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见此,撩起衣袍,跪在地上,对着太皇太后叩首道:“皇祖母,孙儿日前做错了一件事情。”
太皇太后闻言,抬起眼皮子,撩了一眼康熙,深深的叹息,道:“哀家知道,你比先皇更像一个皇帝。”
说完之后,把手里的杯子放在了桌子上,站起身来,亲自把康熙扶起语重心长道:“哀家气你做事之前,不和哀家商议,哀家眼睁睁的看着你,看着皇后以身犯险,君子不利于危墙之下这个道理你比谁都明白,现在皇后因此事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你该如何面对承祜?”
康熙顺着太皇太后的力道,站起身来扶着太皇太后的手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是孙子考虑不周,本就是借着中秋宴,把朱三太子余孽吸引到宫中来,一网打尽,只是没有想到朱三太子竟然在宫中设下如此多的暗桩,尤其是一些不重要的岗位上,被渗透的厉害,他们见拿不下朕,就分开,一批来到了慈宁宫,想要拿皇祖母要挟朕,逼着朕投鼠忌器。”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这事,你做的实在是太过于急功近利,前朝余孽一向狡诈,但也不成气候,他们不团结,整天窝里斗,皇后为此付出了生命却是不值得。”
说到这里,太皇太后微微无奈的摇首,甚是为皇后惋惜。
康熙却知道,皇后必须得死,要不然的话,承祜做不了太子,就是他不动手,恐怕索额图也未必能够忍受得住。
只是这事情,他不能对太皇太后解释,只能有些谦然的道:“皇后之事,完全就是意料之外,当时,孙儿赶到慈宁宫的时候,皇后就被乱党抓住,皇后央求孙儿杀死她,来剿灭余孽,孙子心中犹豫万分,是索额图夺了孙子手中的箭,射向了皇后。”
太皇太后闻言,眼眶红了起来,她对着康熙有些硬噎道:“你要时刻记住赫舍里氏家族,为你做下的事情,索尼帮助你除了鳌拜,索额图怕你为难射杀亲女,这是何等的深明大义。”
康熙微微颔首道:“皇后刚刚被救,对着孙儿说了几句话,她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承祜,求朕,万一将来承祜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的时候,求朕饶他一命。”
康熙知道,皇后的顾虑,只要承祜不是犯下死罪,他都可以饶恕他一命的。
太皇太后闻言,对着康熙道:“玄烨,你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还是能够多少知道一点你的想法,承祜不需要的就是可怜,他需要的是细心教导,在这宫中,虽然有着最好的资源,哀家还是为承祜的将来感到忧心。”
说到这里,她蹙着眉头,“承祜从小到大经历的磨难实在太多,哀家年纪大了,恐怕也护不住他几年,你是他的皇阿玛,是他的依靠。”
康熙闻言,对着太皇太后道:“是,皇祖母,朕明白你的意思,朕这几天想着承祜也不小了,是时候给他找太子太傅了,只是最近事情有些多,就打算先给承祜找几个玩伴,你看行吗?”
太皇太后闻言,微微颔首道:“行,你看着办吧,以后也不用给哀家商议哦,哀家老了,精力也跟不上了。”
康熙抬首看着已生华发的太皇太后突然开口道:“皇祖母可曾想过要回盛京?”
太皇太后微微一怔,转头看着康熙道:“怎会如此的问?”
康熙轻笑了一声道:“皇祖母,盛京距离科尔沁很近,孙儿觉得你要是去盛京,就可以时不时的回去看看。”
说到这里,康熙的脑海里出现了,太皇太后病重的那几年,她心心念念的想回科尔沁一趟,可是最后一只到死,都没能回去。
想到这里康熙又道:“最主要的是,孙儿想把承祜送到盛京去。”
太皇太后看着突然有些伤感的康熙,微微一愣,随即听到康熙的话,心中咯噔一声,看着康熙问道:“承祜是太子,太子怎么可以擅自离京?更何况盛京怎么比得了京城?”
说到这里,她沉默了片刻,对着康熙道:“你把承祜送出权利的中心,他这个太子,真的还能坐稳?”
康熙脑海里闪过胤礽那张稚嫩的脸,与承祜的脸融合。
胤礽可是生活在权利的中心?但是最后不是一样被废?
承祜离开这里,或许结局就变得不一样了。
康熙想到这里,对着太皇太后摇首苦笑道:“朕也想着亲自把承祜教导成一位明君,只是朕在位期间,承祜虽是太子,却也是臣,承祜年幼,朕对他宽容,等到长大之后呢?”
