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吵架?”
燕殊宁试探。
陆沉默了一下,竟罕见地有些难堪,“没有。”
他能感觉到,阮玥这个叔叔性子挺豁达开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憋得太久实在无处倾诉,沉吟了下便道:“我喜欢她,不过她不喜欢我就是了。今天抱歉,让您见笑了。”
燕殊宁的目光落在他手背上,若有所思地说:“你这跑到家门口欺负人,她没放狗咬你,也没喊保安赶你,还让你进家里来清理伤口,要说不喜欢,倒才有意思了……”
大抵是念及前世的情分吧。
不过这些,他自然是没办法诉诸于口。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阮玥从洗手间里出来了,那条哈士奇跟着她疯狂摇尾巴,惹得她连连低头看。
抬起头的时候,陆沉发现她鬓发湿着,很明显刚才在洗手间洗过脸,嘴唇上也没有血迹了。
“你等一下,我拿药箱。”
目光对上,阮玥便开口说了一句。
等她拿来药箱,燕殊宁适时起身,笑着说:“还是不等你妈了,养个狗而已,她应该不会反对。我去车上把东西拿下来。”
话说完,他领着狗子走了。
他在的时候,阮玥多少有些局促,等到他一走,屋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阮玥仍是有些不自在。
她从沙发下抽了个矮凳出来,坐在凳子上打开药箱,将里面碘酒、棉签、纱布、剪刀、创可贴、医用胶带统统拿出来摆在茶几上,低着头说:“我看伤口挺长的,用一排创可贴贴好,再裹一层纱布,行吗?”
陆沉一手搭在膝头,问她:“你爸妈……离婚了?”
刚才和燕殊宁说话,他隐约间觉得哪儿有些不对。
阮玥拧盖子的动作顿住,低低“嗯”了一声,“有一个月了,刚才那个是我妈的朋友,姓燕。”
原来前世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她父母已经离婚了。
陆沉也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感觉,许久没说话,又听阮玥唤他,“你把手搭在茶几上吧。”
他依言,将手搭在了茶几上。
阮玥便低下头,拿着滚了碘酒的棉签,帮他将干涸的血迹擦拭干净。
血口有些长,划伤那个瞬间他其实有感觉,可却顾及不上,只魔怔到想要将她欺侮。
阮玥在这些小事上一贯细致,将血渍彻底擦拭干净,便撕开了几个创可贴,一个挨一个,平整地贴了一行。
她进来后脱了外套,这样侧着身子低着头,他的目光正好能看到毛衣领口处,若隐若现的那一圈牙印。
因为力道重,边缘泛起了青红淤痕。
“刚才是不是很疼?”
他收敛目光,低声问了一句。
阮玥沉默了好半晌,回他,“还好。”
“我中午是一时冲动。”
陆沉低下头,舒了口气,试图解释,“真心话大冒险那谁输了,选了大冒险,李时煜他们起哄着让亲我,我本来要拒绝的,可她主动到我跟前了,我当时……你能不能不生气?”
阮玥没抬头,“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本来就是个游戏。吃亏的也不是我,是那个女生。”
她用剪刀剪断胶布,“好了。”
陆沉看着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阮玥低着头,一声不吭地收拾着医药箱。
转身要走,手腕又被人握住,陆沉喉结滚了下,问她:“能不能给我个和傅知行公平竞争的机会?”
“我们没有谈了。”
阮玥双手抱着医药箱,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可是我也不想和你谈。陆沉,其实你挺好的。就像你说的,你长得不差,最近也挺上进了,你要好好努力,以后可能也会赚大钱。可是我觉得我们真的不太合适,我们的生活圈子、朋友圈子本来就不一样,性格等各方面都不搭,我不想要一个性子冲动的男朋友,也不想要一个一生气便会用蛮力制服我的男朋友……”
她轻轻推开他的手,“而且我本身也挺糟糕的,你看现在,我爸妈离婚了,我一头乱绪,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成绩也就那样,后面好好学,差不多能考一个像样的大学。在这种关头,感情的事我暂时不想去考虑,我觉得我没有做好谈恋爱的准备。”
陆沉垂下了手。
阮玥将医药箱放好,再转过身,便看见他自沙发上起身了。
走过去,她开口叮咛说:“你伤口有点长,这样弄一下可能也不保险,明天最好去诊所问一下,要不要吃点消炎药。”
“嗯。”
陆沉点了点头。
阮玥将他送到门口,出去采购的温茹正好回来。
她和燕殊宁一起走着,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看见家里出来个男生还愣了一下,笑着问阮玥:“这是你同学吗?”
