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艾格莉丝， 你为什么那么喜欢保护人呢？”
阿黛拉安静地看着少女躺在医护室的床上被医师治疗时疼得嗷嗷直叫。
她不禁留下了如此的疑问。
她也不喜欢叫艾格莉丝为殿下，因为善于观察旁人的她能很快发现，艾格莉丝对“殿下”这个词的反应不是很大， 反而更是习惯别人叫自己“艾格莉丝”。
“我有喜欢保护人吗？”艾格莉丝下意识反问。
“有的。”阿黛拉坚定地说， “还有你的小骑士在门外哭了， 好丢人。”
爱神叹气扶额：“我又让他不开心了呀， 可是那个时候他根本挡不住——我不跑上去，本来他就因为一点小疤痕被别人嘲笑了很久， 要是身上疤痕更多不是更多嘲讽吗？而且滴到眼睛怎么办！”
阿黛拉看了看少女手臂上那些显眼的疤痕，有些可惜。
那就像是一个完美无缺的艺术品，却突然多了一道无法让人忽视的瑕疵。她本是一件任何人都无法亵渎的宝物，明明只是那么小的几道伤，却仿佛让她的光辉受到了减损。
阿黛拉难过的表情让艾格莉丝不禁也觉得可惜了， 但她也不算太在意这幅马甲的外表。
毕竟她的真身还在神域好好存着，这幅马甲哪怕死了她都可以直接回到神域上。
她正想宽慰地握住阿黛拉的手安慰少女， 却被医师狠狠骂道：“别乱动，我在治疗呢！”
“好的……”
阿黛拉因此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医师行动。
“这个疤痕会消掉吗？”她问。
“说了多少次了，十几年后自然什么都没有。别吵！”医师第二次重复安静命令。
阿黛拉想起了一些事情， 迅速提议：“米德加尔德毕业后应该可以治你的疤痕， 他在非魔法领域天赋都很高。”
“……他不是只是擅长炼金术吗？”
“还有工程学。”
“那跟治疗我的疤痕有什么关系？？”
阿黛拉闭嘴沉思了会，接着说：“那我毕业后去研究魔法药剂吧。”
艾格莉丝不禁笑了：“可是你真正的天才啊，许多人都说你的成就也许能赶上传说中的大魔法师亚伦，当药剂师太大材小用啦。”
“那种只是借着是第一个当魔法师就出名的人有什么好让我追求的。”阿黛拉不屑道， “一根破木棍也只有皇家学院会珍藏这么久。”
“而且你这个疤痕好丑。我就是要消掉。”她面无表情地说， 像个任性做事的高高在上的女王。
“别！吵！”医师最后用自己的大嗓子愤怒吼道。
阿黛拉冷冷地瞥了医师一眼，马上收到了医师警告的眼神。
“阿黛拉……”艾格莉丝劝道。
少女沉默地站起来， 磨磨唧唧走到门口时没有用手开门，而是使用魔法直接拿风轰开了木门。
“轰”的一声后只留下一大片木屑在空气中飘浮。
艾格莉丝为此终于见识到天才阿黛拉所擅长的第三种类型的魔法。
“那个臭丫头！！！院长到底要护着她到什么时候！！”医师绝望地骂道，然后拿出魔杖嘴里念念有词把门重新填补上了。
“您也认识阿黛拉呀。”艾格莉丝无奈地笑着。
“你知道被她打进这个医护室的人有多少吗？你知道她加重了我多少工作量吗？？”
“懂了。”
爱神再次理解为什么神明们这么害怕渎神者们全部成长起来了。
计谋先不必说，单是武力这位少女就是人类一绝，艾格莉丝不难想象当阿黛拉真正成长起来时她在战场上的风姿。
是会去战场吧？艾格莉丝有些好奇。
她也不知道这些原本要成为渎神者的人在她没介入时真正的命运轨迹，像塞西尔，一直在贫民窟里四处流浪，偶尔混进收容所里还要通过工作才能不被赶出去，他到底为什么最后会成为反抗神明的那一类人呢？
尤其是在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里，艾格莉丝完全没发现他的偏激想法和阴暗的一面，他就像是个普通的男孩，出生悲苦却努力回报每一个对他好的人。正如他会友善对待安娜，尊重教导他的加拉哈德。
……还有尽全力保护她。
而尤蒙，艾格莉丝怎么看都觉得他不过是个有点中二病的少年。尤其是他的王子身份——那个备受宠爱的王子身份，是未来他的母国没落了所以他的生活也跟着悲惨吗？
还是……因为他的魔法很废材真的无法毕业所以他的国家放弃了他？
