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门的时候,是她自己决定嫁的。现在这样,应当算是如愿了。她反手两把,把自己的泪水擦干净了。
“那我要时常来见阿爷阿娘。”
元泓颔首,“一切都听你的。”
他是男子,但少年时候离家,知晓她心中此刻的彷徨,“夭夭想甚么时候回来都行。”
“那要是王妃不肯呢?”
元泓低头下来,“夭夭难道还会怕她?”
玲珑两眉倒竖,“自然不是!”
她还记得自己在贺若氏墓前的话,“我都和阿家说了,要保护你不被她欺负呢,怎么可能怕她!-”
元泓笑了,捏捏她的鼻子,“既然如此,那不就好了。”
他心里算了下,婚礼只有那么几日,几日看似很短,可是对他来言,简直度日如年。
“我答应夭夭的,一定会做到,所以夭夭也不要伤心了。”
他希望她那日嫁给他的时候,平安喜乐,心里只有他和满满的欢喜。
玲珑嗯了一声。
元泓是被苏昙亲自送出来的,元泓看着苏昙,“以后夭夭若是有不高兴的,尽管来找我。”
“可是,若是姐夫事务繁忙怎么办?”说着,苏昙发现,自家阿姐就要嫁过去了,这几日还能有什么变故?
元泓笑而不语,在他肩头拍了几下,上马回府。
父母在,婚礼就必须在王府中办,元泓也搬了回去,下马入门,就遇见了元洵。元洵看见他,脸色并不好。
元泓和元洵,名为兄弟,实际上只比陌生人好上那么一星半点。
“听说阿兄白日里直接奔到新妇家里去了。”元洵开口就言带讥讽。
元洵对这个极少谋面的兄长没有半点亲近之心,更何况,他生母因为元泓的缘故,在父亲那里失宠,更是怨怼。
“阿兄这样,倒是让我大开眼界。难道兄长如此迫不及待?”
元泓听这话,眉眼间染上煦暖的笑意,“是呀,我的确是迫不及待。”
说着,他伸手在元洵的肩膀上拍了好几下,“这个你没法知道,等你娶妇的时候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按着两个去结婚!
第54章 婚礼(一)
晚春三月, 天气反复无常, 但比起冬日,多少好了些。
这个时候办喜事最适合不过,初春带寒意,夏日里太热, 人在外面走几步就困乏, 秋日里,更不是什么好时候,秋季主杀,一年到头除非是十恶不赦斩立决的,都在这个时候进行处决。弄得到处都是血腥味, 还别说这个时候, 接近年尾,是一年之中最忙的时候。
冬日里就更不用说了。
算来算去, 还是晚春最好。不冷不热, 也没有那么多的蚊虫。
苏家上下已经忙碌起来, 婚礼是傍晚时候来接新妇, 但已经准备了大半年。
因为和宗室结亲, 所以一切都要准备得万无一失。白日里, 迎亲队伍还不会来,所以一切都还如常,只是会检查一切有没有缺少的, 或者哪里有什么纰漏。
外面已经日上三竿, 可是玲珑还是没有起来的意思。婚礼在夜里, 这一晚上,恐怕新人都别想要睡。干脆白日的时候多睡一会,到了晚上能有精神多撑一会。
沈氏一大早的就过来了,长媳原本也要在她身边伺候的,有些婆母年轻时候受够了来自长辈的刁难,等到媳妇熬成婆,就变本加厉的折磨媳妇。沈氏没有这个变态的喜好,早就让李韶音去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添的。
她让侍女们放轻了手脚,不要出声,自己坐在床边看玲珑睡的香甜。
玲珑昨夜睡的不早,但这个时候了,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
过了好会,她动了下,原本紧闭的眼睛动了下,玲珑看到沈氏,没有急着起来,反而先是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甜甜的叫了一声,“阿娘。”
沈氏颔首,“醒来了?要不要再睡一会?”
说着,她给玲珑理了理被子,“今日夜里,恐怕你要睡不成了。”
玲珑摇摇头,她坐起来,“再睡也睡不着了。”
沈氏伸手摸摸她的脸颊颔首,叫人过来给她梳妆。玲珑看到那边准备的婚服,已经各种首饰。
婚服昨日就被芍药亲自盯着,让人熨烫整齐,现在方方正正的叠放在那里。
婚礼,说不上一辈子只有一次,但不管古今,都是人生大事。必须大操大办。
玲珑随便吃了点东西,沈氏把人拉过来,该说的,该叮嘱的,早就在之前叮嘱过了。现在人在面前,今夜之后,就要嫁到别家去了。
过了好会,沈氏道,“你既然要嫁过去,那么之前你和他相处的那一套,就不能用了。”
玲珑咦了一声,她有些意外,“阿娘?”
