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率韩国三万大军及三千强弓劲弩而来,愿暂受信陵君节制!”
话音落下,余韵经久不绝的响在耳畔!
主帅营帐中,各国将领全都目光灼灼的看向信陵君。
信陵君将配剑横放于眼前,手指轻轻拂过,光滑明亮的剑身上倒映出一双满含凌厉杀气的眼睛和容貌。
“嗡!”
信陵君猛然反手将长剑掷出,长剑去若雷霆,扎入主帅营帐的正中泥土当中,没入一尺有余!
“秦国无道,屠我百姓,掠我珠玉,宰割天下,分裂山河,天下诸国久受其苦!今日我等最后一战,必要肝胆相照,誓要重创秦军,一报多年深仇!”信陵君高声说道。
“说得好!”廉颇一拍案几,高喝道“肝胆相照,重创秦军!”
“肝胆相照,重创秦军!”众人齐声说道。
“肝胆相照,重创秦军!”
营帐外,树上飞鹰也被此气势所惊,猛然飞上天空,仰头对天发起一声长啸!
一里之外,鬓发斑白的蒙骜手持长剑坐在岩石上,一抹脸上鲜血,嘶哑说道“我军损伤如何?”
“已亡两万人。”偏将低声说道,而伤者不计其数。
突然,偏将睁大眼睛看向黄河对岸,那里是五国联军所在之处。
“蒙……蒙将军,信陵君率五国军队再次杀来了!”
蒙骜提起力气猛然站起,大声嘶吼道“儿郎们,随我厮杀——”
无数攻城器械如同乌云般屹立在黄河岸边,三千强弓劲弩同时校瞄对准秦军,寒芒一点的箭尖上火油闪烁!
攻城器械之后,四十万大军阵列分明,只待一声令下,便与秦军决一死战!
风姿如玉的贵公子一改往日装束,身披铠甲大踏步而来,走上由墨家十大机关师所制之投石机。
“轰隆!”
随着一声震撼人心的巨响,一颗燃烧火焰的巨石如流星般划过天空,重重撞入秦军大营当中,激起无数哀嚎和飞沙尘土!
随着这代表战争的前奏响起,所有的弓弩利剑同时启动,千万浇灌火油而燃烧的长箭划破苍穹,如同牛毛细雨般落入秦军当中!
信陵君手中剑锋向前,高声喊道“杀——”
身后四十万衣铠鲜明的大军齐声喊道“杀——”
“杀——”
声音撼动天地!
顷刻间,五国联军如洪水般倾泻而出,扑向对面的秦军!
两军短兵交接,只是短短时间,黄河几乎被无数残肢与头颅染成淡红色,死人无数,哀嚎尖叫声不绝于耳!
信陵君高作于投石车上,手持军旗指挥军队,随时观测调控各方局势,同时指挥数十万军队,竟然井井有条,丝毫不显乱象!
蒙骜一剑砍翻面前的一个楚国将领,抬头四顾,不由得心下绞痛,只见秦军虽然勇猛,可是阵营在无数联军士兵轮番冲击下,已经隐隐约约有混乱之感。
秦军已是败象初显!
就在战况胶着难分的此时,东方平原上一线黑影出现,在短短几个呼吸内越来越清晰!
三千玄黑铠甲的骑兵如同天降,沿着黄河岸边狂奔而来,所过之处堪称无敌,如同一把尖刀般插入秦国军队背部!
为首带领骑兵之人容色之美世所罕见,正是龙阳君!
信陵君远远看见,顿时大喜过望,“是王兄的魏武精卒!”
在魏武精卒和五国联军的前后夹击下,秦军终于兵败如山倒!
腥风血雨里,蒙骜气喘吁吁,终于下军令道“秦军撤退,向西撤退!”