可是他的炼金术与工程学又是真的好呀！！毕业后完全可以当一个在这个领域同样出色的人。
从艾格莉丝的角度来看，尤蒙用炼金术自己偷偷摸摸创造出来的那些火器，未来假以时日，如果能和魔法相结合，不，甚至不需要和魔法相结合，都能发挥出等同于魔法师和骑士的实力。
那时炼金术士也必然会被运用在军事战场之上。
艾格莉丝胡思乱想的时候，也来不及注意到医师已经做好了治疗工作。
至于她吩咐的那些注意事项也只是模模糊糊地进了爱神的耳朵里，留下了一些轻微的印象。
她一个人在安静的医护室里，此时是上课时间，受伤来到这里的学生毕竟很少。
艾格莉丝见窗外温暖的阳光和煦，忽然想到了魔族生活的弃地。
传闻，那是阳光很难进去的地方。
那里资源稀少、危险重重，生活环境艰难，魔族也被迫为了生存而以掠夺为生。他们掠夺自己的同族，掠夺弃地边缘的异族。
他们艰苦求生，崇拜力量，憎恨神明有关的一切。
塞西尔他们的改变，会是因为最近魔族的频繁动作吗……
爱神忍不住紧皱眉头。
“殿下。”一个人的声音打破了她不停运作思考的大脑。
艾格莉丝迷茫的抬头，便见塞西尔微微红着眼眶半跪在她的床边。
“米德加尔德让我为殿下致歉，他回去找能不能让殿下伤疤恢复的方法去了。”难得塞西尔一开口说的是尤蒙的事情，不禁让艾格莉丝眉眼含笑。
“听安娜说当时所有人都觉得加拉哈德老师会成为您的骑士。”他淡淡地说，“当时您应该捡到我时就把我随便丢在什么地方，不该让我成为您的骑士的。”
我根本不能保护您。
一直都是您保护我。
“塞西尔。”艾格莉丝轻轻出声，“我希望你记住，我的任务就是为了保护你照顾你。”
有着一双深灰色眼眸的少年失笑道：“殿下，您在说什么胡话。”
“不管你以后遇到了什么，请你记住此刻我说的——我永远都会保护你。”艾格莉丝坚定地说。
“殿下是在……许诺？”
“是。”
塞西尔沉默了片刻，便说：“以前也有人许诺说会爱我一辈子。”
——然后她很快违背了诺言。
“当年英雄王许诺会给他的子民带来万世的平安，然后他死后国家便陷入了战乱。光明神巴德尔许诺会让他的第一任圣女永远待在他的身边，但是他后来还是一个人回到了神域。”已经学到很多的塞西尔背着自己所学的历史。
“连神明都会违背诺言，殿下还是不要轻易许诺了。”
艾格莉丝第一次看见她的小骑士这么咄咄逼人，于是她伸出手放在少年柔软的棕色头发上，轻轻地摸了起来，带着安慰与让人卸下心防的暖意。
“那你会背叛我吗，你当时也许诺说当我的骑士永远保护我。”她一五一十套用少年的理论。
不知为何她忽然感觉到一阵又一阵的不对劲和不安的感觉，这如潮海般汹涌的感觉让她甚至有点作呕。可她还来不及细细去追究这不安和不对劲的源泉究竟来自哪里，塞西尔便剧烈挣扎起来。
“我就是违背了啊！”少年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殿下能不能让我受一次伤，为什么每次都是让您受伤呢？！”
他们如此沉浸在自己的对话之中，竟然都没发现有人早已经走进了医护室。
“殿下。”
他先是一丝不苟地行礼，便轻飘飘地瞟了一眼艾格莉丝放在塞西尔头上的手，但很快收回了目光。
“第二次了。”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只有赶稿日才是我码字速度最快的时候。
加拉哈德的“第二次”真是意有所指。
第34章
爱神这几天十分苦恼。
她在见到满脸“不开心”的阿黛拉， 满脸“不开心”的塞西尔时，回到自己的小住宅，还要面对满脸“不开心”的安娜， 甚至还偶尔碰到满脸“不开心”的尤蒙。
但她现在最不敢遇见的是骑士长大人。
他没有斥责艾格莉丝或者塞西尔， 药剂课上对他们使坏的男生被院方重罚， 加拉哈德却没自己去算账。
当时在医护室， 他最后只是轻轻地说了一句“殿下是个温柔的人。”
但他不生气起来比生气看上去更可怕。
有时候只是沉沉地看着什么，也不说一句话。但是当你看向他时， 他又朝你露出一个极淡极温柔的笑。
让艾格莉丝感到松一口气的是加拉哈德不再赋闲，被国王命令镇守王宫。