沈氏伸手在她额头上就是一戳,“你是我生的,你在外面如何,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玲珑捂住被她戳过的地方,满脸心虚。
“成婚之后和之前不一样。你就别用那几招了。”
玲珑干笑几声,“早没有了,阿娘。”
她对如何对付男人,有不少心得。知道结婚前后是不同的,之前让他记挂在心,靠的就是撩拨,却一直心思在外。
不成婚还好,一旦成婚,就不能这么干了。
沈氏打量她好会,玲珑连忙坐好了,她低声道,“阿娘放心,儿清楚的。”
该怎么做,她心里都知道。夫妻相处,不尽相同,但本质却都是一样的。
沈氏凝视她,过了好会,终于点头。
沈氏拿过一只盒子,盒子用料精美,拿在沈氏的手里,玲珑都能闻到一股香味。香味浅淡,但足够人能察觉的到。
抽开上面的木板,拿出来,发现是一卷画轴。画卷展开,上面是交缠的男女,以各种不同的姿势。
这些玲珑早就看过了。而且更为鲜活,各种激情四射。
这些画在画上的,玲珑看在眼里,最开始的新鲜感过去之后,就没有半点波动,不过和母亲一块看这个东西,总觉得很是尴尬。
玲珑忍不住脸上一红,头都转过去。
沈氏却不让她躲闪,伸手就把她别过去的脑袋给转过来。
“夫妻敦伦,这是大事,不要在这个时候害羞。”
玲珑声如蚊蚋,“这个,这个我都知道了。”
沈氏一愣,脸上也不由得隐约有些发烫,“知道又如何?你……新婚夜里,按道理来说,他应当是会怜惜你的。但你也要有所准备,不然难捱的很。”
玲珑点头,沈氏把她拉过去,“渤海公之前洁身自好,我仔细令人查探过,他不用侍女,更加没有侍妾。”
这些沈氏早已经探明,知道的时候,险些以为元泓有断袖的癖好。
幸好细细查探之后,发现元泓并无什么见不得人的喜好。若真是有这种癖好,根本瞒不住,藏得再深,也会有蛛丝马迹。
“他恐怕没有经验,而夭夭你也……”
“就算他再想温柔,恐怕头脑一上来,到时候也难以控制局面,你倘若还不知道些,受苦的是你。”
玲珑点头。她咬了咬唇,突然笑起来。
“你在笑甚么?”沈氏问。
玲珑在沈氏耳边说了几句,沈氏哪怕儿媳都有了,还是忍不住老脸一红,伸手就在女儿的肩膀上捶了两下。
“你还真是……”沈氏想起之前玲珑说的话,脸上的红晕未消。
玲珑笑的欢快,“阿娘觉得,我说的是不是很有道理。”
“是不是有道理,到时候你自己就知道了。”
沈氏说着,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你们年轻,不知道节制。渤海公也就罢了,但是你还年少,这种事多了,对你的身体有害无益。”
“那阿娘呢?”
沈氏要抓住玲珑掐了,但是玲珑满脸乖巧的趴在她身旁,沈氏叹气,“阿娘出嫁的时候,都已经年近二十了。你阿爷也待我很好。”
说着,沈氏理了理她的发鬓,“你年岁还小,及笄没有多久。虽然说常有小娘子几岁就出嫁了,但过早生育对女子到底不好,一个不好就是一尸两命。你和渤海公说说,他是真心喜爱你,不会马上就要你生孩子。”
玲珑听着,越发觉得,这世上最真心为她打算的,可能就只有她的父母了。
玲珑一头钻到沈氏的怀里,“要是他不答应,我就和离回来。”
“反正家里总是少不了我的地方。”
沈氏抚摸她的长发,“也别老是想着,过得不顺当就回来。毕竟兄弟手足之间,都都有打架的时候,夫妻之间拌嘴也是寻常。记住,夫妻之间,哪怕再恩爱,也有要磨合的。爷娘都疼你,但也不要仗着脾气乱来。”
玲珑嗯了几声,“阿娘,儿都知道了。”
沈氏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和玲珑说,但这个时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傍晚,当夜幕落下。平原王府已经是一片灯光,亭台楼阁,全都挂上了灯笼。
此刻早就不尊崇古礼,婚礼都是热闹为上。
元泓早已经换上了官服,北朝娶妻,男子所谓的喜服,绝大多数都是公服,就算平民娶妻,也能暂时穿最低官阶的公服。
到了算好的良辰吉时,元泓领着身后的傧相,浩浩荡荡向苏家而去。
下聘的时候,平原王领着清河王,两位亲王一同去下聘。到了迎娶的时候,元泓领着一群官家子弟前去迎娶。那些傧相有好些都是出身宗室的年轻儿郎,还有些也是出身高贵的子弟。
