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莹含笑。
没搭理他。
外景拍起来没有内景容易，车子跟在身后，林导坐在车上，手里卷着剧本，坐在镜头后，说：“孟莹，你念台词的时候，记得弯腰，自然一点，视线往上扫，看向那扇窗户，很好，状态很好。”
“秦隽，你眼神得有戏，情绪带上，你可以偷牵她的手，对就这样。”林导说完，看一眼打板的。
“开始。”
板子打上。
月燕跟巷子里坐着的奶奶聊天，视线往上扫一下，扫向了可能有嫌疑犯的窗户。狭小的巷子，最多只能挤两个人，张赫深站在她身边，本想跟着问，可是手却碰到了月燕的手，张赫深触了一下。
后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
月燕愣了下，低下头，耳根发红。
张赫深也脸红，他抬头以躲开尴尬。却撞入了窗户一双黑漆漆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带着红血丝。
张赫深愣了一秒。
再看。
那双眼睛不见了。
接下来的两天，都是拍的外景的戏份，这天下午，是结尾的一场戏份，是张赫深被凶手开枪月燕上前，替张赫深挡了一枪的那一幕。而这场戏的前面，张赫深前一分钟还在让月燕穿裙子。
月燕去换了裙子，出来找张赫深，她不情不愿，也很烦恼，她不想再替妹妹了，她想做回自我。
她想知道张赫深爱的人是她还是她妹妹。
换好了裙子，头发披在肩上，孟莹脑海里全是一年前的回忆，那条大红色的裙子，那扇大门，那些光鲜亮丽的明星，不远处的许殿，端着酒旁边站着杨柔的许殿，还有红色耳钉，眼线。
她推开门出来。
整个剧组的人都被她的眼神给震撼了。
林导眼睛一亮，喊道：“快，快，开始，就这个眼神，秦隽，滚出来，过来这里，对对，你们都过来。”
整个剧组一下子就忙碌了起来。
孟莹站在指定的位置。
秦隽走向门口，一路往外走，他捏着手机，在接电话，那头是月玲的声音。
“开始。”
板子打上。
月燕追了出去，她穿着不合身的裙子，跌跌撞撞，喊着张赫深的名字，终于，让她看到了张赫深，她追了过去。
“赫深！”
张赫深转头，看到了月燕，他迟疑了下，仿佛看到了月玲，月燕一把握住他的手，深呼吸了一口气。
不远处。
一辆黑色的奔驰开了过来，停下，车窗摇下，男人戴着腕表的手臂搭在车窗上，许殿咬着烟，看了过去。
而正在演戏中的孟莹抬起眼眸，秦隽也抬起眼眸，两个人对视，仿若无人。许殿看清了孟莹脸上的表情。
她眼底溢满了温柔，爱意，她抓着秦隽的手：“张赫深，我……我爱你。”
她那样的眼神。
许殿猛地拿下了烟。
张赫深。
喊的那么深情。
跟那天晚上一样，那扇门一开，她喊的张赫深。
她的温柔。
都是给张赫深的？
砰——
枪声响起，月燕挡在张赫深的跟前，躺在张赫深的怀里，她抬起了手，虚弱地摸着张赫深的脸。
“我只想当月燕，不想当月玲。”
“咔，杀青，孟莹杀青了！”林导笑着拍着剧本，余光看到了走过来的许殿，他愣了下，笑着挥手，“许……”
还没喊完。
许殿一把抓住孟莹的手，紧紧地抓住，他眼眸里带着狠戾：“你看我，跟看张赫深一样，你他妈用一样的眼神看我，你把我当……替……”
孟莹的眼眸清明了。
杀青的那一刻就清醒了，她看着自己的手腕，歪头笑道：“许总……”
“许总，找替身这种事情，你不是也做过吗？你失去了一个爱你爱得死心塌地的孟莹。”不远处，刘芹的声音飘了过来。
许殿指尖用力，他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刘芹。
几秒后。
他低头。
看着眼里清明，含着笑意，没有任何温柔痕迹没有任何爱意的女人。
第36章
“你再喊一遍？”许殿脸色变得更冷，捏住她下巴，用力。
“张赫深。”
“放开我。”她一字一句地道，喊的比在酒店清晰。