说到这里,康熙微微的停顿又道:“还有就是朕对皇后实在愧疚,担心过度溺爱承祜。”
太皇太后闻言,看着康熙道:“你说的也在理,就这样吧,先给承祜选下玩伴,等时机合适了,再选太傅,太子太傅,要慎重,绝对不能是那种居心叵测的人。哀家陪承祜住在盛京。”
康熙道:“是,等朕有了人选,就先给皇祖母商议一下。”
太皇太后微微颔首。
慈宁宫中康熙与皇帝商议什么,承祜无从得知,他在院子里等了没多久。
佟宣就一身铠甲的走了过来。
承祜自从那天之后,就没有见过佟宣,中间让蓝珠去找了他几次,佟宣都没有过来。
此时面对着佟宣,背对着粱九功,他的眼眸幽暗深邃,带着丝丝的危险,片刻之后恢复了孩童的天真,对着佟宣指控道:“你那天之后去哪里了,也不来教我功夫了,是不是皇阿玛不让你来,你以后都不来了呢?”
佟宣先是被承祜的眼神给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有想到一个孩子,竟然有这样的眼神,只是眨眼间就恢复了以往的童真。
粱九功见佟宣有些出神,不满的轻咳了一声。
佟宣瞬间恢复,他对着承祜作揖道:“见过太子殿下。”
承祜一副天真的模样,微微嘟着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粱九功对着佟宣道:“皇上让你把皇后如何中箭那天的事情,从头到尾的一一告知太子爷。”
佟宣躬身对着粱九功行礼:“是。”
只是一时间还没有从承祜那个眼神中恢复过来。
他有些谦然的对着承祜跪在地上道:“八月十五前一天晚上,奴才就接到了命令,让奴才带着人在皇宫的一个角落里守着,看好哪些偷偷潜入宫中的前朝余孽,奴才不放心太子殿下,中途去了一趟慈宁宫,发现慈宁宫戒备森严,可见皇上十分看重慈宁宫,太子殿下的安慰有了保障,奴才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去。”
说到这里,佟宣微微停顿,垂首看着承祜道:“只是没有想到宫中太监牵扯繁多,见拿不下皇上这边,就朝着慈宁宫来,要捉拿太皇太后。奴才发现端倪之后,就禀报了皇上,皇上担心太皇太后还有宫中嫔妃们的安全,不再等待最后的朱三太子,直接命奴才等,全力清缴余孽,皇上他自己不顾安危,匆忙赶去慈宁宫,只是到底还是迟了一步。”
“慈宁宫大门已经被撞开,皇后娘娘被叛党抓了,蓝玉姑娘被人亵渎,撞墙死了,哪些人用皇后娘娘威胁皇上,皇后娘娘直接让皇上射箭,先杀死她,再给她报仇,只是皇上不忍心,夫妻多年,如何下得去手,是……是……”
说到最后,佟宣有些吞吞吐吐,看着承祜也是面露犹豫。
承祜急切的往前走了一步,看着佟宣问道:“是谁?是谁下的手?”
佟宣为难的道:“是索额图,索大人夺了皇上的箭,直接射过去的,这一箭,十分精准,直接射在皇后娘娘的身上,眼看着皇后娘娘就要没了声息,哪些余孽才慌了,丢下皇后娘娘,就想逃走,被我们都抓住了。”
说到这里,佟宣有些担忧的看着承祜,索额图是皇后的阿玛,也是导致皇后身死的真凶,这让承祜以后如何面对这个外家,最主要的是太子殿下从此少了一个可靠的在家,将来的路,又难走了几分。
承祜手指颤抖,他一度认为是康熙大义灭亲,只是没有想到最后是索额图下的手,康熙好深的心思,好厉害的阳谋!
佟宣想了想,又说了一句:“索大人那一箭本就偏离了心脏,要是皇后娘娘不曾早产,恐怕不会危机生命的。”
只是皇后那天受到的惊吓太多了,早就动了胎气,哪里还有不早产的道理,孩子生不下来是死两个,生下来死一个。
皇后才会求着太皇太后让她用了那虎狼之药,就为了能够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而那天康熙恐怕一开始就算准了,就是准备用皇后的命来换取三藩来京的时机,至于太皇太后,康熙也是算准了只要皇后在,太皇太后就不会有事。甚至在门外喊话的人,都有可能是康熙安排的。
承祜想到这里,他浑身有些颤抖,脸色苍白的可怕。
守在一旁的粱九功见承祜这样,以为他被佟宣的话给气到了,出言解释道:“太子爷也要理解索大人的难处,这件事情只有他亲自做,才不会让人诟病,还会让人夸一句大义,衷心。”
承祜疲惫的抬手搓了搓脸,对着佟宣道:“你先忙吧,我想静静,明天开始过来教导我练武,我要完成皇额娘的遗愿,保护好妹妹,保护好老祖宗。”
佟宣忧心的看着承祜,叫他脸色缓过来不少,才对着承祜叩首:“是,微臣定当倾囊相授!”
承祜微微颔首。
佟宣这才站起身来,微微躬身后退。
梁九功在一旁听得真切,嘴角挂着笑容对着承祜道:“太子爷此言诧异,皇上也需要您的保护呢。”
承祜闻言,懒懒的斜了一眼粱九功带着脾气道:“皇阿玛乃一国之君,既然有天佑,哪里用得到我保护?”
