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轻道士审视过之后,伸手出来,直接轻轻按在她喉间的肌肤上。他避开她肌肤上那些细小的伤口,仔细轻轻按着她的咽喉,确认是否有任何损伤。
冰凉的指尖被肌肤一暖,一改之前的凉意,有了些许的温热。
“你的咽喉没有受伤,应该是惊吓过度所致。”他说着起身来,之前离得远,玲珑觉得他长得挺高,可真正靠近了的时候,他俯身下来,她总觉得他会倾过来似得。
有些紧张,又有些好奇,更多的是打量。
玲珑现在说不出话,干脆也不费力说了,开始还有些惊慌失措,到了这会她脑子完全冷静下来。
她不是个容易惊慌失措的人,惊慌对事毫无益处。只有冷静下来,慢慢应对,那才是该做的。
既然说不了话,那么她就干脆不逼着自己开口了。
她头下枕着软枕,软枕不是家中用的锦枕,但用料却是更为难见的棉布。里头塞了荞麦之内的东西,枕上去,哪怕不如丝绵的柔软,但也足够舒适。
她的这位救命恩人把她照顾的很好。
原本低头的年轻男子抬头,和她双目对上。
惊鸿一瞥之后,再次看见那张脸,玲珑还是不得不被他的美色所吸引,尤其那双眼睛,他眉眼要比平常人更深邃一些,眸色也不太和旁人一样。只是瞧着他也不像是胡人那种轮廓鲜明,高鼻深目的样子。
她望着他的眼睛,努力的笑了笑。算是作为他救了自己的回应。
哪怕此刻狼狈不堪,她灿然一笑,那双妍丽的双眼眯起来,是独有的鲜妍。
玲珑知道自己的美色,同样也明白如何用自己的容貌,该如何笑,嘴角扬到如何的程度才是恰到好处,她都知道。
她知道现在的自己在旁人眼里,是如何美色。她有些期待他会如何反应。
眼下她成了这样,暂时开不了口。别说写字,就连动一动都困难。非亲非故的,要这么照顾她,让她有些担心。
年轻道士凝视她一会,他起身往外面而去,不一会儿回来给她端来了米汤。
这里似乎除了她和他之外,并没有别的人,甚至连个伺候的仆役都没有一个。
道士持起勺子,将碗中浓稠的米汤搅了两下,持起一勺,送到玲珑嘴边。玲珑已经晕了好几天,肠胃虚弱,吃这些东西正好。
她看了一眼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长,偏偏没有任何柔弱之气,美丽而有力。这男人浑身上下生的真的没有一处不好。面庞俊秀出尘,就连手也是这么好看。
她多看了几眼。为了不吓到自己这位救命恩人,玲珑好歹还是收敛了点。
鲜卑风气奔放,男女交往不禁,朝廷为了增加人口,更是发布诏令,说男女之事自古以来就是人之本性。男欢女爱天经地义。
玲珑原本就不在乎那些所谓的规矩,时风奔放,她就更加对那些所谓的男女规矩不屑一顾。
年轻道士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把手里的米汤喂到她的嘴里去。
少女受了伤,脸颊和身上都是细小的伤口,她那张还没有他一只巴掌大的面庞上,也有几道伤口。
伤口已经结痂,有了愈合的迹象,四周泛着红。
不过这样无伤于她的美貌,反而有一种别样的魅惑。
他喂她喝完米汤,然后过了一会提来药汤,给她喝了。药汤苦涩,她喝的艰难,但还是一口口喝了。
眼前这道士,长得好,一派仙风道骨,同时待她也如同一个烫手山芋。没有任何怜香惜玉,好似面前的不过是个木头人。
玲珑当然知道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贪图美色的,不过男人里真正不贪图美色的人,少之又少。
所谓正人君子,只是不好你的色而已。
玲珑喝了米汤和药汤,躺在那里好会,她见到道士来来去去,对她熟视无睹。等忙完之后,他就坐了下来。
玲珑看了看自己,她的一条腿被打上了木板,应该是骨折了。这样子,真的是哪哪都去不了。
她左右无事可做,已经昏睡了那么久,醒过来再闭上眼,不管如何,都睡不着。
玲珑现在开口说不了话,也问不了那个年轻道士现在自己身在何处,不过他能发现自己,应当是离她坠崖的地方不远。看那道士衣着,而且还能读书,应当家境也不错。不至于要把她如何得到好处,他若是真要得什么好处,还不如他自己如何。
这个时候,家里应该已经派人搜寻她的下落了,希望早些有人过来。
玲珑盯着帐子顶,想了好会,她丢开脑子里的想法,她看向那边的道士。
他从来没有说自己的姓名,她也不知道他叫什么。
再睡已经睡不着了,又不能说话,不如看美人好了。
她是洛阳里出名的美人,年幼之时,在贵人之中便是出名的貌美。不过现在她倒是觉得,眼前这个年轻道士,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诱人。
都说美貌是能养眼的,她没法天天对着镜子看自己,能比过她的人,一只巴掌也数不过来,
她不加掩饰的望着他。
那个年轻道士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放下手里的卷轴,看了过来。只见着那边躺着的少女,望见他看过来,费劲的笑了笑。
她原本有伤,朝他一笑,美目弯弯。那模样印在他的眼眸里,格外楚楚可怜。
他只是瞥了她一眼,眼眸动了动,很快垂头下来,接下来几乎对她熟视无睹。
玲珑有些好奇自己现在到底成了什么模样,竟然让人如此不顾?
