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表妹在。”
“我有事找骆姑娘。”
盛三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那王爷进去吧。”
目睹这一切的女掌柜单手撑着柜台,深深叹气。
去净房拦着,要见东家赶紧放进去了,这是不是弄反了?
卫晗过去时,骆笙正与负雪说话。
“大白看起来很精神,你照顾得不错。”
负雪得到表扬,登时露出羞涩的笑容,怯怯道:“多谢姑娘夸奖,照顾好大白是我该做的。”
他在姑娘眼里有用处,姑娘就不会不要他了吧?
那一次姑娘突然赶他走,把他吓坏了。
负雪想着当时的恐惧,用乞求的眼神望着骆笙:“姑娘,能不能叫明烛哥哥也来这里,与我一起照顾大白啊?”
提到明烛,骆笙语气淡了些:“有你和石焱一起照顾大白足够了,明烛留在府中就好。”
“可是明烛哥哥一个人留在府中很寂寞的。”少年见骆笙态度不错,鼓起勇气道,“姑娘,其实明烛哥哥很想见您的……”
卫晗立在不远处,把少年这些话一字不漏听进耳里,容色渐冷。
十五岁的少女,十三四岁的少年,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这画面瞧着本就有些刺眼,但对一个半大少年,他还生不出计较之心。
呵,他听到了什么?
明烛哥哥想见骆姑娘?
明烛——对于那个风姿无双的青年,卫晗印象还算深刻,听着这番话不由绷紧薄唇。
“主子,您来了啊!”石焱快步走过来。
卫晗扫了石焱一眼,向骆笙走去。
负雪看着越走越近的男子,心头忍不住紧张。
明烛哥哥说过,这人是大人物,十分厉害的……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骆笙身后。
一只手落在负雪肩头,轻轻拍了拍。
负雪仰头看着那只手的主人,一脸无措。
卫晗轻笑,声音低沉:“小兄弟,遇到事情往女孩子身后躲,可不是好习惯。”
负雪陡然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
又去看骆笙:“她……”
比他高了许多的男子神色淡淡,嘴角含笑,却令他更紧张了。
因为紧张,话便脱口而出:“她是主人!”
主人和女孩子怎么一样呢。
主人?
卫晗挑了挑眉,去看骆笙,神色隐隐有些微妙。
骆笙一脸淡定:“王爷不如先去用饭,等酒肆打烊再请神医过来。”
“好。”卫晗从善如流应下,却没有动。
“王爷还有事?”
“呃,我想看看大白。”
骆笙沉默了一瞬,道:“王爷可以低头看。”
卫晗低头,与卧在负雪脚边的大白鹅对视。
一人一鹅,相隔不过两尺的距离。
大白盯着卫晗跃跃欲试。
这个人它咬过的,似乎没有威胁的样子。
大白有了判断,当即扑了过去。
卫晗没有躲。
等一会儿他就要取这只鹅的血治病,让它咬一口,权当扯平了。
当然,主要原因是这只鹅是骆姑娘养的,伤了碰了不好交代。
活了十二年的鹅,换作人恐怕是轻轻一碰就可能骨折的古稀老人了吧?
这般想着,卫晗对大白鹅有了十二分的包容。
然后,大白鹅就把某人腰间玉带上系着的双鱼佩啄了下来。
那一瞬间,卫晗第一反应是用手护住腰带。
场面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大白叼着玉佩奔向负雪。
卫晗眼神骤然转冷。
这只鹅要把他的贴身玉佩送给骆姑娘的面首?
鹅是最欺软怕硬的,大白察觉情况不对,一松嘴玉佩砸在了骆笙裙摆上,嘎嘎叫着逃了。
一根鹅毛飞起,又飘飘悠悠落地。
负雪险些吓哭了:“姑娘,大白不是故意的……”
得罪了开阳王,姑娘会不会真把大白宰了做成全鹅宴啊?
明烛哥哥提起开阳王时,神色可是十分凝重呢。
骆笙弯腰把玉佩拾起。
玉是上好的白玉,雕琢成双鱼图案,握在手中一片温润。
骆笙把玉佩递过去:“王爷的玉佩。”
说真的,她有些怀疑开阳王有让人扯他腰带的怪癖。
先是被骆姑娘扯掉了腰带,又险些被大白扯掉腰带,开阳王真不是故意的吗?
