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又问:“既然她早已为你所控,为何你这么晚才动手?”
耶律越淡淡道:“若我早动手,还有你的命在?”
余小晚似乎明白了,耶律越曾误杀玄武,便担心再有失误,没寻到她之前,不敢随意出手。
明明那么恨她,却还在意她的生死……
余小晚眼眶隐隐发热,剜心剧痛都不足以形容她要再度欺骗他的难受。
她努力遮掩着情绪,随口问道:“这一路的瘟疫,都是你散布的吗?”
“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是最普通的老百姓,你以往不是最心怀天下的吗?你十二岁的时候就……”
不等她说完,耶律越突然开口打断。
“你以为我不散布瘟疫就不会死人了吗?时望归的大军就驻扎在边关,我若失败,他的铁骑立刻便会踏平玄国,一路杀入皇宫!
死于战争的人,绝不会比死于瘟疫的少,相反,还会多得多!
一场瘟疫最多死掉万人,一场战争,几十万大军都可能全军覆没!
若是你会如何做?万人与几十万人,哪个更重?”
这些余小晚还真不曾想过。
“可难道就不能互不侵犯?相安无事岂不更好?”
耶律越突然冷笑出声,琥瞳晕过的光痕冰封一般。
“不能!只要国界一日不除,征战便不会止息,即便没有我还有旁人,人的野心是无止境的,这天下终有一日会归一!”
归一?耶律越想一统天下?!
可一统天下又怎么可能少的了征战杀戮?
十二岁的他尚且不愿百姓涂炭,为何二十二岁的他却可以这般轻松说出这种话?
是她害的吗?
耶律越轻抚上她的脸,抹掉她不知何时涌出的眼泪,半阖的眸子波澜不惊。
“怎么又哭了?我一统天下也值得你哭上一哭?还是说……你担心我一统天下,你的心上人便会命丧黄泉?”
顿了下,他又道:“你不必担心这个,等不到那个时候,你的心上人便已化为一捧黄土。”
余小晚哽咽道:“他不是我的心上人,但是他也真的不能死,我发誓,我若骗你,我必遭天谴!”
“呵!”耶律越笑了,听不出情绪的笑,“我本以为只有纨绔哄骗女子时会用发毒誓这种伎俩,倒不想,我身为男子竟也遇了一遭。”
余小晚咬了咬唇,突然探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不等她说完,耶律越猛地将她拽开,眸光沉沉的望着她,连伪装的温润都不见半分!
余小晚下意识地嗫嚅道:“晨之……”
“叫我爷。”
“晨……”
“爷!”
余小晚心酸地闭上眼,“你能听我一言吗?”
“若是求情便不必说了。”
“不是求情,只是……证明。”
“证明?”
余小晚深吸一口气,“若我能证明我没有说谎,你能不能放他一条生路?”
耶律越拽紧那盖在她身上的大氅,哪怕已盖得严严实实,依然掖了又掖,面无表情。
“不能,你也不用证明。”
“给我一炷香的时间,就一炷香!”
“不行。”
“他真的不能死,他……唔!”
耶律越像是忍无可忍,突然捂住了她的嘴,捂得紧紧的,睨着她的目光清冷而压抑。
“赵元,进来。”
赵元晨起才跟人换了赶车的班,正斜躺在帘外补眠,听了令撩帘进来。
“爷。”
耶律越低头睨了余小晚一眼,淡淡道:“点了她的哑穴。”
什,什么?!
“唔!哦!唔!!!”
余小晚拼命挣扎,却还是没能躲过那轻轻一点。
不能开口,她还怎么说服他?
余小晚几乎绝望了,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脖子,只是想求他解开穴道,却换来他另一个命令。
“定身穴也一道点了。”
余小晚:!!!
