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阮玥说学了文科,还想问问她未来有没有意向往影视行发展,如果有的话,自己倒是可以给些帮助。
哪曾想,对面这小姑娘没有听他挽留,想了想便道:“一会儿要下雨,路上可能会堵车,我怕误了时间。”
下雨???
几个男人均是一脸懵。
这两天京市的天气一会儿晴一会儿阴,是挺烦人的,可天气预报上,未来一周好像也没雨。
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觉得人家小姑娘可能就是和他们几个大老爷们待了半天不自在,也就没留人,寒暄了两句后,潘景平让周钰送阮玥去机场。
他们几人仍在会客室说话。
二十来分钟后,落地窗被风拍得啪啪响,再没一会儿,天上阴云笼盖,噼里啪啦的雨珠落了下来。
“这姑娘挺神啊——”
看着窗外的雨幕,几个男人面面相觑,半晌,徐庸好笑地说了句。
孟既明也笑了声,倒没说什么话,转身走回室内,因为助理还没来接,悠闲地喝了一会儿茶。
四点多,他离开工作室要回去,在电梯口正好碰见回来的周钰,后者头发微湿,看见他便笑着说:“您还没走正好,阮玥那姑娘让我给您带一句话。”
“?”
孟既明轻挑眉梢。
周钰想了想,“四号不要去宋家聚会。”
话说完,他抬手挠了把湿发,笑得有些尴尬,“没头没尾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那姑娘临下车的时候说的,我也来不及问。”
“行,我知道了。”
孟既明笑了下。
电话正好响起,他挥别周钰,去接电话。
挂断电话后,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愣是有些回不过神。
他大学下铺的哥们从国外镀金回来,邀请他四号下午去家里聚会,巧了,正好姓宋。
那小姑娘,神算子?
……
阮玥是九点多到家的。
因为风太大,半边裙子都被雨水打湿,贴在了身上。
明天他们一家三口要回老家,阮承颐和赵苪知都在楼上收拾东西,也就温茹,念着她还没回来,打了两个电话又关机,心里有些担忧,坐在客厅一角,一边织围巾一边等。
门铃声响起的时候,她放下手上的东西出去开门,看到阮玥头发衣服湿乎乎的,连忙将人迎进来,哭笑不得地说:“我的好小姐,这不是带着伞么,还整得跟落汤鸡似的。”
“风有点大,伞我拿不稳。”
阮玥将湿哒哒的雨伞递给她,一边换鞋一边问,“我爸妈都在家吧?”
“在呢在呢。”
温茹将毛巾递过去,看着她笑,“自从那女人回去,这也没听见吵了。刚才吃饭的时候还在商量回去待几天呢,说是要领你去那个什么地方摘石榴。”
“御石榴园。”
阮玥笑着说完,语调轻快不少,“那我先上去洗澡啦。”
“晚饭吃了没?”
“没呢,你给我弄个三鲜汤面吧。”
说话间,阮玥蹬蹬蹬跑上楼了。
看着她背影,温茹笑着摇了摇头,去厨房里给准备吃的了。
半小时后,阮玥下楼。
温茹将热乎乎的汤面放在餐桌上,见她低头吃面,慈爱地笑了笑,问:“那个生病的同学怎么样了呀?”
“我今天没去她家了,我去京市了。”
阮玥抬眸,弯着唇角笑了下。
“哎呦——”
温茹大惊,又压低声音,“好端端地跑去京市做什么?你一个女孩子,都没单独出过远门呢,出事了怎么办!”
“没事呀,我这不好好地回来了么?”
阮玥看她一眼,见她满脸的不赞同,一副还要念叨的样子,连忙鼓了鼓腮帮子,用拿着筷子的两只手夹住脸看她。
这难得一见的开心又软糯的样子顿时让温茹心软了,瞪她一眼道,“好了好了,不说你了还不行,赶紧吃饭,哎呀……看着点筷子,挨到头发了。”
她抽了阮玥手里的筷子去厨房换,阮玥看着眼前的半碗汤面,突然就想起中午吃饭那会儿,孟既明那几句调侃。
“不去宋家”那个提醒,她本来不想说。
毕竟他们无亲无故。
可既然知道那一天会出事,不提醒一下,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前世她会知道《创业者》,就是因为孟既明,这个电影上映以后,网民们旧事重提,将他“疑似吸/毒”的事情拿出来炒。
其实本来也没吸。
警察接到举报,四号在宋宅突袭,将那几个富二代带走的时候,正好被路人拍到他一起出来的照片。
这事情传到网络上,又有人翻出他之前为上戏节食减肥后骨瘦如柴的照片,一时间,“孟既明吸/毒”这消息就喧嚣尘上,他经纪公司又是公开检验报告又是发律师函,才将这事情给平息了。
可有些网友们喊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口号,在未来这几年,总是捕风捉影地黑他。
这人,肯定不是瘾君子吧?