卫晗觉得骆笙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然而一时又理不清头绪。
望着递过来的玉佩,他脱口而出:“送给骆姑娘了。”
骆笙扬眉。
这又是什么缘故?
卫晗轻咳了一声,道:“大白不是替我把它送给骆姑娘了,送出去的东西岂有收回的道理。”
逃到墙根的大白:“嘎?”
第290章 面子
骆笙看一眼蹲在墙根的白鹅,道:“大白可能不是这么想的。”
卫晗轻笑:“大白把玉佩放到骆姑娘裙子上了。”
骆笙嘴角抽了一下。
那是放吗?那明明是砸。
她分明瞧着大白准备把玉佩给负雪的,是被某人骤然发出的杀气吓松了嘴。
“王爷还是收回去吧,我不缺玉佩。”骆笙把双鱼佩塞回卫晗手里。
什么芙蓉花、双鱼佩,她收这些莫名其妙的礼物做什么。
非要送,送本菜谱不好吗?
握着温润的玉佩,卫晗眼神微暗。
骆姑娘没有收,而他却觉得白玉缀在她的裙摆上很好看。
卫晗紧了紧手中玉佩,大步走向墙根。
大白警惕盯着走近的人,本能感知到的危险让它忘了逃。
卫晗把玉佩挂到了大白鹅颈上。
系着蝴蝶结挂着玉佩的大白:“……”
“王爷——”
卫晗对骆笙微微一笑:“骆姑娘,我先去吃酒,等会儿见。”
眼瞅着卫晗进了大堂,骆笙缓缓转头看向大白。
大白一脸无辜:“嘎?”
为什么又看它?
这些人到底要它一只鹅怎么样才满意?
骆笙走过去把玉佩从白鹅颈上取下,板着脸塞进荷包里,忍不住在心里骂一句:开阳王这不要脸的!
很快就到了打烊的时间,酒客陆陆续续散去,盛三郎等人在大堂围坐着吃锅子,李神医则由石燚陪着从酒肆后门进了院子。
骆笙立在院中,见李神医进来迎了过去。
李神医一扫,问道:“人呢?”
“王爷在屋里等您。”
李神医点点头,再问:“鹅呢?”
“鹅也在屋里等您。”
李神医表情有些古怪。
这丫头说得一本正经,为何他有些想笑?
不能,他一百多岁的人了,什么事没经历过,没什么可笑的。
李神医一脸严肃走进堂屋。
骆笙停下来:“王爷在西屋,我去东屋坐坐。如果有什么吩咐,您就让石燚来喊我。”
李神医点点头,由石燚陪着去了西屋。
西屋布置成了书房,书架桌椅俱全,临墙是一张矮榻。
“神医来了。”卫晗起身相迎。
李神医懒得废话,直接指了指矮榻:“脱了衣裳,去那里躺着。”
卫晗嘴角笑意一滞,扫了一眼石燚。
石燚低着头。
再扫一眼看守大白的石焱。
石焱也垂着眼。
然后就与石焱身边的大白鹅对上了视线。
好在骆姑娘没跟来——卫晗心中闪过这个念头,利落脱去外衣。
李神医面无表情:“脱光。”
卫晗动作一顿,随后老老实实照做。
把病治好最重要,他可不想再因为怪病发作被别人扯掉腰带了。
对于卫晗的干脆利落,李神医颇满意。
他最烦一些人治个病扭扭捏捏,以为他想看似的。开阳王这小子别的地方不行,这方面还是挺懂事的。
李神医看向大白。
系着蝴蝶结的大白高傲看过来。
这种老头儿,它一只鹅能啄死两个。
判断过没有危险,大白鹅又跃跃欲试想咬人了。
李神医递给石燚一把细刀与小瓶,交代道:“取十滴鹅血给我。”
石燚握着刀子走了过去。
石焱忙道:“四弟,动作轻一点啊,主子答应过骆姑娘不伤大白性命的。”
四弟有点死脑筋,要是不说清楚,说不定咔嚓就把大白的脖子给扭断了。
要是那样,主子就算治好了病也会弄死他。
“知道。”石燚言简意赅回一声。
两兄弟说话的时候,大白突然产生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然而多次的经验让它明白跑不掉的。
走投无路的大白鹅放开喉咙,嘎嘎大叫起来。
跑不了,但它能叫啊!
