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贵女——三春景
时间:2020-04-08 08:37:00

 
    为了陈嫣,他可以来强求颜异,但同样是为了陈嫣,他不能来强求一个已经订亲,或者将要订亲的颜异。如果这样做,即使能帮助到现在的陈嫣,也会从另一方面摧毁陈嫣...桑弘羊知道陈嫣的原则,陈嫣的骄傲!
 
    事实上,表面‘平易近人’的陈嫣或许才是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傲慢的人!
 
    所以她才会拒绝这个国家的皇帝,只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不爱他的!不妥协到这个地步,这不是傲慢是什么?
 
    颜异要成为另一个女人的丈夫了...她怎么可能还有一丝丝‘纠缠’!
 
    但...桑弘羊抿了抿嘴唇,开始进一步焦躁起来——他得带回颜异,不管怎么说,和陈嫣说清楚!只有这样才能帮到现在的陈嫣,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至于陈嫣知道这件事之后会不会生气,会不会骄傲被摧毁,那是之后的事情!
 
    而他最怕的是陈嫣根本没有一个‘以后’。
 
    桑弘羊决定先去一趟颜府看看,大不了想办法买通阍侍,只是传个话而已,想必这些阍侍是不会拒绝一笔可观收入的——财能通神,如果无法打动他们,只是说明钱不够多而已。而桑弘羊别的什么都没有,只有钱多的数不清了。
 
    事情也没有出乎桑弘羊的意料,进展的很顺利,阍侍通知了颜异,颜异要见他。
 
    直到来到了颜异的院子,踏在了院中青石板上,桑弘羊才觉得这些日子因赶路而飘飘荡荡的身体落到了实处。
 
    他一抬头就看到颜异,颜异就站在院中廊下,正给一株高大的花木修枝。其实这个时候的文人墨客还不流行做这些,这些都有专门的奴仆来做。但和陈嫣相处久了,也染上了一些她的习惯,颜异现在也找到了打理花草的乐趣。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颜异才回头看去:“桑公子...”
 
    桑弘羊看着这些日子已经上升成为他最痛恨、最厌恶的人的青年,在他最恨的时候,他甚至想过来到临沂之后什么都不说,先一剑斩了他...有些问题非常不好解决,太复杂、也太微妙!但产生问题的人很好解决!
 
    当一切的方法都得不到解的时候,暴力就是一切的解!
 
    但真正见到人的时候,他发觉自己是无法杀了他了...不只是因为他知道杀了他也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更是因为他看在眼中...这个曾经优秀的、前程远大的青年,这个时候已经完全被毁了!
 
    杀一个完全没有求生欲,甚至可能一心求死的人?这毫无意义。
 
    颜异比桑弘羊上一次见的时候瘦了很多,但他骨相好,所以即便是接近瘦脱了形了,整个人也不会让人觉得可怕,反而有一种松柏即倾的摇摇欲坠,是另一种姿仪。
 
    看得出来,他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
 
    桑弘羊原本要说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喉咙口,沉默着,他拔出了腰间的一把长剑,剑刃抵在了颜异的咽喉。
 
 第308章 葛生(5)
 
    桑弘羊的剑抵在颜异的咽喉旁。
 
    这个时代就没有男人不爱剑的, 所以即便是桑弘羊,他的佩剑也相当‘夸张’...至少价钱非常夸张!这把剑当初花了五百金...五百金已经是一个大富豪一年的纯利润还有多了!注意,这个大富豪的级别是全国前几百名那种程度的。
 
    如果是桑弘羊少时的家庭, 五百金的剑也是不可能的,不是出不起这个钱,而是不会这样败家!天子自用的佩剑(不是赏人的那些), 也就百金、两三百金的程度。虽说民间富豪的某些享受超过皇帝不是没有先例, 但到底太夸张了。
 
    不过一个消费败家不败家也是相对而言,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买一匹丝绸做新衣服就已经是败家了。而对于有钱人来说,这显然不值一提, 就是一个非常日常的消费而已。对于现在的桑弘羊来说, 五百金的佩剑也不是需要在意的了...虽然还是有些小贵, 但对比他的收入,也不是不能接受。
 
