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拂歌顿时倒吸口气,一把将莲褚衣推开,扯到了她胳膊上的伤,刚缠好的绷带上又隐隐见了血色。
君拂歌不知怎的冒了股火气,咬牙道:“你能不能安分一些?”
莲褚衣勾了眼尾,委屈道:“是你自己红了耳朵勾引我,怎又叫我安分一些?”
君拂歌只觉一股郁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眼皮狠跳了几下,终是松了下颚,缓声道:“今日……多谢你了。”
莲褚衣“噗嗤”一笑,掩唇道:“那拂歌准备怎么报答我,以身相许吗?”
君拂歌没理她,起身道:“我去煎药。”
然刚转过身,便闻身后之人开口,语气中不见平常可闻的戏谑:“我说过了,我的男人我自是要舍命相护的,所以你不必谢我。”
君拂歌心头疾跳,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快步出了房门。仿佛脚步快一些,就不会让她瞧见,他又骤然红了的耳尖。
作者有话要说: 染发技术哪家强?
异域番邦金发女王!!
秃头少女表示,要染发,首先……你要有头发。
团子:染发?不,我不配!!!
第71章 分镜七一 承情
第二日一早, 百里盟中人便发现“金发女”已然气绝。
童萌听到消息时没寻到大佬,便独自先去查看了她的尸体。女子喉口一枚蛇形小镖是致命伤, 看起来是不备之下遭人灭口。
能悄无声息躲过百里盟的巡查, 堂而皇之入室杀人,这个金发女的背后之人一定不简单。
百里盟中人没有在现场发现凶手的任何信息, 童萌则一直盯着“金发女”的尸体,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金发女擅长易容,海岛之上与她在一起的那白发铁手的男子死了, 她却顺利脱逃;之后易容成大佬被识破,然在船上又再次脱逃;扮成跛脚老妪混进百里盟, 与影子里应外合, 影子已死她还留了半条命, 如今竟是被别人杀人灭口了么?
童萌说不出来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只是类似于“她居然就这么死了”这种感慨, 就好像剧中人物你以为她还会再蹦跶个几集, 却突然冒出来另一个人物将她一下子解决, 观众便会猜测, 这人是真的死了,还是在憋什么大招。
童萌现在便是这样的心情。
“等一下!”
眼见百里盟的人要将尸首抬出去,童萌忍不住出声,她还想再确认一次。
童萌抚上金发女的脸,用了些力揉搓,没有戴面具, 鬓边还有些灰白粘胶,是假扮老妪的伪装被扯下后留下的。头发也确实是金色,一脚弯曲的角度怪异,童萌记得当时大佬一脚踩碎了她的膝骨,那老妪的跛脚并不是装出来的。
如此看来,应当是金发女无疑了。
童萌正要转身退后,一眼瞧见女子滑落在担架边的手,目色骤然一顿。
这人的手保持了老妪筋脉纵横的模样,指甲上却留了刮痕,是原先的染在指甲上的颜色被刮掉的痕迹。童萌一个指甲一个指甲地细看,发现那指盖缝隙间还残留了些许。
是大红豆蔻。
童萌脑中骤然划过一人的脸,那人就曾经用染了鲜红豆蔻的手拨开她长发,抬了她的下颌。
万花楼老鸨,红姐。
童萌眸中几闪,不管这个人是不是红姐,但一定不是那个金发女子!
一个精通易容伪装之术的人,不会在自己身上留下太过明显的特征,比如,染上那些耗时费力,还不易刮除的鲜红豆蔻!
童萌化身福尔摩斯·萌的时候,君拂歌正在给莲褚衣换巾帕。
夜深时,莲褚衣起了高热,是伤口太深引起的,喝下去的药尽数吐了出来。君拂歌换了一夜的帕子,又新去熬了药,已是一个日夜未曾合眼。
到清晨时分,烧才退下。
君拂歌替她擦拭脸上汗珠,目光微微一顿。闭着眼的莲褚衣没有平日里勾眼含媚的神色,睡颜老老实实的,也不知是不是发烧睡死了,一整夜都没见她翻身动弹,安分得都不像她。
君拂歌眸中微动,低声自语道:“睡着了倒是乖巧。”一手贴在碗边试了试药温,正要唤莲褚衣起来,却见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勾。
“起来喝药。”
莲褚衣不动。
君拂歌没再出声,再过一会儿似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
走了?莲褚衣眼睫微颤,睁开眼来,却见君拂歌仍旧立在床边,压根没挪半步,只看着她沉声道:“喝药。”
莲褚衣意外地扬了扬眉:“拂歌是同我在一起久了近朱者赤么,竟也学会用计了。”
“近朱者赤?”君拂歌目露古怪,“你确定不是近墨者黑?”
