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贵女——三春景
时间:2020-04-08 08:37:00

 
    可是,绝大多数中产之家是不行的,他们都是精打细算过日子的,贵上一点儿,就超出不少预算了!这是他们不能接受的。
 
    于是这些人只能等,等市面上出现砖瓦等建材的供应,运气好遇上了,赶紧去抢购。
 
    为什么砖瓦等建材这么俏,商人们不赶紧投资生产,以缓解需求呢?这是个好问题,又是个笨问题——哪怕是现代社会,这种事又少见了吗?某些走俏的产品供不应求,生产商也想赚钱,尽可能地扩大产能了,但就是跟不上,有什么办法呢?
 
    做生不如做熟,商贾们在自己原本的一亩三分地上能活得好好的,享受这个好时代带来的丰沛利润,那为什么要去做砖瓦建材的生意?那是赚钱,可这个时代赚钱的生意多了去了啊!
 
    另外,就算真有心做这门生意,这门生意也是有门槛的!
 
    技术、资产两者缺一不可!别以为就是烧砖烧瓦而已,现代社会许多乡村还自己烧呢!可这是两千多年前的汉代,这个时候连好一点儿的瓷器都没有!窑口原始、烧制技术尚在摸索中,掌握技术的人也很少...绝对的技术产业啊!
 
    陈嫣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关系,再加上内部鼓励带新人、学技术,所以才能有人大办砖厂,换别人的话,一般是不能的。
 
    资产也不用说了,这也算是工业了,在这个时代当然属于比较重资产的产业。工人、基础设施建设...全都是钱。这也无形之中挤掉了一批想要投身这一行,钱却不够的商人。
 
    总之,即使市场很繁荣,大都市里的居民很多都有购买的意愿,砖瓦等建材供应却是远远跟不上的。
 
    这种情况下,陈嫣的砖厂开始开足马力生产砖块。对外,陈嫣并没有弄出价高者得规定,而是价格始终维持一个比较确定的数值...总之,先到先得吧。
 
    提前来订货的交了定金,就能获得一份契约,等到排到自己的砖生产出来了,砖厂就会送过去,到时再付尾款。
 
    不过订货却不是无节制的,砖厂的计划,只许订出下一个季度的生产指标。当然了,按照如今这种效益,产能都是在不断扩大的,所以生产指标不止能完成,还往往会远超出。多出来的并不用担心...效益好的很呐,生产多少就能卖多少,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正好,这种多出来的砖可以成为‘机动配额’,偶尔有什么朋友亲戚、不好得罪的人物走后门,想要插队,就能安排上了。
 
    所谓砖票,其实就是砖厂和订货方签订的订货合同。
 
    之所以会取出一个别号,是因为砖票已经开始变成一种很接近期货的东西了!
 
    每当陈嫣的砖厂放出新一个季度的订购合同额度,立刻就会门庭若市。因为大家都只知道,砖瓦建材现在是有价无市!陈嫣的砖厂就按照普通的行市价格卖,他们只要转手,就能赚上一笔了!
 
    当然了,定金提前付,这对于他们而言是一种损失,因为钱也是能生钱的!这个时间,他们拿这钱本身就可以赚钱了。所以如果非要计较,如果砖瓦等建材按照常规的缓慢涨价,虽然也能赚,但就是小赚。
 
    想想外面其他生意,意思不大。
 
    可如果不是普通涨价呢?比如说今年朝廷要搞个大工程,到时候肯定会耗去大量建材的!少府的生产额度一定会紧着朝廷的工程。甚至那些非少府的作坊,也乐得和朝廷做生意...这样一来,市面上普通供应一定会大打折扣!
 
    供应量少了,但需求并不会降的那么厉害。这种情况下,傻子都知道会发生什么——涨价啊!
 
    投机商这个时候就会行动起来,来砖厂大量订货,就等着到时候市面上的砖瓦应声而涨。砖瓦涨了,他们手里的订货合同自然也会涨。到时候无论是图资金快进快出,直接卖合同,还是和砖厂交割,然后再卖货,都是好买卖!
 
    这样一来,订货合同可不是就有了期货的性质!
 