    一把宝剑这样昂贵, 而且还不是花在装饰刀剑、剑柄这些地方(很多贵族佩剑就是这样,装饰了各种宝石), 如果桑弘羊不是冤大头, 这剑就确实有独特之处了。
 
    事实上还真有...这把剑对比这个时代的剑来说,长而且本身没有因为这个长度而变得脆弱——这个时代的金属质量非常一般,再加上锻造工艺什么的,剑一般都长不了, 特别是实战用剑, 一旦长了就非常容易被折断、砍断。
 
    所以桑弘羊这把剑能做到这个, 真的很不容易了。
 
    另外,这把剑就是锋利了...吹毛断发并不是一个夸张的形容,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这把剑是超越这个时代的,不过这也没什么奇怪的,古代总有一些超出自己时代的工艺出现。之所以会有这种存在,或是因为生产过程中的偶然,或是因为统治阶层的不计代价!前者没什么好说的,后这倒是很值得一说。
 
    打个比方,陈嫣平常用的那只小弩,以此时的眼光来看,妥妥的黑科技了。但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不可理解的,不过就是拿钱堆出来的而已!零部件复杂又精密,主要靠手艺顶尖的工匠一点点修正打磨出来。
 
    这样的存在可以成为极个别人的玩物,却是没办法推广的,根本不具备那个条件。
 
    桑弘羊的这把剑就是同样的存在。
 
    所以当这把剑架在颜异的脖子上的时候,剑刃轻轻蹭在皮肤上,一道鲜红的血线就出现了。
 
    “我本想杀了你。”桑弘羊声音压的很低,但在这个本来就只有两人的院子里,足够另一个人听的清清楚楚了。
 
    颜异没有躲开桑红眼的剑,甚至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对方...桑弘羊很清楚,对方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性命了——这让桑弘羊心中一阵恼火!他才是要来质问颜异的那个,他最在乎的半身还在生死线上苦苦挣扎,但看现在的样子,倒好像颜异才是受害者!
 
    桑弘羊想要逼问对方...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把陈嫣快要逼上绝路了!然而他终究是什么都没说。在这一刻,他选择了维护陈嫣的尊严,真的那样说,仿佛就是在拿陈嫣的现状乞求怜悯了!
 
    那怎么可以!
 
    正在桑弘羊还想说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一声尖叫。
 
    “你、你...你是哪里来的强人!?快快放开我儿!”来的是颜产和颜夫人,颜夫人一进来就见到一个青年男子拿剑架着儿子,受到的惊吓可想而知,相比之下颜产的要镇定一些,至少表现出来的样子要镇定一些。
 
    “公子与我家、与我儿不知有何等仇怨...”颜产扶住一旁险些晕倒的妻子,强自镇定道:“有怨报怨倒是无不可的,只是公子看来也不是那等无家无室的游侠儿,若真害人性命,恐怕要想清楚...所谓‘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如今一时快意,之后却是走不脱的!”
 
    在颜产看来,这样说是肯定有用的...毕竟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真要是随便动手了,这个不认识的男子根本没有机会走脱!虽然不是没有人为了报仇可以不顾自己性命的,但那终究只是少数。
 
    然而桑弘羊听这话却是笑了,刀剑依旧架在颜异的脖子上,然而却绕了半圈——这样一来,他也正对着颜产和颜夫人了...听两人说话他就知道了,这两位是颜异的父母。
 
    “伯父伯母无须担心,在下与颜氏并无仇怨,只与昭明有些恩怨而已...且在下也不会伤了他。”说着桑弘羊还拍了拍颜异的肩膀...两人现在已经很近了。
 
    虽然桑弘羊是这样说的,颜产和颜夫人又怎么会相信呢!真要是没想过做什么,剑怎么就架到脖子上了!他们可看的清清楚楚,颜异脖子上已经有了一条细细长长的伤口!如此难道要和他们说,这就是年轻人的玩笑?
 
    这可真是玩笑一样的了!
 
    桑弘羊见夫妇二人并不相信,也只是轻轻一笑:“二老不妨瞧瞧,在下就算不杀昭明,昭明也是个死人了...在下本欲杀他,然而今日一见,其实已经没了杀心...他这样的,活着与死了又有甚分别?”
 