莲褚衣笑出声来,她睡了这一觉,精神已好了许多,撑着坐起身看着君拂歌眨眼道:“若我方才一直不醒,拂歌是准备将药彻底放凉,还是主动喂我呀?”
“若是喂的话,我睡着喝不进药,拂歌会不会……”莲褚衣点了点唇尖,“用嘴喂?”
君拂歌嘴角一抽,黑着脸把碗递过去:“没有如果,现在喝。”
莲褚衣示意他看自己伤了的一条胳膊,委屈道:“伤了手,一只手不方便。”
“哪里不方便,一口喝了便是。”
莲褚衣难得被君拂歌噎得梗了一梗,换了个表情道:“哪有姑娘家喝药一口闷的,人家都是一口药一口蜜饯地吃,蜜饯就算了,药总要一勺勺喝吧?”
君拂歌走近,在床沿坐了下来,将碗举到莲褚衣跟前:“我端着,你舀便是。”
莲褚衣眯了眯眼,一手从衾被中伸出,捏了勺子舀了药,刚举到唇边,指尖一抖药便洒了。
“你看,烧了一晚上,我浑身都没有力气。”莲褚衣瞪着君拂歌,“你还让我自己喝药。”
君拂歌拿帕子擦了药渍,瞥了莲褚衣一眼,没力气喝药,倒有力气瞪他。然到底,君拂歌还是接过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她喝。
再这般折腾下去,药就全凉了。
莲褚衣弯了眼眸,眼尾媚色娇娇。
不解风情没有关系,不会照顾人也没有关系,她总会一点一点叫他知道,该如何对她死心塌地。
·
另一厢,百里荇醒了。
浓烈药香冲淡了一室水木沉香,药香之中,隐隐还夹杂着一抹血气。
外人皆以为替百里荇医治的是百里盟中府医,然实则从头到尾都是吴痕舟亲自出手,不只因为他医术高超,更是在这等情况之下,百里群只信吴痕舟一个。
此时外间有隐隐交谈声,正是百里群和吴痕舟两人。
“两枚骨钉已顺利取出,荇儿的伤势虽看着沉重,但无性命之忧,只是……”
百里群直接道:“伤在腿上,可是于他日后行走有碍?”
吴痕舟叹道:“那两枚骨钉入骨的角度极为刁钻,正打入腿骨筋脉之间。骨断好续,脉断却难。”
百里荇没有睁眼,只是阖上的眼睫微微一颤。
外间陷入沉默,半晌后百里群道:“能保他性命无虞便好,其他的……我相信他能扛过来。”
“其实……法子还是有的。”吴痕舟看着百里群神色,眉心微拧,“我曾见过一帖古方,上载以磨石草混五种毒虫毒花,有续筋养脉之效。只是那磨石草生在吴岳峰,我曾两次试图登峰,但皆无所得。”
吴岳峰百里群亦有耳闻,整座山峰如刀削斧凿,异常险峻。且山顶终年积雪,寒冷异常,内力不够深厚之人别说登峰寻药,多待片刻都可能熬不住。
吴痕舟的轻功在整个江湖中已是数一数二,若连他也无法从吴岳峰上取得磨石草,其他人只怕更是希望渺茫。
“取磨石草是为一难,还有一难便是那五种虫花之毒均为大热之毒,不能立时药用,需要有体质阴寒之人以内力温养,中和毒性之后方能入药。”
“即便是这两难皆能攻破,这古方是否有用也尚未可知。”吴痕舟心下暗叹,这也是他一开始犹豫是否直言相告的原因。
百里群静了瞬道:“养毒虫毒花倒是不难,玄阙阁中网罗不少内家功夫,其中必定有偏阴寒的功法,至于那磨石草,我亲自去趟吴岳峰。”
吴痕舟蹙眉:“你之前所练内功偏阳热,若要修习阴寒功法便要将原先内力尽数散去重头再来,否则有走火入魔之险。”
“只要有一线希望,总要试上一试。”
百里荇听到此处猛地睁眼,挣扎着从床上坐起。外间的百里群和吴痕舟听到响动,立时过来按住他道:“别乱动,小心腿伤。”
“爹。”百里荇咬牙道,“爹无需为孩儿冒险,不过是一双腿罢了,废便废了。只要我还活着,一样能撑起百里盟。”
父亲年事已高,无论是去吴岳峰还是废掉原先功力重修,即便侥幸成功,也定会要他半条命。两条腿而已,没必要拿命去换。
“无妨。”百里群道,“爹心里有数。”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百里荇抿了唇,衾被下的手一点点蜷起。
“盟主爱子之心真叫人感动。”窗外懒懒一声,引得几人骤然回头,百里群一掌拍开窗门,掌风卷着枝头花瓣拂过那人长发,紫衣风流,当世无双。
安陵辞伸手接了几片花瓣,揉在指间,石破天惊之言由他说出来似是漫不经心:“盟主心系武林□□乏术,寻药之事不如由我代劳。”
百里群眸中微沉:“七绝宫宫主,安陵辞?”