这下余小晚连动都不能动了。
见她终于安静下来,耶律越微呼了口气,重新帮她盖好大氅,看到她那双泪汪汪的眼,琥瞳驿动了一下,抬手覆住,这才疲惫地靠在车壁闭上了眼。
……
接连赶了数日路,许是真到了极限,耶律越没再连夜赶路,途经一处小村便停了下来,选了整座村子最好的一处院落,包了整夜。
主家抱着银子欢天喜地的暂时借宿别人家,耶律越几人也入了石屋。
是的,石屋,偏远村落,大部分都是草屋,这石屋小院已算最好的了。
临山夜寒,石屋中烧着类似穿越前东北暖炕般的石炕,躺在上面倒是暖暖烘烘。
耶律越将她安置在炕里侧裹好了棉被,这才在外侧又铺了一个被窝,自然而然的和衣而卧,完全没有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十分不妥的念头。
余小晚面朝上躺了一会儿,斜眸望着他略带疲惫的背影,定了身不能动,点也哑穴也不能说话,便哼哼唧唧制造噪音。
耶律越转过身来,“想如厕?”
其实之前他刚帮过她,全程羞得余小晚无地自容,他却始终面不改色。
第218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19)
余小晚已经完全弄不明白耶律越到底在想什么了。
荒郊野外的, 她还能跑去哪儿?为什么他就是不肯解了她的定身穴?甚至连如厕都要亲力亲为?
虽然帮她如厕时他君子翩翩只看她的脸,可撩裙子退里裤却都是他亲自动手,这与当日在竹林将她抱上马桶再回避,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那种难以言表的羞耻感, 简直让她恨不得一头撞死算了。
往事不堪回首,这种破廉耻的如厕,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拜托他帮忙。
耶律越见她许久没反应, 又问了一遍,“如厕?”
她左右动了动眼珠,相当于摇头。
“那便睡。”耶律越毫不留情地转过身去。
余小晚无奈,只得哼哼唧唧继续制造噪音。
“你到底想怎样?”
余小晚不能言语, 又是面朝上躺着, 只能斜眸可怜兮兮地望着他, 眼珠子都斜酸了。
耶律越探手将她的头转过来,“饿了?”
刚吃过。
“渴了?”
她不想频繁如厕, 渴也不会喝水的。
“还是冷?”
不冷, 石炕烧得暖烘烘很舒服。
“或者热?”
不冷不热刚刚好。
“还是说……一直这么定身, 身子酸了?”
余小晚赶紧眨了眨眼。
耶律越波澜不惊地望着她,许久才吐出一句:“解开穴道也可以, 不过……同样的伎俩不要再用第二次,明白吗?”
言下之意, 不要再如当初那般色|诱他。
余小晚再度眨了眨眼。
耶律越这才起身唤了赵元解了她的定身穴。
可这根本不够, 眼看着赵元转身要走, 余小晚赶紧拽住耶律越,指了指自己的咽喉。
“想解哑穴?”
点头再点头。
耶律越淡淡扫了一眼她所指之处,突然勾起一抹笑,云淡风轻的笑。
“这样便好,免得你说梦话。”
余小晚:!!!
她难道平时有说过梦话吗?
赵元还是走了,余小晚很心塞。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世界尚未崩塌,说明玄睦还安然无恙。
耶律越端过床头的油灯想要吹灭,余小晚再度拉住他,摇了摇头。
灯灭了还怎么仔仔细细地看天罚?
这次耶律越倒没有为难,又放了回去。
“睡吧。”
耶律越背对她睡下,余小晚望着他的背影,心乱如麻。
这些天她躺在软垫加人垫上,车摇得跟摇篮似的,一睡就是一个对时,根本不困,原本还以为自己睡这么多该头疼的,可显然也没有这种不适,浑身上下跟脱胎换骨似的,越睡越轻盈,倒也是让她奇怪的紧。
可耶律越却不同,他一直抱着她坐着,算上今日都坐了整整十日了,腰酸背痛肯定少不了,难得停下好好歇息一晚,她知道自己不该打扰他,也真心不愿打扰他,可是……
侧身躺着,望着棉被下他略显清瘦的身影,她犹豫了很久,终于悄悄探过手去,将那被子稍稍往下拉了拉,露出他的肩膀。
他没有丝毫反应,像是完全不曾感觉到一般。
细腻的指尖在那单薄的白衣之上,一笔一划描划。
【晨之……】
【不愿听我说,那我便写吧。】
耶律越静悄悄的,似是真的已经睡着,余小晚忍着眼泪,继续描划着。
【我是罪魂,是下凡来赎罪的,不能动情,否则,会遭天罚。】
【我不怕天罚,可我怕心悦之人受我牵连。】
【第一次动情,天道罚我变成一条没有手足不能言语的蛇,我可以忍受。】
【可天道却罚他失去了一切!】
【若我再动情,天道便会罚我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我不怕天雷,可我怕他被我连累的……不得善终。】
这是谎言,是假的,却也是真的。
她真的不能同他一起,也真的怕世界崩塌他不得善终。
耶律越依然静悄悄地躺着,一动不动。
余小晚抹掉眼角的泪痕,继续写着。
【我知你不信我,我便证明给你看。】
她撩开被子,悉悉索索地贴了过去,没敢进他的被窝,就那么隔着重重阻碍贴在他的后背,手也摸索着搂上了他的腰。
她犹豫着,只搂一下就挨雷劈,是不是有点太假?
