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宁公主把诗收好,便命人点香,“这里一共有二十一首诗,以一柱香为期限,一柱香后,沈夫人如果能一字不差把这些诗都背诵完,这对赤金嵌珠镯就归沈夫人所有。”
林溪淡淡一笑:“哪用一柱香这么长时间,我粗粗扫一遍即可。”
长宁公主脸上凌厉的眉毛一扬,“沈夫人不是在说笑吧?”
林溪从容道:“公主既然不信,何不让我一试?”
到此时,长宁公主忽然有几分不确定了,难道眼前的这个女子真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大长公主看到这里,忽然生了几分兴趣,“长宁,把诗给沈夫人,我倒真想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过目不忘。”
长宁公主微微皱眉看了眼林溪,还是把手中的诗稿交到了侍女手中,侍女接过诗稿,便递到了林溪手上。
二十一首新诗,其中还包括一首长诗,林溪只看了半柱香时间就把诗稿交给了侍女,然后按着刚才所看诗稿的顺序,开始从第一首诗背起。
背到第二首诗的时候,长宁公主便忍不住把诗稿从侍女手中夺了过来,背到第十二首诗的时候,就连大长公主都从座位上走了下来。
林溪把二十一首新诗背完,而且是一字不差,长宁公主的脸色便变得难看无比。
大长公主好似没看见长宁公主的脸色,饶有兴趣的看向林溪,“果然是一字不差。今日我真是长了见识,原来世间真有过目不忘之人。”
林溪谦虚的笑了笑:“大长公主过奖了,我也不过就是记忆比一般人好一点而已。”
长宁公主脸色变幻之后,终于还是命侍女把那对赤金嵌珠镯递了过去,“今日的事,我认输。”
林溪笑着从侍女手中接过那对赤金嵌珠镯,当场就把镯子戴在了手上。
长宁公主身边的侍女有心想要说什么,却被长宁公主一个眼神制止了。
暖炉会结束以后,林溪带着沈梓馨和心事重重的玉娘坐车回府,一行人刚走到一半,马车就被人拦住了。
林溪对此早有预料,听拦路的侍女说长宁公主有事要见她,便对沈梓馨和玉娘轻声说了句,“你们先在马车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长宁公主坐在雅间里,看见林溪跟在侍女身后走了进来,面上便浮现出一丝复杂的表情。
林溪却是很从容自在的坐在长宁公主对面,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不知公主叫我来,所为何事?”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似曾相识的话,长宁公主忽然就想到了沈默第一次来这雅间说的第一句话,她不由苦笑了一句,果然是夫妻,就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沈夫人大概不知道吧,就是这个雅间,是我第一次见到你家夫君的地方。后来我每次约他见面,也都是在这间雅间。”长宁公主忍不住心里泛酸,便口不择言的说了这么一句。
林溪知道长宁公主说这话的目的,面色一点不变,“如果公主是出于嫉妒,而对我说出这番话,目的就是为了激怒我,那我只能告诉公主,这些话对我一点伤害也没有。公主还是说出您叫我来的目的吧!”
“你怎么敢如此对我说话?”长宁公主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加上心底那一点隐秘的心思直接被对方说破,不由有些恼羞成怒,当即便摆出了公主的架子,脸上变色道,“你不过区区一个五品诰命夫人,有什么可值得我嫉妒的?”
林溪脸上一丝害怕之色都没有,相反还笑了笑:“公主不必以势压人,论身份,我自然不及您万分。不过当下公主您既然有求于我,又何必隐瞒对我家夫君的一番深情。”
“你怎么知道我有求于你?”长宁公主听到有求于我这句话,便顾不得林溪说的下半句,盯着她问了这么一句。
林溪漫不经心的把右手放在桌上,戴在右手腕上的那只赤金嵌珠镯便从宽大的衣袖中露了出来,“我不光知道这对镯子对公主很重要,还知道这对镯子是谁送给公主的。”
提及这对赤金嵌珠镯的来历,长宁公主的脸色有了微微的变化,不再像原来那样带着一些咄咄逼人的神情,而是有了几许意外之色,“你怎么会知道?”
林溪伸出左手轻轻摸了摸赤金嵌珠镯上镶嵌的其中一颗特大珍珠,“公主不必多问,这对手镯对我而言没什么意义,可是若被贵妃知道,您把这对手镯送了出去,不用我说,公主也知道后果吧!”