安陵辞随手扔了花瓣,懒懒抬眸:“对了,我所练的功法,叫七寒决。”
吴痕舟一怔,七寒决是最为阴寒的功法之一,用此等内功祛除大热药□□半功倍,的确是上上之选。且以安陵辞的功力,未必不能上那吴岳峰,无论怎么看,他去,都是最好的选择。
百里群深看了安陵辞一眼:“宫主有什么条件大可提出来。”
安陵辞轻笑,瞥向百里荇:“没有,什么条件都没有。”
百里荇心头一沉,头一次有些急躁道:“不必劳烦宫主……”
然安陵辞却是甩袖转身,扬声截了百里荇的话:“本尊杀人,容不得人拒绝,救人,也同样由不得人拒绝。”
“百里少主,这情我要你承着,这辈子,都承着。”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大佬了解一下~
第72章 分镜七二 何人
安陵辞上吴岳峰一事, 七绝宫中只有岳山知情。也只有岳山一人见到,从峰上下来的宫主面色惨白如纸, 双唇发青, 背上一片血迹斑驳,却仍旧强撑着耗费内力, 养那什么毒虫毒花。
饶是从不多嘴的岳山也忍不住道:“宫主这般, 是否值得?”
安陵辞却轻轻一笑,他想得到的,从来不会计算是否值得, 不择手段才是他的一贯风格,哪怕, 折的是他自己。
“把东西交给百里群, 其他的不必多言。”
救百里荇这件事必须由他来做, 却无需他来说。以百里荇的性格,必然不会瞒下这事。
安陵辞眸中微闪, 他要他的好妹妹亲耳从百里荇口中得知他究竟做了些什么, 他要她心中对百里荇再无半分歉疚牵挂, 他要她满心满眼, 都只有他一个。
·
“人没找到?”
剔透玉石做成的棋子一下一下击在棋盘边缘,却敲得底下跪着之人的心跳一下重过一下,额间忍不住沁了层细汗。
“红姐自那晚领命之后便再无消息,属下怀疑……任务失败。”
棋子敲击的声音骤停,骇得那人的呼吸也跟着滞了一滞。男子抚摸着剔透棋子,起身望向窗外, 树丛间一群雀鸟扑腾而起,几点黑影争先恐后。带着杀意的一子弹出,命中其中一只雀鸟,黑影顿时落下,砸在地上。
“传信星君,让他早做准备。”
下属立时称是,离开前处理了那雀鸟的尸体。好险,方才他差点以为死的不是这只鸟,而是他自己。
这厢,童萌再次将大佬的手书展开,上头只有寥寥几字:
有事,已回。
童萌一把将纸团起扔到桌边,什么要紧的事都不同她告别一声,说好不生气的,这哪像是不生气的样子!
然片刻后,她又将纸团拾起,摊开后压平放在桌上。
自己气走的大佬,还得自己哄回来。童萌揉了揉脸,花式哄大佬三十六计会有用吗?
童萌有点方。
不过好在,百里荇这里的情况比她预想的要好上很多。吴痕舟前辈调制的养筋续脉的伤药很有疗效,不过十日,百里荇的双腿已大有起色,虽还不能下床行走,但总算不是痛入骨髓,也能稍稍动弹了。
“双腿每日都要按着穴位活络气血,若是觉得疼痛减轻,可以试着活动关节,再过个几日看看能不能走上两步。”
吴痕舟这番交代类似于现世中的复健,童萌之前也看人做过,便每日盯着百里荇从一点一点活动关节到能站立一会儿,再尝试着迈腿行走。
初时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能让百里荇做得满头大汗,然他也不愧是百里盟的少主,咬着牙一声不吭,硬是挺了下来,到现在已能拄着拐走上几步了。
童萌偶尔便扶着百里荇出来晒晒太阳,或者在院子里看吴痕舟老前辈完虐时青。
前段时日百里荇伤势沉重,时青便也留了下来,不知怎的竟被吴痕舟前辈看中,收了他做入室弟子,指点他轻功。
自那之后,院子里时常能听到时青的鬼哭狼嚎,只因吴痕舟在院中摆了梅花阵,半掌大小的梅花桩高矮不一,吴痕舟命时青每日都必须在上头蹦跶几回。
原本这梅花桩倒也难不住他,然吴痕舟前辈偏偏在那桩上都洒了油,一不留神就叫人从桩上滑下。
这还不止,老前辈还喜欢吃蜜饯,带果核的那种,吐核时一吐一个准儿,不是打在时青小腿肚,便是敲得时青两股战战,既要防着脚下打滑,又要留心飞来果核,一日下来便已摔得鼻青脸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