“阿姨好。”
陆沉问候了声。
温茹笑道:“这是准备回家了吗?吃过晚饭再走吧。”
“不用了。”
陆沉摇摇头,“家里面应该都做好饭了。”
“那行。”
温茹笑着说完,想到家里难得来个阮玥的同学,很热情地补了一句,“有时间就过来玩呀。”
“知道了。”
陆沉朝她笑了一下,抬步走了。
阮玥接过了温茹手里的东西,一边往里走一边问:“你都买了什么呀?这么多袋子。”
“也就一些杂七杂八的。”
温茹说着话,抬眸问她,“不是说今天领成绩单,考得怎么样?”
“还可以,全级二十多名。”
两个人边走边说,进了家门,帮着温茹将东西拎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阮玥看到燕殊宁在玄关那转悠,好像是琢磨将狗房子往哪里放。她开口打招呼:“燕叔叔我上楼去换个衣服。”
“行,去吧。”
阮玥便上楼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她趴在梳妆台上发了一会儿呆,直起身以后,将衣领往下扯了一寸。
这一会儿工夫,那个牙印没消,反而因为红肿,越发地明显了。
她去衣帽间换了件高领毛衣。
再出来的时候,发现手机里来了新的消息。
阮承颐给她放零花钱的卡里转了十万块,又在微信里问:“玥儿在家吗?爸爸给你带了东西过来。”
握着手机,她还没想好怎么回复,便听见温茹在下面喊她。
阮承颐站在客厅茶几边,指使司机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搬了进来,抬眸看见阮玥,笑了笑说:“之前不是一直说想吃石榴?爸爸给你从老家带了两箱,还有一些海鲜和坚果。”
公司庆典之后,阮玥几乎没见过他。
这会儿看见人了,也颇不适应,不知道应该做出何种回应。
夫妻离婚后,他仍旧拥有对孩子的探视权。因而燕殊宁也没上前,站在厨房门口,同温茹拉家常。
不被欢迎,阮承颐待了不到五分钟便离开。
这也是阮玥最后一次见他。
第54章 两更合一
寒假过得无波无澜。
开学后, 阮玥便流动到了十八班。
她期末考了全级二十多名,在十八班正好处于中游。可因为十八班是高二唯一的一个文科重点班, 她丝毫不敢放松, 和班上其他人一样,每天准时六点到校,认真听每堂课,晚自习争分夺秒地刷题, 九点后回宿舍再学一会儿,日复一日,提前为高考攒着劲。
班主任宋青先前对她有偏见,可在开学后观察了一周,发现她和傅知行也就偶尔凑一起探讨问题, 更多的时间和程筱同出同进,课堂上也永远坐姿端正、求知若渴,那点儿不满也就消失了。
冬去春来, 眨眼间便到了四月底。
这一天是周末,阮玥大清早出门, 在外面上了数学辅导班, 中午十二点左右,步行回了家。
玄关处换鞋的时候, 长胖了一圈的狗子便冲过来, “汪汪汪”叫了几声,一个劲儿蹭她裤腿。
“好了好了。”
阮玥拍拍它脑袋,垂眸看见它湿漉漉一双眼睛, 又忍不住笑,弯腰将整条狗给抱了起来。
哈士奇体型大,她竖抱着微微有些吃力,不过这狗子一贯黏她,倒也舍不得松手。
一人一狗走到餐厅,厨房里温茹正好在说:“你是没看见那场面,简直了,人还没上救护车,血水就把裤子染红了。闹事的围了一圈,这保安啊警察啊都来了……”
赵苪知在餐桌边坐着喝蔬菜汁,抬眸看见阮玥抱着狗便蹙了一下眉,不赞同地道:“他上午可没少在地上打滚,你就这么抱着,也不嫌脏。”
“等会儿换下衣服就好了。”
阮玥说着话,低头用脸颊蹭了蹭狗鼻子。
见状,赵苪知脸色更嫌弃了。
阮玥从小没养过宠物,自年前燕殊宁把大白送来后,她就当个祖宗给照顾上了。
赵苪知稍微有点洁癖,离婚后,对她却多了许多纵容。
阮玥将狗子安排在旁边座位上,便听厨房里温茹喊:“是玥儿回来了吗?温姨正好给你榨了草莓汁。”
说着话,她将果汁端了出来。
阮玥一手接过,有些好奇地问:“温姨,你刚才在说什么?哪里出事了?”
“小孩子问那么多做什么?”