“秦军向西撤退——”
——————
函谷关外,难民的持续到来,也带来了最新的战报消息。
在车队驻扎下的第九日,据最新来到函谷关外的一个洛阳难民所说,黄河南岸一战,蒙骜将军输得丢盔弃甲,只好带领余下秦军退守洛阳。
小十万的秦军衣食住行本就艰难,突然住进来,城中储藏的粮食不够吃,只好将这份压力施加在平民百姓上,加之战时人心惶惶,所以已经开始有庶人拖家带口的逃命。
听那个跪在地上磕头的庶人说完后,明夷给了他一小布袋栗米当做酬谢,然后沿着林间小道缓慢走回车队里。
心里默算了一般大军赶路的时间和庶人逃难的时间差,以及消息流动的时间……
明夷突然心中了悟,明白嬴政为何说十日之内由函谷关进入咸阳的原因了。
当天子夜,在所有人都沉睡以后,明夷悄悄去寻找嬴政。
而嬴政对明夷的到来毫不意外,气定神闲地拿起火石点燃油灯,照亮营帐的小小一角落。
这被猜中心思的感觉……
明夷面上不显,心中却有些不快。
落坐之后,嬴政平静的说道“河外一战后,五国联军士气高昂,乘胜追击,秦军守不了洛阳一地,还得再退。”
而秦军再退,就只能退进函谷关了。
秦军到时往函谷关这个乌龟壳里一缩,等待五国军队退兵便是。
往前推七八十年,合纵攻秦已经发生了三次,除了昭王称帝而引起的那次没打起来,其余两次皆是五国败秦军,却被阻拦在函谷关外不得其入,五国本就是各自为政,时间一长,联军便成为一团散沙,各回各国。
而在此之前,将近十万秦军要进入函谷关,想要蒙混其中一同过关,并不算难事。
何况这次秦军的主帅还是蒙田大父。
明夷瞬间心领神会,忍不住说道“怪不得公子之前说十日之内由函谷关进入咸阳,算无遗策,佩服。”
明夷这次是真的有几分佩服嬴政。
就算有重生外挂,能在得知无法进关的瞬息之内意识到咸阳朝堂有变,并且推算出大军和五国联军动向、路线、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决策——等在这里,而不是想其他办法白费功夫。
这种智商,简直逆天了。
灯光摇曳下,黑衣少年俊朗无瑕的容颜依旧面无表情,唇角却微微一勾。
“过函谷关不算什么,接下来的咸阳朝堂才是重中之重。”嬴政手指轻敲桌面,似乎是随口问道“你可曾听闻过齐恒公继承王位时的事?”
“兄弟相残,天下诸国哪个识字的人不知晓。”明夷淡淡的凝视对面少年几秒,“对了,我母氏和周朝王室被迁入咸阳后,是如何安置的?”
“乔迁于阳下里之中入户籍,派兵看守,令其如庶人般劳作而活。”嬴政淡淡说道。
这些是根据上辈子的记忆而知道。
“如果我此番护送你回咸阳,能不能对他们宽松一二?”明夷问道。
“国有国法,岂能宽松。”嬴政淡然说道,语调平静却不容置疑。
明夷挑起长眉,冷淡道“公子这样说,难道不怕我在五国联军兵临函谷关时,将你推给他们?”
嬴政对她的威胁完全不为所动。
“你难道忘了按照路线,秦军来函谷关会比五国联军早。”嬴政神色悠然的说道“倒提醒了我,你既有此打算,我还不如在秦军来后将你推下函谷关城墙。”
“这话也提醒了我,你既然有此打算,不如我明日清早就效仿一次要离、专诸!”明夷冷冷说道。
“别忘了车队之人全部效忠于我!”
“说的好,那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就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
片刻之后,明夷将匕首重新插入腰间,对面脸色难看的黑衣少年也低头将衣襟整理好。
明夷依旧有些好奇,一边将翻倒的案几摆正,一边说道“但如果此战战局有变,秦军没有败退,你依旧被拦在函谷关外,又该如何?”
备选方案——自然是有的。
嬴政刚想回答,却在看见对面烛火灯影下,姬明夷又重新像面具一样挂在脸上,带着微微笑意的温和神色时改变了主意。
“如果是你会怎样做?”嬴政问道。
明夷想了想,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如果是她,唯一的办法恐怕只有黑火药了,可即便记得黑火药是一硫二硝三木炭,现在也没有原材料和时间去实验制作。
所以……
所以,明夷微微笑道“不若再穿一次曲裾长裙?”
第40章
万籁俱静的深夜里,连蝉鸣也不再响起。
函谷关前,车队的马车围成圆弧形,保护着中间成片的帐篷,几个负责看守的士兵围着篝火昏昏欲睡。
“哐当!”
连片的帐篷中突然传来重物翻倒声响。
老兵一惊,还没有来得及跑过去查看,又是几声碰撞声响。
“发生了何事?”
“快听,是长公子的帐篷!”