梁九功闻言,看着承祜,半晌笑着摇了摇首,跟在承祜的身后,慢慢的往前走去。
在路上承祜不断的告诫自己,他就是一个孩子,一无所知的孩子,就该按照康熙的想法,恨索额图,一路上承祜绷着脸给自己做建设。
走进屋里,粱九功就把刚刚承祜的话说了一遍,惹的太皇太后用帕子捂着嘴笑:“承祜啊,都是太子了,还如此的不正经。”
承祜瘪着嘴不高兴的看着梁九功,道:“就知道你嘴巴不严实,我这边说的话,不到一刻钟你就都说给皇阿玛听了。”
粱九功笑着打趣道:“奴才就是皇上的奴才,自是要事无巨细的告诉皇上的。”
承祜听了走到了太皇太后的跟前,抱着太皇太后的胳膊撒娇道:“皇祖母,你看看粱九功,你让人拿针把梁总管的嘴给缝上上,省的一直找皇阿玛告我状。”
康熙见此,一阵爽朗的笑声,“梁九功可没有说错,朕也需要承祜的保护。”
承祜歪着头,看了看康熙的胳膊,又看了看自己的小细胳膊,一阵的颓废:“我这样能保护皇阿玛吗?”
太皇太后揉着承祜的脑袋,笑出了眼泪道:“承祜真是哀家的小开心果,哀家好久没有这么高兴了。”
说到这里,太皇太后又道:“承祜有没有喜欢的玩伴?哀家做主给承祜找个伴读。”
承祜脑子里转了一圈,就想到当初的德珏,想到这里,心头也有些不确定,仰首看着太皇太后道:“老祖宗,那要是人家不愿意呢?”,,,.. ...
第28章
康熙闻言, 蹲下身,看着承祜的眼睛, 神情严肃而认真的道:“承祜, 你是太子,不需要太在意他们的想法,你只需要听从他们提出的对你有利的意见, 而不是顺从。”
承祜被盯的心跳加速, 连大气都不敢喘, 紧张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微微点头。
康熙的眼神迫使承祜微微点了点头以之后,他这才满意的站起身来, 继续对承祜解释道:“一个家族能出一个太子伴读, 对一个家族来说, 是一件十分荣耀的事情,哪里可能不乐意呢?”
说到这里他又蹙眉对着承祜教育道:“你是太子,要自称孤,整天我我的,没规矩!”
承祜眼眸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也看出康熙的意思,他冲着康熙咧嘴一笑道:“我在皇阿玛和老祖宗跟前称什么孤?皇阿玛和老祖宗都是自己人。”
说完转头又对着康熙腆着脸道:“那皇阿玛能不能把你和老祖宗看上的孩子都带过来,让我选一下, 我想选一下合眼缘的。”
承祜自己虽然比较中意德珏来做太子伴读,按说的话,他应该选赫舍里氏家族里的孩子, 将来这个外家算是彻底的绑定在他这条船上。
只是从之前康熙的做法上可以看出来,康熙并不愿意让他与索额图走的太近。
只是他有怎么能如此简单的如了康熙的意呢。
承祜话音一落,太皇太后就笑了起来:“看看,看看,承祜也知道,要找和眼缘的人,来做太子伴读。”
康熙看着承祜清澈的眼眸,微微颔首道:“行,就依你说的,给我们承祜找个承祜喜欢的。”
康熙第二天,就让人把个家嫡子都送来了慈宁宫,年龄差距不大,清一色的孩童。
经过粱九功的介绍,承祜知道,最大的就是德珏,和赫舍里氏家的嫡子,两人都有八岁了。
其中最小的就是郭络罗家的小嫡子,和承祜同岁,只是看着比承祜还要稚嫩。
乌拉那拉氏家的是个小胖子,只有六岁,算是中间。
承祜装模作样的走了一圈,对着赫舍里氏家的嫡子,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头对着德珏咧嘴笑,才朝着康熙走去。
德珏已经知道宫中发生的变故,这会儿皇上要为太子选伴读,他虽是钮钴禄氏的嫡子,但是未必能够选上,毕竟竞选太子伴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只是在看到承祜对他笑的一瞬间,就知道他可能被选上了。
承祜对着康熙微微躬身作揖,指着德珏道:“皇阿玛,我要这个当我伴读。”
康熙见此,看着德珏,德珏现在年纪虽小,但也有些许儒雅之气,和承祜在一起,也是可行。
康熙一锤定音,对着德珏招了招手,示意他上前来回话:“你是哪家的?”
德珏往前走了一步道:“回皇上,奴才是钮钴禄氏的嫡子,德珏。”
康熙看着德珏进退有度,心下满意,对着承祜微微颔首,转头指着德珏道:“就你了,以后就是太子的玩伴,太子的伴读,将来也是太子的近臣,就像朕和曹演一样。一同长大,情谊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