    颜异的情况最了解还是父母,听桑弘羊这样说,夫妻二人仿佛被人踩住了死穴,有好一会儿眼冒金星,根本说不出话来。
 
    先恢复过来的是本来就没有那么激动的颜产,在最开始的‘惊吓’之后,他现在总算能比较冷静地考量桑弘羊的存在了...发现他是真的没有杀颜异的意思(至少暂时没有)之后,他上下扫了桑弘羊一眼,试探道:“公子倒与昭明相熟...”
 
    称呼已经说明了一切了,虽然同辈之间以‘字’相称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听那熟稔的语气,怎么也不像是接触不多的...至于敌人,更不像了。虽然现在拿剑架着脖子,但那绝不是对敌人的口吻。
 
    桑弘羊似笑非笑地看了颜异一眼:“这...也不算是相熟,在下与令郎也不过是泛泛之交,见过几面而已。”
 
    这说的没什么错,两人就是因为陈嫣才有了一点儿交集而已,从认识起,不过寥寥数面。
 
    “不过...在下有一友人,倒是多亏了令郎‘照顾有加’。”
 
    听到桑弘羊语气中的暗示,颜异脸色白了一层...颜产注意到了这一点,觉得自己可能抓住了点儿什么。
 
    “这世上有许多事就是好聚好散罢了,本不该纠缠。”桑弘羊说到这里笑了笑,然而其他人分明从他的笑容里看出了一丝荫翳:“只是,若是做不到,何必要空许诺言?难不成是见人心软好欺,又以为无人来出头,所以肆无忌惮了起来?”
 
    这话可把颜产说糊涂了,然而颜异却是清清楚楚的。
 
    “父亲,此事...父亲无须再管!”颜异丝毫不像是一个被人拿刀剑架着的人,看着颜产,目光没有任何躲闪:“此事乃是孩儿的错...”
 
    “不管?异儿,你怎能如此说!”颜夫人眼泪流了下来:“你这身体发肤、一条性命皆是父母所给,如何能由你自行决定——你就算有什么错处,对不住了人家,改错、赎过就是了!说这话是做什么!”
 
    听颜异的话,他的意思似乎是要赔一条性命给人家。
 
    颜异却摇了摇头:“...是孩儿欠下的...”
 
    颜夫人根本接受不了这个说法,只是哭诉道:“你这孩子怎能如此说——你到底是哪里来的歹人?光天化日之下敢如此行事,眼中还有汉律国法吗?我颜氏也不是任人欺凌的!今日若有不慎,不只是你,还有你家人——”
 
    “夫人不必威胁在下...直说也无妨!在下乃洛阳桑家桑弘羊!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您若是想,自可去找我家麻烦!”桑弘羊还真不怕对方,别说他今天根本不打算真的把颜异怎么样,就算真的过火了一些,也殃及不到他的家人。
 
    这又不是叛国谋逆一样的罪,还要连坐到家人!若真的想找他家的麻烦,只能动用私底下的手段。
 
    然而私底下的手段,别看复圣家族,门第似乎很高的样子,实际上也就那样!曲阜孔氏如今都还在钻营呢,这复圣颜氏的家族实在算不上什么了。至少不可能伸手到洛阳对桑家做什么,考虑到自家这些年和许多官面人物联系十分紧密,就更没有什么机会了。
 
    “桑弘羊...”颜产在外行走的多些,知道的人也多一些,立刻反应了过来——颜夫人反应慢一点,但也隐隐约约想起了这个名字!
 
    真要说起来,在齐地,桑弘羊这个名字并不比‘不夜翁主’这个称号提的少。不夜翁主虽然才是那些产业的主人,但总是出面统管全局的其实是桑弘羊!很多时候陈嫣并不方面出面,也是桑弘羊做的她的代理人。
 
    如此一来,桑弘羊其实还更为人所熟知。
 
    就算没有见过他,也应该多少听人提过这个名字!
 
    而弄清楚他的身份之后,之前的诸多疑惑也不是疑惑了!
 
    “你、你就因为...就要伤我儿?”颜夫人的神情由疑惑转为了然,然后转为愤怒:“男婚女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哪有擅专道理?我儿不过是遵从父母罢了——不夜翁主,真是好大的威风,竟然霸道如此!竟让你来做此等事!”
 
    桑弘羊本来不欲将颜异父母牵涉到这件事里,然而此时听颜夫人说话,其中对陈嫣有着相当深的恶意——他现在的状态本来就不正常,完全就是易燃易爆的情况,哪能对此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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