几个侍卫匆匆跳起,一边拔剑一边跑向嬴政帐篷。
但住在隔壁的蒙恬已经比侍卫更快一步,跑过去一把掀开了帐篷帘子。
看到帐篷内景象,蒙恬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转身挡在帐篷口面前,飞快呵止了侍卫过来。
“站住,公子不过不小心碰倒了香炉而已,并无危险发生,速速去守夜!”蒙恬冷声说道。
狭小昏暗的帐篷角落里,到处都是翻到的案几、漆柜和青铜器具。
嬴政手中用力,死死将明夷压制在柔软的羊毛毡上,不让她再抽出腰间匕首,因为用力过度而牙关紧咬,而明夷虽然右手伤还没有好,一个不慎就被按压在头顶上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却精准且迅速的捏在了他腰间软肉上,再90度旋转,让嬴政疼的直抽冷气。
之前挣扎间,饕餮纹漆柜上的一卷丝绸毛毯掉落散开,掉落后刚好搭在嬴政背上,裹携了二人大半身体。
打发完侍卫之后,蒙恬重新转过头来,只看着上方的长公子气喘吁吁(雾),下面明夷衣襟微松而露出的一截锁骨(大雾),二人身上还盖着羊毛毯,都是同样一副精疲力竭的神色。
蒙恬的脸色一时间风云变幻。
“长公子,你……你们这样太过失礼!”蒙恬痛心疾首地说道。
就算是两情相悦,可是如今还在荒郊野外的帐篷里,怎么能干这种事!
嬴政“……”
明夷“……”
在两个人还没来得及说话时,蒙恬又深吸一口气 “罢了,长公子我先告退!”
说完后,蒙恬便一溜烟离开。
非礼勿视!
有什么劝谏之话明天再说,在这种情况下,蒙恬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
嬴政额角青筋小跳,一个不注意便带前世习性,对着蒙恬的背影怒喝道“蒙恬,你给朕回来!”
就在这时,帐篷的门帘又一次被掀开,子阳慌乱的说道“发生了何……啊——!”
子阳一声尖叫,手指着二人痛心疾首道“明夷,你……你们怎么能这样……”
“子阳,你给我住口!”明夷怒道。
……
在一阵兵荒马乱、谁也不愿意提起的黑历史之后,每个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入睡。
在嬴政滞留函谷关的第十日,蒙骜终究不敌五国联军,再次从洛阳撤兵,率领秦军来到函谷关前。
将近十万秦军如同黑云般蜿蜒至道路尽头,最前面为首的一匹白马上,鬓发如霜的老将军身上尽是染血绷带,哪怕一路走来脊背挺得笔直,也难免带了英雄迟暮的苍凉。
蒙恬小跑至蒙骜身前,仰头看着好像一瞬间苍老了十岁的大父,心中酸涩难言。
“大父,胜败乃兵家常事,您不必……”蒙恬斟酌的话语想要安慰。
蒙骜翻身下马,拍拍蒙恬的脑袋。
“无需安慰,别忘了这些道理还是我教与你的,只是……唉!”蒙骜长叹一口气,摇头不再说话。
想起出征前陛下殷殷嘱托,连破赵国三十七城池时又是何等风光,到头来却败在了信陵君手中,险些连性命也失去。
“老夫对不起陛下期望,也对不起跟我出征的秦国儿郎们性命。”蒙骜说道。
“这不怨您,以一国十万军士对战五国精锐,除非仙人下凡,否则谁能获胜!”蒙恬急切的说道。
“到底是老夫小瞧了信陵君。”蒙骜说道。
祖孙二人一路闲聊至函谷关前,走进暂时居住的帐篷后,蒙恬将自己这些日子身上发生的事讲给了祖父听。
蒙骜听着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他在秦国朝堂浸润了几十年,遇事想的比蒙恬多些,这不仅仅是简单的送长公子回秦国,而是二位公子的王位之争,一个不好站错了队,将来便有可能牵连到蒙氏全族!
一个年幼却有高贵出生、在秦国长大的公子,一个据说年纪与心智都更加成熟、却是在异国长大的的长公子……
“既然长公子在此,老夫礼当拜会才是。”蒙骜手摸着胡须说道。
话音刚落,帐篷外就传来嬴政声音。
“真巧,我也想来拜会老将军。”
一身黑衣,冷肃俊美的少年掀开帘子走进帐篷,不说其他,仅靠这容貌气度便足以让人眼前一亮。
蒙骜神色一振,对孙子说道“你先下去,老夫与长公子有话要说。”
“是。”蒙恬抱拳说道,紧接着转身离开。
蒙恬在外心急如焚的等待了近半个时辰,嬴政才离开。
“大父?”蒙恬呼唤道。
“好!好!好!”
只见帐篷内的老将军一改先前神色淡然,连说三个好字,激动地在地毯上走来走去。
“我秦国得上天庇佑,世代出名君,何愁不兴!”蒙骜兴奋道“恬儿,等到来日长公子继承王位,你务必要好好效忠于他,如此便可保我们蒙氏一族几十年欣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