他在告别之日披上披风穿上重甲与她郑重道别，对艾格莉丝说或许将许久不见时，这让艾格莉丝无端回想起这个男人和她第一次见面
——那时他也是身穿铠甲，和许多骑士一样护在殿外等待她这个“神选之女”出来。
只是几乎所有人见到完整面容的她出现的那一刻都呆了半刻， 让她当时有小小的自傲。
只有他表情变都没变。
于是爱神那时就很想逗一逗这位看上去在乔纳维亚和她的第一世都不会遇到的骑士。
“殿下，万事小心。”
加拉哈德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学院。
安娜对艾格莉丝说翡冷翠最近执行了严格的城禁， 同时日日夜夜有士兵和骑士在巡逻。
他们说，魔族盯上了王宫里深藏的巴德尔赐予伊塔利初代王的宝物。
学院商议着要不要进行舞会，院长早就被国王抓去王宫镇守，而副院长洛塔尔女士大锤一敲慎重决定继续进行。
传统不可废， 更重要的是他们不能率先表示畏惧。
并且学院里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可以值得魔族惦记的， 最让人们垂涎的其实只有学院的图书馆里深藏的各种珍贵典籍和学院里实力或强或弱的魔法师们。至于学院历史收藏馆里放的更不是什么真正私人收藏会收藏的好东西了，来来去去便是学院里很久之前优秀学生留下了的课本、笔记、衣物，学院的院史，学院所获得的王国的表彰。
最具有岁月的就是那传闻大魔法师的权杖， 但那真的只是一根从橄榄树上掰下来的一根粗粗雕磨过的“木棍”， 连能辅助实施魔法的魔纹都没有刻上去，现在一个十几岁的见习魔法师的魔杖都比它好上一万倍。
与此同时， 皇家学院外围的那道结界是经过院长几代加印传承下来的，只要魔族弃地的封印不解一天，皇家学院的人就不会担心他们那些低等魔物有实力能突破这层结界。
说是这么说，但他们也如伊塔利国王所做的那般加强了警戒。
艾格莉丝有时候会来来去去翻她从柯克那本书里看到的歌谣。
——最后我们仍然被锁在这弃地。但枷锁不是永恒，魔族的羽翼终将在天空展开。
那时加拉哈德曾说被抓的低等魔物也会哼这个，艾格莉丝便总是在意起这几段话起来。
拿着新试验出来的药剂找到艾格莉丝住的宿舍的阿黛拉，一推开门便看到的是少女缩在整齐干净的客厅椅子上，长长的金发披在肩上，光影之间越发衬得她皮肤雪白，明媚动人。
“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里，你的侍女们呢？”阿黛拉说道。
“其中两个估计回神殿去汇报我的情况了吧，安娜去买今天要准备的午餐需要的东西啦。”
阿黛拉不必说在学院，在这个大陆上都是少有的天才。
因而只是瞟了一眼艾格莉丝手上拿着的书上的内容，她就能在记忆宫殿里找到是谁写的写的是什么内容又有谁对这些人作出过评价。
“这是很少有的魔族歌谣。”阿黛拉把绿色的不知名液体放在艾格莉丝旁边的桌上，“试验过了，涂到疤痕上。”
“……又是你和尤蒙琢磨出来的？”
“尤蒙是个废材，他就是打下手的。”
艾格莉丝听后低声笑了笑，乖乖拿那药剂抹到那些她根本不在意，也的确没有引起什么伤的疤痕上。
阿黛拉接过爱神原本手上的书，草草翻了几页就又合了起来。
“柯克学士写的东西一直都很不错。”女孩诚恳评价。
艾格莉丝低头专注把药剂擦在自己的手臂上，随口问道：“你知道些什么和那首魔族歌谣有关的事情吗？”
阿黛拉如背书般很快回答：“这是目前来说流传最广的魔族歌谣，因为魔族一直被锁在弃地的原因，他们的历史和文化只有偶尔跑出来的能人言的低等魔物和半魔人有透露过。但是让这首歌谣流传最广的原因是因为三百年前那场大战时，被那个半魔人不停念叨过，不过也没见魔族真的从弃地离开。”
“当时魔族跑出来了吧，”艾格莉丝愣了愣。
“没有，只是带着一群低等魔物，于是被许多人以讹传讹误以为他当时是带着整个魔族挑起那场混战。”
过了会儿，阿黛拉忽然说：“但我觉得，那首歌谣应该全部都是隐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