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晋庭低声道,“怕什么,我便请薛太妃替你出面,我倒看有她们两位在,谁还敢看不起你。”
瑶华点了点头,突然惊觉不对,“为何是长公主替你出面?”
崔晋庭冷静地道,“我今日已经跟崔府一刀两断,请长公主作证,跟崔府立了分家的文书。长公主发的话,让我们以后不再往来。”他将细节与瑶华一一讲了。
瑶华静静地听着,等他说完了才开口,“说句真心话,我觉得不是什么坏事。王氏与崔晋仪这样的行事,迟早要出事的。你如今跟崔家断得干净,日后行事也少了人给你拖后腿。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底气,也就不用忍耐和家人到今日了。”
崔晋庭拉住她的手,“日后,我就是你的底气,从今日起,你就再也不用看和家人的脸色行事了。”
瑶华笑了出来,“哪有这样行事的,岂不是应了书上的那句话,一朝得志便猖狂。”
崔晋庭哼了一声,“那又如何!”
瑶华挑挑眉,“我这下可明白你这名声都是怎么来的了。”
崔晋庭挑眉,“你在取笑我?”
这家伙认真看人的时候,那眼神深邃诱人,好似要将人吞进去一样,瑶华怕他胡闹,连忙避开他的视线,给他检查起其他的伤处,“我有些想法,你要不要听?”
“嗯。”
“我们俩……之间的事情,还是静悄悄的为好。你那会儿特地来打招呼,说是要示弱阮太师,如今净身出了崔家的门,倒是让阮太师更容易相信一些。可你要是把这场亲事办得全京城都知道,前面所有的铺垫便都白费了功夫。”
“这……”崔晋庭差点忘记这一茬了,“不行,如此悄无声息的,岂不委屈了你。”
瑶华手中动作不停,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我本来也没打算嫁人,所以也没什么期待。更何况,你待我越重视,便等于将自己的短处亮给阮太师看。何必自找麻烦。恩哥儿的考试在即,回头阮太师让人在考场上悄摸地在恩哥儿背后丢张纸条,便足以毁了恩哥儿的前途。”
崔晋庭不由得深思了起来。
瑶华劝道,“风光,名声,那都是虚的。真正有底气的,哪里会特地去挣这个。你可以悄悄地提亲,婚礼再往后拖个两年,给阮太师一种完全不重视我的……”
还未说完,崔晋庭便立刻否决,“不行。提亲可以不刻意张扬,但是一定得正式、庄重,但成亲的日子,我们就定在在恩哥儿发榜之后。谁知道会不会又跑出来一个江先生海先生的,给我添乱。还有,拖个两年什么的,我绝对不同意!”
瑶华气得给了他一巴掌,“你急什么?我还会跑了不成。”
崔晋庭瞪着她,眼里起火,突然靠了过去,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等成了亲了,你就知道我急什么了!”
瑶华满面绯红,“再胡说八道,鸡毛掸子伺候。”
崔晋庭被她这副娇羞撩得心里跟猫爪的一样,笑吟吟地一挑眉,“我等着。”
花厅门口处传来扣门的声音,闵婶在外面轻声叫唤,“姑娘。”
瑶华连忙扬声,“进来。”
闵婶进来时,就看见瑶华还在给崔晋庭检查伤口,便问,“崔公子大晚上过来,要不要再吃点什么?”
崔晋庭客气地回道,“不用了,我本来就用过晚膳过来的。倒是这几日,若是有和家人再来纠缠,你只管将他们骂出去。敢来硬的,就让罗明罗亮动手。有什么事,自有我顶着。”
闵婶一听这话,“崔公子说的极是。这起子小人,心肝黑透了,日后,谁还敢跟那边来往。不过,小姐,恩哥儿马上就要考试了,这保人怎么办?要不然还请江先生帮忙?”
崔晋庭如今一听到江海清的名字就炸毛,“找他作甚?不过几个保人。你若怕寻那普通人作保会出事情,我明日请长公主出面,帮你寻几个世家晚辈。便是你那老家的族人敢作妖,有长公主出面,谁还敢轻举妄动。岂不是比和煜更加稳妥。”
瑶华不跟他客气,“行,这事就由你来安排。”
闵婶在旁边一听,乐开了花。她家姑娘终于点头了,要不是把崔公子当成了自己人,她是不会这么痛快点头的。
“好了,你的伤总还得有几天才能好。这几日在长公主那里好好养着,别到处乱跑了。药我一会儿拿给吴山,你让他每日按时帮你敷上。至于内服的,我看那医官十分尽心,你听他的就好。”
崔晋庭当着闵婶的面自然不好去拉她,“你倒是放心。”
瑶华莞尔,“好了,天色不早了,赶回西园还有好一段的路程。早点回去休息吧。”
崔晋庭胡乱点头,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明日我便请长公主那边出面,你可别乱跑。”
“知道了。”瑶华将他送了出去,看着他龇牙咧嘴地爬上了车,终于走了。
绯蓬也回来了,一脸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干。
瑶华忍不住问她,“你跟崔晋庭很熟?”