阮玥回想着今天见到时他的状态。
一米八七左右的身高,面容俊朗,气度雍容。宽肩窄腰长腿,袖子卷起时,露出的小臂线条肌肉紧实,走动间也是一副气定神闲、沉稳有力的样子,男性荷尔蒙很足。
捻捻指尖,她将这些胡思乱想抛诸脑后。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陆沉发了条微信问她:【在做什么?】
【吃饭。】
阮玥回了两个字。
——
陆家客厅。
歪靠在沙发上看见这两个字,陆沉抬手摸了摸唇角。
他爸陆建民在一边感慨:“炒股这么些年,就这一次够刺激。连续十个涨停板啊,轻轻松松就赚了一万多,你说我这当时要狠心多买点……”
偏头看他一眼,陆沉笑了声:“好了,就这么一点事,你念叨半天了,口不渴么?”
“还真有些口渴。”
陆建民说话间起身,去给自己倒水。
再走回来的时候,陆沉仍然看着手机,头也没抬地问了一句:“那要还是一块一股,买四十万股,经过四十个涨停,大概多少钱?”
“……我算算。”
好半天,陆建民低头念,“1810.370……哦,一千八百多万。”
第31章 我爱你
“……多少?”
原本正低头看手机的陆沉动作一顿, 偏头盯着他。
陆建民瞅见他一副吃惊的样子,莫名地有些得意, 努努嘴道:“40(1+10%)40次方, 你自己算算么?在学校也不学好,书上没有这些东西?我听你上次跟你姑姑说那些经济规律,不还一套一套的……”
“一千八百多万?”
陆沉低头默念了下这个数字,突然起身, 回自己房间了。
抽屉里翻半天,他将陆建民给的那张卡找了出来,扔到一边,又从几本杂志下面抠出个信封。信封里是一沓红钞,他上手点了点, 发现统共两万九千一,还不足三万。
前世今生,他其实一直有攒钱的习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父母毫无节制地给他哥那个无底洞里填,让他总有一种“缺钱”的危机感, 起先是小学那会儿, 压岁钱放着不动,再后来发现打台球也能赢钱, 没事儿了就去台球厅里练手, 这两三年下来,也就有了自己的小金库。
十三万,加上姑姑那儿拿去的十万, 统共二十三万,按着春节猪肉的行情,最后再分到他手上的利润肯定不止十七万,匆匆一算,截止三月底,他手上有个四十万不成问题。
而他的生日在二月,年后满十八……
赶上了!
明年那两支起死回生的股票,他绝对赶得上。
喉结滚动。
陆沉伸手捂了下眼睛。
陆建民在外面喝完一杯水,起身正准备回房,次卧里陆沉突然又出来,走到他跟前,二话没说便将他用力箍住,给了一个让他差点窒息的拥抱。
“干什么呢!”
陆建民没好气地推他。
“爸。”
平复了一下情绪,陆沉将他松开,两手扣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看了一眼,突然笑起来,“你真是我亲爸!”
“混小子,我本来就是……”
陆建民这话没说完,肩膀又被放开。
陆沉转身往门口去了。
他一头雾水,“干嘛去?这都快十一点了!”
与此同时,卓琳正好从外面开门进来。
一进来就看到陆沉在低头换鞋,没好气地拉下脸问:“这个点又出去?!外面还下雨呢!”
“一个哥们喝醉了,我去看看。”
说着话,陆沉直起身,见她一脸倦容还皱着眉训斥自己,又是一笑,抬手捏捏她脸,不正经地哄,“别气了乖,小心变老。”
“滚蛋。”
卓琳一把拍下他手,心情到底好转了些,听见他哼着歌去了电梯口,转头又数落陆建民,“你说你,孩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从来不知道管管!这都大半夜了又跑出去!次次哥们喝醉了,这在外面交了群什么朋友!”