她要不要再……
不等她想好,耳旁突然传来耶律越沉沉的声音。
“这就是你所谓的证明?”
说着话,她也被他反手推到了一边。
耶律越头也不回,盖好自己的被子,淡淡道:“别忘了我之前说的话,同样的伎俩别用第二次。”
余小晚心一横,突然起身跨坐在他身上,不等他反应过来,按住他的肩头把他按平,低头便是一吻!
耶律越的呼吸瞬间便滞住了,他怔愣地连眼都忘了眨,琥瞳驿动,耳旁只剩两人急促的心跳,还有那骤然乱成一团的呼吸。
余小晚趁他还没回过神来,先他一步撤开唇,探出左手轻抚着他的脸,带着几分私心,切切低喃。
“我心悦你,晨之……我……”
“够了!”
这句话显然刺激到了他,他陡然回神,猛地推开了她!
“你这……”
怒斥戛然而止。
耶律越微微睁大眼,一错不错地望着斜歪在被褥之上的余小晚。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或者说,只有打雷下雨之时,曾在夜空见过。
无数细小的淡蓝雷电流窜在余小晚的手上,正是方才摸过他脸的左手!
余小晚紧握着左手腕,痛的浑身痉挛,不过片刻便是满头的冷汗,那手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炭黑,皮肉焦糊味携着腥膻扑鼻而来!
“晚儿!”
他本能地起身想去抱她,却被余小晚仓皇躲开。
“别……”
她痛的说不出话,只能勉强挤出这一个字。
耶律越哪里肯听,直接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唔!”
抱住的瞬间便是一阵剧痛!
电流蔓延到他身上,疼得他闷哼一声,眼前瞬间便黑了。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不过短短数息,可却仿佛过了万年。
疼,太疼了!
电流撤走的瞬间,余小晚浑身一软,直接昏厥了过去。
再度醒来,竟还是那小屋,窗外天光大亮,小呼呼倚着她的脸睡得正香。
她一转头,小呼呼失了依靠,啪嗒一下跌了个空,立马一个激灵蹦了起来,麻雀黑豆眼没睁一秒,立马又困得贴到她脸侧,再度睡得昏天暗地。
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挨在她脸上,温暖又松软,映着眼前那温润如玉的面容,熏热了她的视线。
耶律越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琥瞳无波,修润的唇微抿着,云淡风轻,无波无澜,若非那眼下明显的青影,她差点以为他一点也不在乎她遭了天罚。
“那是什么?”
“嗳?”
几个时辰前方才遭遇过高强度电击,余小晚大脑还未恢复正常运转,一片空白。
“昨晚那似雷电之物,是什么?”
余小晚这才想起她的手,下意识地抬起看了一眼。
手上缠着缟白的布条,只有手腕,没有任何类似手指的细长形状。
她的手呢?
震惊不过一瞬间,余小晚很快便明白过来,她的手因高强度电击,碳化成灰,已经不止是残,是彻底没有了。
没有便没有吧,横竖这肉身也用不了多久。
余小晚微叹了口气,几乎瞬间便接受了这个事实,唯一奇怪的一点便是,为什么不疼?明明昨晚还那么疼的。
敲了系统来问,可它始终都没回。
“那是……”一张口,竟能说话了,大抵是她昏迷之时,赵元解了她的哑穴,“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