绯蓬点点头,“他小时候还跟我练过一阵子功夫,算不上正经师傅,但是比一般人更熟悉就是了。”
瑶华冲着她笑,没再追问,反正日后有的时间慢慢了解。
她跟崔晋庭商量好了,心中也稳当了下来。自此闭门不出,只守着恩哥儿,静待媒人来回跑腿。
但和煜府上和崔家可就没有这般的好心情了。
王氏倒还好,崔晋庭跟崔家一刀两断,一个铜板都没拿,光棍一条,出得门去,而且崔洮的那份荫补自然也是崔晋仪的了。这场西园的好戏,对于她来说,有得有失,但到底是得大于失。她去掉了眼中钉肉中刺,心情舒畅得不得了。至于外面盛赞崔晋庭有君子之节,她才不当一回事呢。而跟和家的婚事,她也不着急,反正和家不肯将瑶芝嫁过来,瑶兰她是绝对不会要的,而阮元菡心里惦记着她儿子,她大可稳坐钓鱼台,静待鱼儿上钩。
因此整个崔家气氛一片低沉,只有王氏神清气爽,进出脚下生风。崔洮心中郁郁,舍出了一个崔晋庭,却没能解决跟和家的婚事,而且外面的风言风语将整个崔府骂得极为难听,崔洮索性托病不出,等风头过了再说。
崔冼泰向来没什么担当,在朝中又是闲职,也索性请假,只说在家中侍疾。崔晋仪有学有样,也闭门不出。一家子当了缩头乌龟。
但和家就麻烦多了。
长公主一状告到了官家面前。官家听得一肚子气,回去了后宫,真巧碰到了阮皇后在责罚一个盛装的妃子,官家当场没给阮皇后留面子,斥责阮皇后没有中宫之德,反而对后宫诸人多有怨怼。阮皇后被训得一头雾水。事后一打听,才知道西园的事情。
阮皇后心中一琢磨,暗道侥幸,幸亏和瑶芝和黎王的事情捂得紧,要是和崔两家毁了婚,和瑶芝转头嫁给黎王,岂不是众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到时,黎王也得被拖下水,招惹官家厌恶。但是阮皇后又舍不得和煜所在的户部。两相权衡,难下决心。阮皇后索性寻了个由头,将黎王派出京城,半年之后再回来。
瑶芝没能解脱了跟崔晋仪的亲事,又得到了黎王出京的消息,哭晕了过去,醒过来后,跪到寿安堂里寻死觅活,“祖母,怎么办?娘娘和殿下摆明了是嫌弃我们家没把事情办好,不要我了。如今可怎么办啊?”
徐老太太蜡黄的脸色里透着黑青,瑶华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派过去的人都被撵了回来,摆明了软硬不吃,不再往来。
徐老太太记恨瑶华不识抬举,气恼地冲着和煜发了话,“没见过这么不懂事的丫头,她在京城过着顺风顺水的日子,依仗的是谁?也不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还敢如此拿乔。恩哥儿的事情,你不用管了,写信给老家,让他们接她回去好好管教。”
瑶芝哭得头脑发晕,“祖母,如今你还管她做什么,解除崔家的婚约才是啊。”
蒋氏也不免抱怨起崔家来,“都是那个王氏,将那个崔二郎说得那么不堪,可谁知道崔二郎行事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反而如今将我们家也拖累了进去。真正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瑶芝要死要活,“反正我不嫁去崔家。”
和煜被她哭得头大,骂道,“你闭嘴,再敢这样的作态,索性一根绳子吊死,也全了我们家的颜面。”
蒋氏心疼地搂着瑶芝,“老爷,如今这样,总得拿个章程出来才是。”
和煜冷着脸,对瑶芝道,“你要是还想嫁个好人家,你赶紧把规矩都捡起来。再有胡闹,我们便将你嫁去崔家,省得替你操心了。”
瑶芝被吓得面无人色,她的依仗黎王已经出京了,阮皇后现在只当什么都不知道,根本没有维护的意思。她现在只能依仗家人了。瑶芝再也不敢啰嗦,哆哆嗦嗦的躲回自己的院子。
和煜与母亲、妻子对坐,三张愁眉苦脸,互相看着都十分糟心。
和煜到底是在官场打滚的人,“母亲,华姐儿既然没在长公主那里闹出来,便还是有些分寸的。此刻能不翻脸,就别翻脸。把她逼急了,真的撕扯起来,我们家能讨到什么好处?”