    陈嫣敢肯定,只要自己稍微放松一点儿。比如说,对外放出的砖票承诺交割时间不是这个季度结束,而是无限延长,手握合同的话,一年、两年、三年内来兑换砖瓦都可以,砖票的期货证券属性会更加强!
 
    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可以轻易地搞到一大笔钱——如果自己有燃眉之急的话,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法。
 
    比如说,放开时限,然后就大规模签订订货合同,订货合同的数目可以超出产能,超出的很多也没关系。稍微理解一些后世期货的操作手法的就会知道,不会真的有那么多人来交割的!
 
    因为价格是在不断上涨的,只要这些人依旧对价格上涨看好,他们有什么理由来交割呢?就算是自己不想再持有订货合同了,也可以把订货合同转给其他看好的人,而新的订货合同持有者,如果不是想要修房子,估计会继续持有合同。
 
    这些人不来交割,陈嫣就是在用订货合同,一块一尺见方的布帛在换钱!
 
    甚至再狠一点儿,她可以不收定金,而是收全款!真要是操作成了期货,投资的人估计也不会计较这个。羊毛出在羊身上,喝酒的难道会在乎酒瓶贵?
 
    不过陈嫣最后还是没有选择这么干,即使她最近真有些缺钱了...实在是交通号太烧钱了。陆运海运都是,特别是海运,那是开了好几个火盆,加倍速了烧的。
 
    她其实一向有些胆小怕事,别看她做的那些事怎么看怎么胆大包天,绝不是胆小怕事的人做得出来的。但其实啊,做这些事会有什么后果她都是想过的,退路也在考虑之列。
 
    最后真兜不住了,最差的情形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但有些事,她迟迟不做,就是因为她根本无法预料结果,或者那样的结果不是她能够承受的。
 
    比如说,小麦磨粉这件事。这件事做起来绝对不难,而一旦做了,她绝对可以大赚!倒不是说囤上一批小麦,大发其财。这个办法笨,而且是在赚不来多少钱,要是被朝廷认为有扰乱粮食市场的嫌疑,那真是得不偿失了。
 
    这件事具体操作起来是另外一种搞法,比如她可以研究一下磨小麦的技术,最好能弄出足够好用的水力磨坊什么的。到时候她就办面粉厂,效益绝对不开玩笑!
 
    另外,因为提前知道小麦要大火,她可以提前布局粮食市场,凭借这么个先机,只要操作得当,就能在已经相当成熟的粮食市场分一杯羹!
 
    当然了,具体可以做的也不止这些...可以做的事情多了去了,真要细数,也数不完。
 
    这么多的好处,陈嫣为什么没有去做?就是因为把握不准这件事的连锁反应!这可是能够改变饮食结构的大事——这是必然的,陈嫣要么不推广这个,一旦拿出了面粉这种东西,必然会全力推广开来,不然的话,拿出来的意义何在?
 
    饮食结构的改变从来不是小事,即使是在现代社会也是如此!
 
    因为小麦锚准了金融市场,价格有的时候根本不能体现市场供应,一些以小麦为主食的国家往往深受其害。而主食是稻米的国家,在这件事上就要好过一些了......
 
    两千年后是这样,两千年前的古代社会就更不用说了!
 
    牵一发而动全身,陈嫣甚至计算不出会有多大的影响,以至于迟迟不敢动手——她甚至会想,这会不会影响到朝廷的粮草供应,蝴蝶效应,不断累积之后把汉匈战争的结果都给改了?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杞人忧天,但类似的担忧是不会少的。
 
    说到底,她虽然不记得多少具体的历史,可也是依赖着‘知道历史走向’这一‘金手指’的。真要是将历史改的面目全非,她也会迟疑——要不要真的去做?她常常会有这样的犹疑。
 
    因为这个,磨面粉的技术虽然一直在研究,真的拿出面粉这一大杀器,却始终不在计划中...因为一旦列入计划,之后就很难拖延下去了。
 
    现在的砖票弄成期货证券也是一个道理。
 
    陈嫣并没有多少金融方面的知识,她自身的经历简单又单纯,天天都在家里拍视频、剪片子而已。绞尽脑汁想的也不过就是新的主题拍什么好,怎样才能涨粉,增加收益......
 