她想要拿个铜镜过来看看,可惜动不了。
除去一开始那一瞥,那个年轻道士再也没有看过来,不过等天黑之后,他拿着灯进来。玲珑看着他进来,满脸的惊讶。
难道她之前真的看错了?!
她目瞪口呆,却见到他已经放下手里的灯盏,他收手回头看向了她,昏暗的灯光下,他笔挺的鼻梁在俊美的面庞上照下模糊的阴影。
他突然向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盘他!
??:……
第3章 同寝
他向她走来。
室内只有两盏烛火,光线昏暗。他走来的时候,颀长的身形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影子照在她的身上。
玲珑不觉得他会对自己做什么,她那般示好,也没见他有任何表示。如果真的贪图她美色,哪里还会等到现在。
她觉得这个道士,应该出身不错。出身不错的男子,鲜有色中饿鬼的。就算好色,也要摆足姿态,霸王硬上弓,简直粗鄙不堪。
除非他有别样的喜好。
玲珑想到这个,完全不怕,心底甚至有些雀跃,想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走进过来,微微垂眸,看着床上的少女。少女睁开眼比昏睡的时候,要更鲜艳明媚,她睁着一双纯澈的双眼,有些迷茫的看着他。
他迟疑了下,“小娘子还醒着?”
玲珑目光越发清纯无邪。
她眸光实在是太过清澈,让他越发迟疑,不过很快他就开口,“寒舍狭小,除去这里间内室,再无别的可就寝之处。贫道只能在这里过夜。”
他说完,见到玲珑并没有半点惊慌失措,她满脸都是了然,吃力的点点头。
“这几日,也是这么过来的。小娘子不必这么惊慌。”
说完,他看着少女不但没有任何惊恐,反而笑了一声。
笑声很低,却透着愉悦。
他漂亮的头颅歪了歪,满眼不解。不过此女能理解难处,总比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听到自己要和陌生男子同过一夜,就要大吵大闹的强得多。
他点点头,回身过去,把原本摆在门口的屏风搬了过来。玲珑看他轻轻松松把屏风给搬了过去,这才发现,屏风后面,有简单的被褥。想来这么几日,他都是这么过的。
屏风放在被褥前,挡住了她的视线,不过他身形修长,那面屏风也不过是堪堪遮挡住他肩膀以下。
玲珑盯他盯的正起劲,那道士可能察觉到了她的注视,向她看过来。
床前并没有帷帐,两人之间,除去那一面屏风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遮挡。玲珑见那道士看过来,立刻收回目光,闭上双眼当做是入睡了。
她闭上眼,听到那边窸窸窣窣脱衣物的声响,眼眸微微睁开,想要偷偷看一看。
眼睛才睁开一条缝,就见到屏风上已经挂上了他的外袍。然而正当她眼再睁开一点,他已经吹灭了灯。
屋舍处于山林之中,前后都种植着竹子,没有什么人烟。当他吹灭烛火,顿时室内陷入了一片漆黑。
眼前的唯一那点色彩顿时湮灭在黑暗里。
玲珑轻轻叹了口气。她如今动不了,也说不了话,唯一一点乐趣和兴致,都是那个年轻道士。
她瞪大了眼,室内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不管如何努力,就是什么都看不到。玲珑也不和自己过不去。
她闭上眼,哪怕不容易睡着,也要逼着自己睡着。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她努力看了一遍那边的床铺,发现被褥等物都已经收拾好了。她盯着空空的床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到有人推开门。
是那个救了她的年轻道士,他手里拿着一个木盆,盆里是热水。他进来把洁面用的布巾在水里泡开拧好,坐到她旁边。给她擦拭面庞,他伸手过来的时候,衣袖上淡淡的柏木香,盈盈袅袅袭来。
他躲避开她脸上的伤口。将她面庞擦拭干净。
她躺在那儿,看着他。给她清理过,喂了早膳之后,原本安静的少女突然呜呜了两声。他停下动作,只见她脸色绯红,眼睛看了一眼身下。
这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昏迷的时候,她每日只是进少量水米,现在人醒了,又是喝药又是吃东西,之前不是很在意的毛病就来了。
玲珑见到他那张俊脸立即转了过去,过了会他又回头来,神情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是我的疏忽,我去叫人来。”说着,他收拾了一下东西,起身出去。