许殿脸色阴冷得宛如地狱爬起来似的。
周围气氛降至冰点，整个剧组没有人敢靠近，就连秦隽站在不远处，都没出声。刘芹则像看好戏一样。
那眼睛里全是嘲讽。
几秒后，许殿拦腰把孟莹抱了起来，抱到车里，塞了进去。他自己也跟着坐了进去，随后，用力地关上车门。
孟莹靠在车窗上，将自己从情绪中抽离，张赫深，许殿，张赫深，许殿，最后的这一场需要太多感情了。
涨到了顶点，车窗外，别墅灯亮着，器材推动着。孟莹终于清明了些，她指尖揉了揉额头，支着下巴回头。
就发现车里烟雾缭绕，男人指尖夹着烟，垂放在一旁，他回头，镜片里的桃花眼泛着冷意。
跟她对视。
车里昏暗，只有一点点的灯光投进来，许殿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光斜斜地打着，线条冷硬。
像只随时可以扑过去咬她的狼。
孟莹回了神，笑道：“许总？”
斜靠着窗户的女人眼睛清澈，含笑，没有任何爱意，也没有半点温柔，那天晚上的温柔柔顺，仿佛昙花一现。
她只是把他当成张赫深的替身。
想到这。
指尖用力地一掐，细长的烟断掉了。许殿一只手撑在座椅上，靠近孟莹，孟莹抵着窗户，笑着看他靠近。
她甚至伸手，摸了下许殿的脸。
许殿动作停顿，垂眸看着她细白的手指。
她一下，两下，三下地摸着，带着挑逗意味，却不是爱，不是爱，不是一年前那个满心满眼都是爱意的女人。
她拍戏。
可以吻秦隽。
未来。
她碰上新的男人，也会为新的男人敞开身子。
座椅上的手掌拧成了拳头，许殿突然一口气上不来，他拖过孟莹的手臂，把人拖到怀里。
低头狠狠地吻了下去。
孟莹愣了下，随后笑着捧着他的脸，接受他的吻。
许殿却张嘴，咬住她的嘴唇。
就那一下。
孟莹嘶了一下，扬手打了他侧脸一巴掌。
她用力推他。
“接吻就接吻，咬我做什么！”
许殿再次用力，拧住她，舌尖探入她嘴里，就着血丝，狂乱地吻着她。
垂放在一旁的手。
揉着烟头。
浑然不知痛楚。
*
本来还要补拍几个镜头的，器材道具也都准备好了，而此时，一群人却只能远远地看着不远处的那辆黑色奔驰。
在灯光的照射下。
黑色奔驰车身流畅，宛如王者。
却又带着王者的高处不胜寒。
李元儿拿着手机，走过去两步，想拍点儿什么，却只是拍到自己印在车窗上的脸。她只能放弃，走回了林导身边，林导愁着抽了口烟，又看向一旁的刘芹，制片主任今天没来现场，最后林导想了下，说：“算了，要补拍的那些……”
话没说完。
就看到黑色奔驰的车门刷地一下打开，孟莹踩着高跟鞋，头发有些凌乱地走了出来，并用力地甩上车门，往这边走来。
她接过刘芹递来的纸巾，擦拭了下唇角，对林导说：“不好意思，林导，耽误了点时间，把要补拍的继续吧。”
林导看着她唇角的伤口，迟疑了下，说：“那……那就补拍吧。”
“谢谢。”
孟莹说完，走向一旁的休息区，化妆师立即提着箱子过去，蹲在一旁，帮她上妆。整个剧组都有些安静。既看着孟莹，又看着那边的黑色奔驰，化妆师给孟莹补妆的动作都快了很多，也不如之前那样亲近，低眉顺眼，都不敢看孟莹的眼睛。
没敢跟她对视。
谁都想不到。
孟莹不是跟顾影帝炒CP，也不是跟秦隽有暧昧。那些一箱箱送到剧组的零食，全是为孟莹准备的。
许总，追的人是孟莹啊。
一下子剧组的气氛就变化了，好些个人往休息区这儿扫来，偷偷看着孟莹。
林导之前大概有所察觉，但没想到察觉证实了。
难怪，制片主任对孟莹那么好。
他回头瞪了眼李元儿。
李元儿：“？？？”
等孟莹补完妆，起身，走向补拍的现场时。那辆黑色奔驰车却启动了，一群人看到许殿一身黑衬衫，领口敞着，冷着脸去了驾驶位。
远远的。
男人的脸宛如覆了一层冰。
加上镜片的加持。
冷得令人生寒。
简直令人不敢相信那是惯来风流爱笑的许总。
奔驰后退，随后加油门，绝尘而去。
开的像跑车一样。