    可是陈嫣看的杂书多,所以她知道著名的‘郁金香泡沫’,知道类似的东西会带来什么结果。
 
    如果她真的去做期货了,就是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这个时代的没有多少关于期货、股票的认知,更没有足够有力的监管体制!她真的弄出来之后,哪怕她自己很有自制力,能够不贪不冒进,始终将风险控制在可控范围内,那其他人呢?
 
    野蛮生长下,学了她的手法,最后弄出‘郁金香泡沫’,甚至经济大危机,这难道不可能吗?
 
    真要是那样,她就是罪人了!她知道那样的事情会给普通民众生活带来多大的破坏!
 
    她在这个时代赚了很多钱,其中有一些手法并不那么光明正大(很多时候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则),但她基本上还是能做到问心无愧地...毕竟她也不是什么圣母。可是,如果最后真的由她来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她可能会寝食难安,虽然没有人会觉得她是罪魁祸首!
 
    别人不知道,但自己知道如果没有自己,一切都不会发生。
 
    砖票看起来只是个小玩意儿,但因为其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甚至让陈嫣彻夜思索过...所以真是很特殊了。
 
    “长安附近的砖窑,今春还有多少砖票呢?”
 
    “怎么,你要与人走后门?是欠了人人情吗?”对于王温舒的探询,陈嫣想到的只是这个。不然的话,闲的发慌了,王温舒问起砖票来,这门生意又不归他管!
 
    “送礼。”王温舒也没有太过于解释,只是两个字,陈嫣就心领神会了。
 
    陈嫣明白了后没有再多问,直接思考起来,“真要说砖票的话,夏季的砖票都要放出来了,哪来的春季砖票?要么去拿夏季的,要么特批一批砖块来——不知还有没有剩的。”
 
    虽然每个季节的产能都会增长,所以机动额度并不少。但正如陈嫣说的,春天都要结束了,就算是机动额度也应该批出去了才对。
 
    这种事情陈嫣是不会知道的,这虽是她的生意,但她手上生意多了去了,怎么可能做到事无巨细,全都知道。
 
    两人说话间,陈嫣也觉得再呆在梅园意思不大,而且刚刚出汗了,身上怪不舒服的。便道:“我们一道去住处那边,不过多久也该用飨食了。”
 
    说着又道:“砖窑那边儿的事儿找人来问问就是了。”
 
    说着向身边的婢女招了招手:“让人去办吧!去砖窑寻一个管事来,说我有话问。”
 
    陈嫣身边由年轻姑娘组成的秘书班子也渐渐成型了,现在还在磨合当中——姑娘们得对陈嫣的产业了如指掌,并且和各处的大小管事对接。现在还没有磨合完全,但效果已经初显了,她说的很简略,但姑娘们一定能理解她的意思,并且办的又快又好。
 
    果然,陈嫣和王温舒回了陈嫣在梅园的住处,陈嫣洗漱休息一番,和王温舒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数着时辰用飨食,一顿飨食刚刚用完,下面的人就通传,是砖窑那边的管事来了。
 
    陈嫣让人撤了刚刚吃饭时的东西,换了地方,去了延伸出去的阔台。此时日光已经变得没那么厉害了,在这里摆了一张挨案,又送上了之前冰镇好的葡萄酒,王温舒坐一方,陈嫣做主位那一方。
 
    陈嫣想了想,本想让人送个屏风上来,这样自己就不用正襟危坐,跽坐地难受了。但后来又一想,就算来的管事看到她懒散的样子又如何呢?先不说会不会传出去,就算是传出去,这种名声上的小小瑕疵又算什么?
 
    以大汉贵女们的乱来,这甚至不算事!(不是说所有的大汉贵女都乱来,只是乱来的那批是真的很厉害)。
 
    于是屏风没有送上来,送来的是陈嫣让制的超大抱枕...与其说是抱枕,其实更像是懒人沙发那样的东西。再加上一些小枕头辅助,陈嫣很快造出了一个相当舒适的‘窝’,然后就以时下人能够瞠目结舌的方式歪着了。
 
    王温舒自己是见怪不怪了,但想到砖窑的管事要来,眉头拧了一下...但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等到砖窑的年轻管事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场景就是如此...他因此受了很大惊吓,迅速地低下了头——不该看的别看!他的性格虽然是出了名的呆,但却不是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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