蒋氏哼了一声,想说什么,被和煜一眼给瞪回去了。
和煜继续道,“如今最着急的,还是瑶芝的事情。阮皇后和黎王这样的态度,摆明了是指望不上了。事到如今,索性先冷静一段时间。崔家也不敢来催婚,想必指望我们家出头呢,他们在后面坐享其成。我们偏不,倒看谁能拖得过谁。”
徐老太太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了,“罢了,那就先这样吧。有什么好的办法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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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筹备亲事
没有了崔和两家乱搅和,崔晋庭和瑶华的亲事进行的很顺利。
薛太妃收到了消息,难得的出了城外的庄子,来到了鹿鸣湖边,替瑶华坐镇,坐等崔晋庭来提亲。
而崔晋庭拜托锦朝长公主让官媒上门提亲,郑重地送了崔晋庭的草帖过去。薛太妃就拿了两人的草帖去了紫霄宫,请国师占卜。
国师许久未见过薛太妃了,很惊讶她会亲自来这一趟,遂而仔细地为两人合了八字,笑着恭喜薛太妃此桩姻缘乃是上上大吉。
薛太妃兴高采烈地写了瑶华的细贴送给了锦城长公主。
锦城长公主一听,高兴地不得了。他俩这种情况也用不着相亲这个步骤了,直接跑来给瑶华插簪。
从此开始一来一往,薛太妃坐镇鹿鸣湖,锦朝长公主坐镇西园,将下定、送聘等礼节办的有声有色。
瑶华旁观着有些好笑,觉得薛太妃和锦朝长公主宛若小孩过家家一般,一个在西园帮崔晋庭张罗着各种事宜,一个在鹿鸣湖帮瑶华拿着主张,忙活得相当有趣。这哪里像是她跟崔晋庭结亲,倒更像是长公主跟薛太妃结亲。
一番来来往往之后,将成亲的日子定在了五月初二,正好在恩哥儿放榜的十日之后。
只是西园和鹿鸣湖都很偏僻,并不在京城的富贵之地,所以崔晋庭定亲的事情,除了薛家、长公主府中和官家,京城之中少有人知道。
嫁衣、礼服都由长公主和薛太妃操心了。瑶华自觉跟平日没什么两样,但要是什么都不做,好像又有点过意不去,试着绣了一对枕巾。可这玩意实在是太耗费时间,瑶华没绣两日,头晕眼花脖子疼的,好不容易绣完了,再也不敢碰这些细致活。
晚上崔大猫又跑来的时候,瑶华便跟他商量,“这嫁妆的事情,咱们得商量一下。我来京之后赚了多少钱,你心中也明白。待成亲之后,你是准备住在哪里?”
崔晋庭试探着问,“不如我们去东边置座宅子?”
瑶华笑眯眯地看着他不说话。
崔晋庭摸了摸鼻子,“明白了,你不愿意。”
瑶华给他顺顺毛,“江先生确实是个好先生,对待恩哥儿又用心。就从恩哥儿的学业来说,无可挑剔。住在鹿鸣湖边,清静又方便,恩哥儿方便些。你要是觉得这间院子小,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换一套大的。”
崔晋庭一脸不高兴,然后从袖子掏出几张纸递给她。
瑶华接过一看,“这!”
竟然是她家左右两边的三栋宅子的地契,还有宅子之间的空地的地契。她在心中估摸了一下,乖乖,这下整个占地一下子扩大了六七倍,走上一圈都得花上不少功夫。
瑶华打趣地看着他,“你不是两手空空出户的吗?怎么还有钱买宅子?难不成是打抢来的?”
崔晋庭傲娇地哼了一下,“自我懂事起,我那伯母就天天哭穷,好像我吃喝的不是米粮,而是金玉一般。后来官家接我进宫教养,我便跟官家说,我没有钱花,赏赐不要那些中看不中用的,给我金银就好。官家觉得我可怜,便特地吩咐陈公公只给我那些值钱的东西或者金银。后来,泉州那边的商户要做西洋生意,拿着份子上京来求靠山,我便跟着南安世子也入了股。每年得利颇丰。再后来年纪长了,外地来京城做生意的商家多得是哭着喊着求着我们入股的。我跟薛老么也入了几家,收入也不错。要不然凭着我大伯娘指缝里漏下来的那些零碎,我连吃饱肚子都难,更别提做事了。”
瑶华长长的哦了一声,心中感慨。寻常人家想赚点钱,累的要死要活,她这螺子黛,尽是她和闵婶动手,常累得腰酸背痛。而崔晋庭竟然有大把的人等着“送”钱给他。
崔晋庭斜睨着她不说话。
瑶华不明所以,然后陡然反应过来,赶紧夸他两句,“不错不错,果然厉害,以后养家糊口就靠你了。”
崔晋庭哼了一声,“一听就知道是敷衍我。”
口中这么说着,嘴角却翘了起来。“恩哥儿现在还读书,我们便暂居这里,等恩哥儿中举,我们就得搬家了。”
这种挥金如土的口气,瑶华虽不至于气短,但还是得说明白,“本来想跟你协商一下我的嫁妆的……”
崔晋庭奇怪,“你上京的时候,想来也没有多少钱,这么快就攒到嫁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