这么一群队伍,浩浩荡荡,直接开向苏家。仆从的火把融融,将道路两旁的道路照的通亮。
“我听说,左丞年轻的时候,可是带兵打仗的好手。”元朗坐在另外一匹马上,阴阳怪气的,“不知道这时候,苏家里如何如同大敌临头呢,”
元泓回首看了一眼元朗,他笑而不语。嘴边挂着一抹笑,那笑看在元朗眼里,如同一拳头全部都打在了丝绵上。
那话原本就是让元泓忐忑,谁知元泓这么一副完全不放在心上,简直是一拳打出去落了空。
其他宗室子弟立刻打着哈哈,把人拉开,将元朗给挤到外面去,大好的日子,要是出个什么事儿,简直丢脸。
按照往例,到了苏家门前,大门紧闭,门前两个看门的护院都没有。左右空空荡荡,甚至门口连灯笼都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
“要不要我们先去探探路?”有人艰难了吞了一口唾沫。
这娶妻于男子来说,之前都谈的顺利,但到了迎娶的这么一天,简直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最开始的一道,也是最难的一道,就是冲破女家的限制,跑到院子里去。
照着规矩,只准新郎一人前往,带来的傧相全都留在门外,只要新郎官没被打死,他们就不能出手。
元泓去敲门的时候,后面带来的傧相,目送元泓过去,简直像是送他一人去对战千军万马一般。
元泓敲了敲门,发现里头没有声响,再敲了下,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跟着门一道打开的,就是一兜棍棒。
里头全是提早到苏家的各家女眷,几乎是什么人家的都有。
这些女眷手持棍棒等物,笑哈哈冲着元泓就是一顿好打。
“啊呀呀呀!阿叔小心!”
中门大开,门内的景象被外面的傧相们看了个正着,一时间尖叫连连。那些女眷下手也真是半点都不留情。
可惜新郎官只能躲,不能还手。还手了那就是和女方家里过不去,往小里说,是和那女眷家里过不起,往大里说,在新妇家里伤人,那就是和新妇家里过不去。谁会呢!
外面的傧相不少辈分比元泓低的,在车上急的直跳。
“阿叔,阿叔——!”还没等观望个结果,倒是有人从马上掉下来了,外面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元泓对付那些女眷们的棍棒,还是游刃有余,他不碰那些女眷,女眷的棍棒敲下去,眼看着要落到他身上了,却落了个空。哪怕是一拥而上,却还是还没有碰到他分毫。
女眷们个个气喘如牛,养尊处贵的习惯了,比不得元泓这种身强体壮的。
半个时辰都不到,一两个就不行了。
“新郎官也真是狡猾!”一个宗室女眷,拿着手里的棍棒支着身子,气的不行。比起女眷这边东倒西歪的,元泓气喘了些,脸上因为方才跑动起了些红晕。玉白的肌肤,夹带着红晕,在火光之下越发如玉。
“不知各位婶婶,可否放我进去?”元泓左右看了一眼这些女眷,女眷们根本没有力气,追着他打了。
她们也没有开门的意思,通往那内里的门是用锁锁上的,这么防着的是谁,简直不言而喻。
火光之下,他姿容皎皎,叫人心动。
“不,新郎还是自己进去吧。”
新婚夜里的规矩就是要一个劲的刁难新郎,要他尝到娶妇的辛苦,这样日后对待新妇,才不会随意对待。
大门紧闭,而那些女眷都没有开门的意思,她们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他看了一眼门外,原本那些还在马上的傧相们,此刻摩拳擦掌,下马过来,显然是要助他一臂之力。
“还叫人过来!”和元泓本宗的婶母惊呼。
“不然婶母就把钥匙给交了,交了钥匙,皆大欢喜!”傧相里有人高呼。
姑嫂们顿时喧哗起来,“哪里来的臭小子,这么不懂规矩!”
领头的两个宗室子弟,每个人手里提着一只锦袋,而后他们伸手进去一掏,就掏出了一把金豆子。
金豆子金灿灿的,哪怕在夜色下也格外耀眼。
宗室子弟们笑嘻嘻的往地上抛洒金子,惹来阵阵惊呼。
“快开门!有金子!”他们说着扬起手里的金豆子,把一捧金豆子直接给抛到了院门那边去。
门里头的仆妇听着,又瞧见了明晃晃的金子,算了算时候,心痒难耐的开了门。
门一开,犹如城池失守,外面的那些傧相簇拥着元泓,如同洪水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