过了好一会,换了人进来。
这次进来的是一个老妪,老妪进来就伺候她。
玲珑解决了燃眉之急,不免有些失落。原来他找的到人啊,其实她还真想看看,如果她找不到人帮忙,会怎么办。
老妪很快就把她整理妥当,过了好会,他进来。玲珑总觉得他再进来的时候,总有那么一点敛然。
那张脸依然是没有半点神情,但和她目光对上的时候,不和以前一样直接对上,而是微微转开。
“这附近人烟稀少,寻人很难。”他慢慢解释。
床上的少女听了,她满脸懵懂,点点头。这样就算是把这个给圆过去了。
“我方才在古籍上寻到了一个法子,或许可以治你的喉症。”他慢慢道。
或许是因为之间那段插曲,他对着她,没有之前的自如。
玲珑想笑,她还以为他是真的超乎世外,不在五行中,就连世俗的男女之别都能完全不在乎。
结果他还是在乎这个。哪怕藏得再好,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玲珑知道此刻她该如何反应,这个时候,最好的应对不是露出本性调侃,而是天真无邪,不谙世事。
倒也不是顺着男人心意,只是给他个台阶下而已。
果然她这么作态,那个年轻道士原本稍稍紧绷的下颌放松了下来,他颔首,“只是需要扎针,你可愿意?”
少女又点了点头。
既然她自己都点了头,那么也没有任何好顾虑的,他取来了针,点了烛火。玲珑看着他从针包里,取出银针放在烛火上仔细烧灼。
她盯着他的手,他回头过来看她一眼。玲珑接触到他的视线,缓缓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
笑容甜糯,当他过来的时候,她温顺的抬起脖颈,让他下针。
他持着手里的针,看了一眼玲珑。她乖乖的躺在那儿,一动不动,眸光里满是信任。
迟疑了下,手里的针落了下去。
不管如何手艺如何高超,下针多少都会有疼感,拔针的时候,他还是能听到她小小的抽气声。
玲珑肌肤娇嫩,很是敏感,真的是娇贵身子。稍微热一点,动一动,都会出汗,稍微扎一下,在旁人身上不疼不痒,落到她身上,就会格外敏锐。
她被父母捧在手上,除去年幼的那一回,从来没吃过什么苦头。
今日被针一扎,她才知道自己身子竟然这么娇贵。
穴位扎的很准,取针之后,也没有血出来。只不过,之前扎过的地方有些红肿,看上去好几个红点,像是发了小疹子。
年轻道士皱了皱眉,他瞥了玲珑一眼,发现她满脸恼怒,因为气恼,嘴唇都微微嘟起来。不过看上去不是生他的气,更像是对自己生气。
“疼吗?”他问。
玲珑摇摇头,她一下突然起了个主意,脸庞上越发失落。
要是正常男子,见到她这模样,不管如何,先急着嘘寒问暖,满心都是怜香惜玉。可面前的男子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伸手把她的衣领拉好,起身出去。
别说怜香惜玉,就连话都没多一句。
玲珑目瞪口呆见着年轻道士收拾东西出去,她躺在那里,恨不得立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现在是不是毁容了,不然为何他竟然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她忍不住哼了几声,找来的老妪以为她又要有什么需求。伸手给她脱衣裙,差点没把她背过气去。
不过只是气了小会,她就释然了。
要真是那种,见着美色便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人,恐怕她此刻也不能好好躺在这儿。
不过他越是这样,她就莫名的越是心痒痒。
以前她见到的男子,不管身份如何,她最多维持着面上的交情。尤其之后,不少男子争先恐后的想要讨她欢心。
见多了急切想要讨好她的男子,遇见这个对她没有任何感觉的。挫败之余,反而有种强烈的征服欲。
若是他能对她有什么,自己在父母赶来之前,能安心在此处养伤。
可这个年轻道士对她,好像真的是没什么。
入夜之后,她躺在床上。她不习惯早睡,家里除去父母之外,没有别的长辈,而父母对她疼爱的很,也舍不得她早早起来给父母请安,只要不过分,她想要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在家里她不到一定时辰,是不会睡的。
但那位不知姓名的道士入睡很早,天黑之后一个时辰后,就会入睡。第二日天不亮就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