看着那车走后，剧组的人大松一口气，一个个地开始有了些许的活力，该干嘛干嘛。补拍的也只有两场戏，都是孟莹一个人的，她情绪虽然从共情中抽出来了，但是演技还在，很快就补完了。
“很好，很好。”林导打了一个响指，全员顿时放松。
林导又道：“孟莹，先别急着回黎城，明天我们办个庆功宴。”
因为孟莹的杀青是在晚上，此时办也来不及了。孟莹接过水壶，点点头，说道：“好的。”
刘芹跟陈洁进去收拾东西，孟莹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稍微休息一下。看着他们收工，秦隽走了过来，来到她面前，掐着腰啧啧两声说道：“我还第一次见到许家少爷这么失控……”
“你好本事啊。”
他算是看出来了，孟莹的共情对象是许殿，这两个人在那之前肯定有一段。
但是，能把许殿收拾得这么惨的，只有孟莹了。
秦隽半蹲，视线跟孟莹齐平。
孟莹拧眉，往后退了点儿，拉开距离。秦隽看着她漂亮的眉眼，还有唇角的伤口，那颗心小小地跳动了一下，说：“不如我们俩暧昧暧昧？”
孟莹慢条斯理地合上杯盖。
笑着道：“秦老师，你老房子都要着火了，还不知道灭灭？”
一语双关。
秦隽脸色变了变。
“操。”
他站了起来，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问孟莹：“你怎么知道？”
孟莹：“我跟许倾是好朋友啊。”
提到许倾。
秦隽脸色又变，又操了一声，转身离开。
看着身高腿长的男人背影，孟莹啧了一声。
男人就没一个好的。
不一会儿，刘芹跟陈洁收拾好了，提着东西出来，三个人跟剧组还在收拾工作人员导演道别，随后上了商务车，回酒店。
在车里，刘芹几番看孟莹。
孟莹长腿交叠，翻看着微博。
情绪自然。
刘芹松一口气，孟莹已经从戏里出来了。
陷入戏中的她，那会儿常常发呆，温柔至极，跟一年前的她一样。而从戏里出来的她，却多了一丝洒脱，眉宇间多了自信。
如果是一年前的孟莹。
说不定会再次陷入许殿那个坑里。
但现在的孟莹，不会的。
回到酒店十一点多了，刚下车，就刮风，打雷，有点要下雨的意思。三个人在门口分别，孟莹回了套房，洗漱洗澡，出来时，电话响了。她弯腰拿了起来，来电是家里，她坐在沙发上，接起来。
那头。
母亲的声音传来：“刚刚打你电话没接，就想着你在工作。”
对于母亲，孟莹惯来比较冷漠，她靠着椅背，嗯了声：“工作很忙。”
“工作忙归忙，也要照顾好自己。”陈娇嗓音一直都是挺尖细的，“很快要过年了，有没有打算回家？”
算起来，孟莹有两年多没回去了。
她不想回去的主要原因就是陈娇这人爱来事，另外，也偏心。即使她赚了钱，成为经济支柱，还是抵不住性别。
只因为她不是男的。
不能抬棺，这就是原罪。
“还没打算。”
“怎么没打算呢，都两年多没回来了，你难道就不想你爸？不想你弟？”
还真不想。
但是孟莹没应，她想起父亲之前打的那通电话。突然笑了声，笑得那边陈娇愣了一秒，要说的话都卡主了。
孟莹问：“你是不是想给我介绍男朋友？”
陈娇顿了下，几秒后，嗓音更尖了！
“孟玉林那人告诉你是不是？！”
说完，陈娇砰地挂了电话。
孟莹顿了几秒。
脸色也不好了。
陈娇又去找父亲的麻烦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孟玉林打来了电话，声音低低地道：“孟莹，过年抽空回来吧？你年纪大了，事业做得再好，也得找个合适的人……”
一听就是被陈娇压着说的。
孟莹没应，只宽慰了孟玉林几声，便挂了电话。
随后她靠在沙发上。
发呆。
*
黑色奔驰刹停在松山银座酒吧门口，车灯开着。车里却一片漆黑，许殿拿下眼镜，扔在副驾驶上。
点了烟，咬在嘴里。
桃花眼闭着，下巴冷硬，眉宇轻拧。
脑海里。
全是那两日孟莹温柔的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