“好了好了,儿子不小了。”
“高中都没毕业!”
“那好歹一放假就回来了,心里还记着这个家。倒是你大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国庆节就想着跟媳妇儿出国游,也没说问问他爹妈!”
说起陆尧,卓琳顿时沉默,叹了口气。
陆建民狐疑地看向她,“又冲你要钱了?”
卓琳到饮水机跟前接了杯水,语气无奈,“说是刚交了首付,身上没多少钱了,要了两万,带罗曼出国旅游了。”
“……”
陆建民一时无语。
——
陆沉出了小区,迎着细雨,沿人行道往前走。
间或偏头打量一下视线两边,他再熟悉不过的两条街道。
那个牙科诊所很快要倒闭了,半年后开了个美容店;卖油条的张老头,女儿明年能考上研究生;再有两年,这几家卖衣服的店全部关门,换成了育婴生活馆……
转过一条街的那个破小区,三年后拆迁。
夜深了。
所有原本静默的一切,在他眼前突然鲜活起来,一变再变,很快,成了2019年暑假热闹喧嚣的样子。
七年,他握有未来七年的先机。
他没想过改变什么,最开始意识到重生,无非想要攥起陆尧的领子揍一顿;监视他爸少抽烟,以后定期体检;存点钱,再观察一下尚且稚嫩的阮玥……
可现在……
街边昏黄的路灯光芒下,他突然拔腿跑了起来。
速度很快,像一道风,越过城市静止的树木和建筑,将霓虹下的人潮和车流远远地甩在身后,不知疲倦,一口气跑了不知道多少条街,待周围终于杳无人烟,耳边虫鸣融入雨声,他慢慢地放缓了速度,一步一步,喘着气,走到了夜幕笼罩下,雨水拍打着的湖面。
“阮玥——”
“阮玥——”
“阮玥——”
双手交合抵在鼻尖,他突然声嘶力竭地冲着远处大吼了三声。
风声小了,他出来没打伞,雨水早已将身上打湿,冰冷冷的感觉,却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似乎能感觉到,胸腔里一颗心跃动的节奏。
“阮玥。”
他仰头,任由雨幕冲刷着他的脸,“我爱你,”低沉的呢喃声被风吹散,他也终于感觉到累,双手撑膝躬下身,慢慢地,就那么坐在了地上。
记忆里,他好像从未将这句话说出口过。
哪怕是没皮没脸地追求她的那三百天,也不曾将这几个字诉诸于口。或许从追求一开始,他就知道,他和阮玥,根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她冷淡、寡言、高高在上,他叛逆、荒唐、低至尘埃……
她对他不屑一顾,他望着她,就像望着海上明月。
——
翌日清晨。
在家里用过早饭,阮玥和阮承颐、赵苪知一起,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塞进后备箱后,一起回老家。
一夜秋雨,天气明显转凉了。
想到老家温差大,阮玥穿了件翻领的黑白格纹衬衫,又拿了件牛仔外套,上车后,还抬眸问副驾驶的赵苪知,“妈,我穿这个衣服应该就可以了吧?”
赵苪知回头看她一眼,“行了。”
阮玥便一笑,抱着外套看向窗外,心情不错的样子。
十几年来,她没有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过,也就每年寒暑假,一家三口回去走亲戚时,会吃顿饭,说几句话。因为见面少,阮承颐这个父亲又事业有成,老家那些左邻右舍,见上人了也颇多恭维夸赞。
可赵苪知忘不了,她产后第一天,赶过来的婆婆到医院照顾她,发现生的是个女孩儿抱了一下便放在一边,嘴里念叨着说:“一胎是个姑娘也好,再过两年生个儿子,那也算儿女双全。”
她住院五天,听到最多的话就是——
“你们城里人这有些观念,让我们真是不太明白。你说你爸妈,做官的哦,那连个儿子都没有,以后这些资产要留给谁?难不成给你吗?”
“你太瘦了,瘦可不好,二胎也生不出儿子的。”
“喝汤不能喝那么清淡,要喝油知道吗?油花花漂一层才好呢,身子骨能养胖,下一胎好生儿子。”
她从没想过,这世上有人,会对“生儿子”执念那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