长宁公主不知道林溪是如何得知这对手镯的来历的,不过当下最重要的是把这对手镯从对方手里拿回来,“说吧,你要如何做,才把手镯还给我。”
林溪微微笑道:“很简单,公主只需记得您曾经欠我一个人情就行。”
“就这么简单?”长宁公主有些不信。
林溪道:“就是这么简单。”说完痛快的把手上的手镯褪了下来,轻轻放在了面前的桌上。
直到林溪从桌前站起来,长宁公主还有些不可置信。
林溪走到雅间门口的时候,就听长宁公主在她身后说了一句,“我以为你会要求我从此不再见你家夫君。”
林溪闻言转过了身,“这个要求,对公主你,对夫君,对我,都是多此一举。”
林溪说完这番话就毫不留恋的走了,只留下长宁公主一个人待在雅间。
多此一举,长宁公主喃喃自语了这么一句,忽然苦笑了一下。这么一想确实是有点多此一举,沈默从始至终对她这个公主就没动过半点心,既然不曾动过心,又何须提防。
若她今日真的对自己提出这个要求,长宁公主反而觉得自己的存在是根扎在她夫妻中间的一根刺,而现在沈夫人明摆着一点不惧她这个觊觎她家夫君的人,无疑证明了她们夫妻之间确实是情比金坚。
想到此,长宁公主不由有些气馁,又有些失望过后的怒气,一个没忍住,这些日子克制不少的脾气又升了上来,直接就把桌上的两盏温茶扫到了地上。
雅间外的侍女听到动静,忙唤了声,“公主。”
还没等到侍女迈入房内,长宁公主又扔了一只最近的茶壶,“滚,都给我滚,都给我滚得远远的。”
林溪从雅间出来后,却是脚步轻松,今日一见,总算是解决了长宁公主这个问题。好在她知道那对赤金嵌珠镯的来历,正好借机让长宁公主欠了她一个人情,从此便不用担心对方再找自己的麻烦了。
不过长宁公主这件事解决后,还有一个问题在等着林溪。
从外面回到府里,玉娘便向林溪恳求想再见姐姐珍娘一面。
林溪也想弄清楚珍娘现在的处境,便派方忠去打听这件事。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出乎她们的意料,珍娘原来并不是大长公主府里的歌姬。大长公主府原来也养着几个歌姬,可是偏偏暖炉会前几天,两个歌姬先后染了风寒,大长公主便派人从自己的兄长那里,也就是康钦王府上借来了两个歌姬。
而这歌姬中的一人便是珍娘。珍娘其实并不是大长公主府的人,而是康钦王府的人。
原本以为珍娘是大长公主府上的人,还能借着大长公主这层关系,把人赎回来。可是没想到珍娘却是沦落到了康钦王府,不过林溪没放弃希望,还是去了趟大长公主府。
偏巧林溪去的时候,大长公主不在府里,去了京郊的温泉庄子。
林溪只好劝慰玉娘放宽心思,等大长公主回来再说。
可是这一等就是半个多月,临近年底的时候,大长公主才姗姗回府。
可是等到大长公主听了林溪的请求,派人去康钦王府要人时,却被告知珍娘在一次宴会上被前来参加宴会的六皇子看中,前几天被六皇子府里派来的一顶小轿接走,现下已成了六皇子府中的一名侍妾。
这下子,就连大长公主也没办法了,只好把这消息如实告诉给了林溪。
“也许这就是我们姐妹俩的命。”玉娘得知这个消息,沉默良久后方才说了这么一句。
林溪还能说什么,只好安慰道:“上次参加暖炉会时,你也见过六皇子妃,不是不能容人的大妇。而且我还与她有些交情,可以帮你姐姐在她跟前说两句好话。”
第123章
这个新年因着沈默不在, 又有珍娘的事,过得并不算热闹。
而京中的形势对太子这边也越来越不利。
林溪在初二那天领着麒哥去文家拜年时, 就听文二太太说起大年初一那日, 圣上因着一件小事狠狠发作了太子一通。
正月还没出,林溪就听外面人传太子被圣上下了禁足令, 没有今上的圣谕,谁都不许出入东宫。
这个消息传出去以后, 别说大臣们感到震惊意外, 就连太子赵忱也感到不可置信, 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在做梦一样。
直到太子妃苏氏红着眼圈来到他书房,告诉他东宫现在围满了禁卫军,赵忱才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这个太子确实被禁足了。
难过伤心自然是有的, 不过赵忱最不愿接受的是,没想到事情真的朝着他所预料的最坏后果的方向发展,只怕这个禁足的命令下来不久,他这个太子就该被废了。
事情真的到了这个地步,赵忱伤心难过之后, 人反而更清醒了。
他先扶起跪在地上的太子妃苏氏,然后用平静的语调道:“前几个月你告诉我,奉仪曾氏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可我一直为朝中局势所困扰,只看过她一回, 如今我被困东宫, 正好有时间去看看她, 太子妃也一起去吧!”