赵苪知看向她,忍无可忍地提醒:“先去洗手,刚摸完狗。”
阮玥只好去了洗手间。
等她从洗手间出来,赵苪知走去一旁接电话,见她没往餐厅瞥,温茹便凑到阮玥跟前,小声说:“是那个姓丁的,今天在小区和一群人打起来了,我买菜回来听人说便凑过去瞧了一眼,可能小产了,血流了满地。”
阮承颐离婚后,没有娶丁美娟。
丁美娟和丁楚楚一起,本来一直住高层住宅区。
可因为近一段时间丁美娟肚子大了,阮家老爷子和老太太一起过来住了另一套洋房,时不时地将丁美娟叫过去,给她和阮承颐创造机会。
因为两栋房子距离近,阮玥偶尔还会看见老爷子和老太太,每每遇到,老太太总会极尽夸张地念叨丁美娟怀了个男孩的事。可因为阮玥已经经历过一遭,面对她,也提不起什么情绪了。
时间一长,老太太那边也就偃旗息鼓了。
不过,丁美娟怎么会突然跟人打架?
她肚子里的孩子,少说五六个月了,至于这么不小心?
前生后来,她对丁美娟的情况也不甚了解,难道她其实怀过孕,因为有了身孕又小产,阮承颐便有意补偿她们母女?
“和她说这些干什么。”
赵苪知打完电话走过来,有些无奈地看了温茹一眼。
温茹没好气道:“我看这是老天有眼。当小三的这么猖獗,就不该有好下场!不过她也是胆大,这个月份了,竟然能跟人打起来。”
三个人正说着话,门铃被人按得响个不停。
温茹快步走出去喊:“来了来了。”
门一开,扑进来的人影吓了她一跳,第一时间拧起眉头,“您两位怎么来了?”
“苪知呢?”
阮老太太一把推开她,径直往屋里走,边走边喊,“苪知!赵苪知!你给我出来!”
赵苪知步出客厅,拧眉看她一眼,“有事?”
“你救救承颐吧!”
老太太说话间扑上前扯住她袖子,一脸惊慌地问,“怎么就被刑拘了呢?做生意这么多年都没出事,他怎么就突然出事了?!你们好歹夫妻一场,想办法救救他,可不能让他坐牢啊!”
“汪——”
看见生人,大白身子跃起吼了一声。
阮玥连忙将它抱住,神情怔忪地看向老太太。
老太太扯着她母亲的袖子哭求。
她又看向老爷子,迟疑着问:“爷爷,出什么事了?”
“玥儿玥儿。”
老太太偏头看向她,又因为大白不好靠近,着急忙慌地说,“帮奶奶求求你妈,让她给你爸一条活路啊!”
听到这,赵苪知低头推开了她的手,“拘留他的又不是我,你求我有什么用?他四十多岁的人了,犯法的事也敢做,警察不找他找谁?这事情我没办法,帮不了你儿子。”
“你这是预备将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老太太说话间便嚎开。
燕殊宁大步流星地从门外走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二话没说上前将老太太拉开,拧着眉说:“与其有时间做这些无用功,不如赶紧回去请一个好律师,他的情况少了三五年多了得十年,坐牢是免不了的。”
仰头看见他,老太太像见了救星,“你不是在公安局吗?还是那什么什么厅长,你一定有办法啊,你不要见死不救!”
年后,燕殊宁转业回来到公安厅任职了副厅长,阮承颐自然有所耳闻。因而在得知老太太见燕殊宁出入澜园后想要找茬时,三令五申地提醒过他妈。老太太对燕殊宁的身份有些顾忌,平时都尽量避着走,这会儿见了人就求,纯粹是病急乱投医。
一众人掰扯了能有十来分钟,温茹将阮家老两口请了出去。
阮玥对事情不了解,抱着狗头坐在沙发上,只觉得心里一团乱麻。
赵苪知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
燕殊宁拿了个矮凳坐她旁边,开口道:“事情我都听说了。按情况估计得判个几年,不过这里面又牵扯到医疗事故,出事的那两家还在气头上,听说也有点人脉……”
赵苪知叹了口气,没说话。
温茹给燕殊宁倒了一杯水,探询道:“到底什么情况?”
“二院的院长,临退了想捞一笔,他托人给送了盆市场价上百万的兰花,结果又想从设备里找补回来,用了二流厂家的东西,这东西出报告有了点问题,让医生给误诊了,患者出了事家属跑去闹,事情没捂住,扯来扯去就将这些纠葛给扯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