身上并无银针入体的血点, 显然并非当日刺客,大抵是被皇后临时掉了包。
玄睦曾直言霸刀门是他的人, 如今倒是更坐实了他弑君的罪名。
不过,单凭一枚双刀图纹, 终究罪证不足, 毕竟霸刀门之所以称之为霸刀门, 自然是以大刀为兵器,而那刺客分明使的是剑!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玄帝派人去仙客来寻另一重要人证柳逸风,却不想,竟已是人去楼空。
店家说,七月十五当日,玄帝前脚出了玄城大门,后脚柳逸风便退房离去,此时只怕早已过了沙河,即便快马加鞭去追,来回也得半月。
追自然是要追,只是玄帝已对玄睦彻底疑心,一声令下搜了玄睦那名曰皇子寝殿的小破院子。
这一搜,果然非同凡响,竟在玄睦酒坛之中发现了一个包的严严实实的牛皮纸包,包中是他勾结朱国晋王意图谋反的罪证,而联络人便是那柳逸风!
玄帝震怒,即刻回宫,御辇尚未入得宫门,又得了消息,说是从玄睦母妃的冷宫搜出了布泊丹。
这布泊丹本是巫族秘药,原名并不为此,只因主要配药出自西夷的葛布泊草原,又是西夷王室所配,故而改称布泊丹。
布泊丹系毒|药,却并非立时毒发之毒|药,而是慢性毒|药,食者接连服用半年以上才会显出病态,先是咳嗽不止,进而咯血,最终一命呜呼,前后不过年余,且无论如何诊脉都诊不出病灶,一旦到了咯血地步,便再无回天之力。
此丹一出,满朝哗然,联想到玄帝这数月来咳嗽不止,不由议论纷纷。
玄帝天威震怒,即刻捉拿了玄睦母妃,连同伺候她的一个小宫女,一同打入天牢。
连番拷问下来,小宫女不堪折磨,承认了帮玄睦母妃毒害玄帝,下毒之人便是原太监总管石禄与他那干儿子小杜子。
小杜子当日执勤被玄睦点了睡穴,当场便被玄帝打死了。
而石禄那日虽只赏了板子,可没养几日便破伤风一命呜呼。
皆是死无对证。
如此一来,玄睦与母妃联手谋反的罪名,基本算是坐实了。
古往今来,谋朝篡位都是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滔天大罪!玄帝当堂便下了定论,罪妃罪子秋后问斩!
一切发生的太快,电光火石都不为过,余小晚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玄睦已被搜走皇子玉牌,拽了眼罩,套上一身肮脏囚服,丢进了水牢。
水牢的水几百年不换,冰冷刺骨,恶臭扑鼻,旁的犯人都是站立被锁,堪堪埋过腰际,玄睦却是被强硬的按跪下来,膝盖上了锁链,双手高悬头顶,冰冷污水直埋到他的咽喉,稍一低头便会埋住口鼻,如此一来,无论再困再累,他都须得时刻仰头伸直脖子,不然便会呛水。
这对玄睦许是折磨,却偏生让余小晚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