听着惨烈的鹅叫声,等在东屋的骆笙以为出了状况,走到西屋门外问道:“需要帮忙吗?”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趴在榻上的卫晗猛然坐起来:“不必!”
紧跟着就是李神医的骂声:“快躺下,谁让你起来的!骆姑娘又没进来,看不到你的光屁股!”
卫晗:“……”
刚把大白的喙捏住的石燚默默投去同情的眼神。
主子好没面子,让骆姑娘知道他正光着屁股了。
而石焱不仅没有同情,反而有些遗憾。
千载难逢的机会啊,骆姑娘客气啥,直接进来多好。要是看到主子光着屁股,还能不负责吗?
面子?主子要什么面子啊,天天绞尽脑汁给人家姑娘送礼物,还被拒绝,面子早就当下酒菜吃没了。
门外,因为鹅叫突然停下而把李神医的吼声一字不落听进耳中的骆笙默默回了东屋。
原来治疗需要……全脱光吗?
骆笙坐下后,目光投向门口处。
门口挂着棉帘,自是看不清外面情形。
蜡烛不知不觉燃了一截。
李神医提着药箱由石燚陪着走出去,留下迅速穿衣的卫晗,以及瑟瑟发抖的白鹅。
骆笙挑帘而出。
“已经结束了?”
李神医点点头。
“那您慢走。”骆笙送李神医走出堂屋。
李神医板着脸道:“不用送了。”
就这么几步路送什么送,有这个闲工夫不知道给他装一盘点心当宵夜?
骆笙一见老头儿沉着脸的样子,莞尔一笑:“秀姑煮了核桃粥,您要不要带一碗回去尝尝?”
“也好。”李神医矜持点头,带着香喷喷的核桃粥心满意足走了。
骆笙立在台阶上,听到动静转过身去。
先是冲出一只白鹅。
大白看骆笙一眼,嘎嘎叫着跑了。
骆笙竟从那叫声中听出了天大的委屈。
再然后,面前多了一道玄色身影。
“王爷觉得如何?”骆笙客气问一声。
应该是好了吧,不然下一次岂不是还要把书房借他。
“多谢骆姑娘关心,神医说休养好就没问题了。”
“那恭喜王爷了。”
少女语气淡淡,可男人面颊却悄悄爬上绯红,好在被夜色体贴遮掩。
他竭力摆出若无其事的模样,道:“回头我让石燚送一套新被褥来。”
“不必了。”骆笙太阳穴跳了跳。
难道她差换一套被褥的钱?
见卫晗还想说什么,骆笙忙道:“天晚了,王爷赶紧回去吧。”
目送少女快步进了屋,卫晗升起一个大胆的念头:骆姑娘好像并不介意的……
第291章 亲事
日子流水般淌过,有间酒肆似乎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后院多了一只威风十足的大白鹅,以及平南王世子卫丰来得越发勤快。
令他遗憾的是之后再没机会进后院,哪怕用闹肚子作借口,也被酒肆的人无情拒绝。
即便如此,依然挡不住他来酒肆的热情。
这里的酒菜不但好吃,还有一个令他念念难忘的人。
念念难忘,却又难以启齿。
卫丰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
那日他看得仔细,那明明是个少年,即便再美貌也不是女孩子,可他偏偏就忘不了那少年抬着头,迎着阳光扬唇一笑的样子。
他好像动心了,动心的人却是个男孩子。
卫丰很苦恼,甚至于越发怨愤卫羌。
倘若他不是平南王世子,而只是清贵无忧的平南王府二公子,就算喜欢男人又何妨?
小倌馆能光明正大存在,本就说明好此风的人不少。
或者他已经是平南王,娶了王妃后谁又管得到他头上来。
可偏偏他是世子,要是传出好男风的闲话,首先过不去父母那一关。
酒入愁肠,越发愁了。
卫丰捏着酒杯冷笑。
一开始,连喝一杯酒还要听那些下人啰嗦,直到那日他给那几人点了一桌酒菜,耳根才算清净。
雅室突然被推开,卫雯面罩寒霜走进来:“二哥,你果然在这里!”
卫丰端着酒杯,斜睨着她:“你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