苏氏听说太子要去看看曾氏,只好勉强提起精神,“殿下去看看她也好,曾奉仪这胎怀相并不是很好,如今都七八个月了,整日还是没什么胃口。”
太子成亲这么久,膝下却连一个子女都没有,最着急的人便是太子妃苏氏了。她自己因着李贵妃的缘故小产,后来曾奉仪怀孕,她便买通了诊脉的太医,悄悄把此事瞒了下来。后来又找了个借口,让曾奉仪称病不出,只在自己寝殿养身子。
所以曾奉仪怀有身孕这事,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
赵忱和苏氏来到曾奉仪的寝殿之时,曾奉仪正半躺在窗下的罗汉床上,看见太子和太子妃前来,她忙扶着贴身宫女的手从罗汉床上站了起来。
苏氏忙叮嘱道:“你现在怀着身子,慢点起来。”
赵忱望着曾奉仪的肚子,问了句:“几个月了?”
曾奉仪抚着肚子道:“回殿下的话,已经有七个多月了。”
“离生产还有多久?”赵忱问道。
曾奉仪微微笑道:“稳婆说再有一个多月就该生了。”
苏氏也笑道:“臣妾现在就盼着曾奉仪能给太子添个小郡王,就是小郡主也好。”
赵忱则淡淡一笑,又看了眼曾奉仪的肚子,方才对她道:“你好好养身子,缺什么就跟太子妃说。”
曾奉仪应了一声:“妾身这里不缺什么,太子妃时不时就打发人过来送东西,吃的用的都有。”
赵忱看了眼苏氏,点了点头:“那你好好歇着。改天我再来看你。”
从曾奉仪的寝殿出来,赵忱走到一处宽敞的庭院前就立住了脚步。
苏氏不解道:“殿下怎么不走了?”
赵忱没回答,反而挥退了近身服侍的几人,转过身才低声道:“曾氏这一胎,还有多少人知道?”
苏氏因着他脸上郑重的神色吃了一惊,回过神来才道:“这事只有曾氏的几个贴身心腹和臣妾身边的几个人知道,再有就是刘太医知道。”
赵忱想了一想,“刘太医你先不要管,曾氏和你身边的那几个知情人,你一定要想法封住他们的口,这事绝对不能叫外人知道。”
苏氏也是世家出身,太子这么一说,她立马就想到了一个可能,“殿下难道是......”
“你懂我的意思就好。”赵忱嘴边露出一丝苦笑,“我有预感,我这个太子大概是做不长了,不管日后结局如何,我总要为自己留下一点血脉。不管曾氏所生是男是女,这一点血脉我一定要保住。”
苏氏面色一怔,她没想到事情的情形比她所想的还坏,“殿下为何这么说,父皇只是禁了您的足,并没有......”
“事情都已经到这地步,我不能不往最坏的情形打算。”赵忱一直都记着林溪的那句话,如果他这个太子迟早有一天要被废,那自己在此之前一定要多留几条退路。
苏氏的心本来就一直提着,听到赵忱这几句话,心里更是忐忑难安,不过她嫁入东宫也有两三年的时间了,这两三年因着李贵妃的刁难,她的性格比从前未出阁时坚韧不少,不一会儿就调整好了情绪,还站在赵忱的角度考虑问题道,“殿下既有此意,可想好了将来抚养孩子的人选?”
赵忱道:“太子妃可还记得我跟你提过的朱大人?”
朱衡朱大人,苏氏马上就想了起来,这位大人的忠心那是不用说的了。可是这位朱大人现在却远在外地,苏氏正要再说什么,一个小太监匆匆走了过来。
小太监附在赵忱耳边说了几句话,赵忱便对苏氏道:“这事回头再说,我先走了。”
苏氏看着赵忱匆匆离去后,反反复复思索了一下赵忱所说的提议,然后便唤来了自己的乳母章嬷嬷。
“曾奉仪怀有身孕以后,膳食都是御膳房的张太监负责,我记得他是你的同乡,这个人是否可靠?”
章嬷嬷道:“太子妃好好的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看苏氏的脸色郑重无比,章嬷嬷只得按下心中的疑惑,慢慢道,“张太监是因为家贫才入宫做了阉人,老奴与他接触过几次,还帮过他一个大忙,应该可以信得过。”
苏氏点点头:“那就好。回头你替我给他捎个口信,要他千万要对曾奉仪有一段时间胃口不好的事保密。”
“这个不用太子妃叮嘱,我早跟张太监说过。”
苏氏和赵忱这边安排一切事宜的时候,不知情的曾奉仪依旧在自己的寝殿里安心养胎。
为了她的身心着想,苏氏从未跟她透露过太子被禁足的事,也让身边服侍的人不要告诉曾奉仪。
因此曾奉仪虽然胃口不是很好,但是心情却保持得很好。唯一困惑的就是,从前一直给她把脉的刘太医已经半个多月没见了。
对此,苏氏解释给她说,李贵妃偶感风寒,刘太医被她叫去调养身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