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没说完,便见刚站上来的陈子翰不知怎么回事,一个不稳向时绪倒去,拖着他往矮崖下摔去……
“啊——”
葛霜霜扑了过去。
*
飞机划过蓝天,一部来自澳洲的航班在上京国际机场降落。
这一期节目实在太折腾人了,净是体力活,三天没休息好的苏乔一上飞机,便睡得天昏地暗,下飞机前才被时绪叫醒。
上京舒适的温度让苏乔迅速恢复神智,随着时绪走出VIP通道,见四周没什么人,她实在掩不住心中好奇,压低声音问:“昨天你们在雪山到底发生什么事?为什么陈子翰会受伤?”
苏乔脸上戴着口罩,头顶戴着鸭舌帽,只露出一双闪烁着星光的眼睛。
他回想起昨天那一幕,陈子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被他拉上去之后便拖着他往下摔去,对方可能没想到,已经完全受他拖累的人还能反应极快拽住旁边的树枝稳住身形,反而他自己止不住下落的冲势,重重掉了下去。
矮崖并不高,他穿得也厚,摔断腿不至于,但扭到腰扭伤手脚什么的,在所难免。
他微微一笑,“因为他蠢。”
见时绪似乎并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苏乔不满地看着他,随后又想,他不说,现场可还有旁观者呢,回去问问葛霜霜就是了。
这么想着,她笑着同时绪说:“等我一会儿,我去一趟洗手间。”
时绪点头,在角落站着,顺便等着去取行李的小南和小北,然而半晌,小南和小北拖着行李回来了,苏乔还没回来。
时绪看了眼时间,给她拨电话,电话却是关机状态,他皱了皱眉,马上让小南去洗手间看看。
不想,一会儿后小南打来电话,声音急切。
“老板!洗手间没人!我给保洁人员看了照片,她说苏乔出了洗手间后被几个男人带走了!”
第40章
“就是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我不会记错, 当时我在洗手间门口拖地, 她边走出来边戴口罩, 不知怎么回事,旁边突然走来几个人高马大穿着黑西装的男人, 把她围起来, 最初我以为有人不轨, 赶紧过去,没想到小姑娘似乎认识那些人, 说了一会儿话后就跟他们走了……”
苏乔是自愿跟他们走的, 保洁人员的话里有这个重要信息,事实上,随后时绪调看了机场监控,证实对方所言不假。
五个西装笔挺的大男人戴着墨镜,一开始就站在视线死角,看着他们从VIP通道出来, 后来跟着落单的苏乔去了洗手间, 在门口等她, 最让时绪意外的,是对方将一部手机递过去,苏乔同手机视频了一会儿,便跟着他们走出机场。
这个操作流程……
小南见时绪久久不语,不由得出声催促,“老板, 我们报警吧?这是诱拐啊!”
不想时绪摇了下头,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的神情,拿起手机准备拨电话,“不,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带走乔乔的人是……”
正说着,手机来电了,是一个陌生电话,时绪接通,里面传来苏乔软和的嗓音。
“三哥,我去外婆家了,你来接我……”
时绪脸上神情未变,眼神却冷然起来。
呵,果然是乔家。
*
斑驳的阳光透过葡萄架洒下,落在苏乔肩头,将半边墨黑的长发照成了棕色,明亮的光线跳跃在四周,好似女孩子身上在发光,恍惚中起了错觉,小姑娘的身影淡去,记忆中某个似曾相识的画面浮现眼前。
这是个极大的庭院,比起她们时家在山顶上的庭院更是只大不小,然而占地十分广袤的庭院却不像时家规划得那么诗意浪漫,大部分地方都只是简单地种植了高树,以及砌了厚厚高高的树墙,笔直的树干远远望去,像一排严肃的士兵,很有气势。
这样一个强调气势的庭院,到了中间的庄园式房屋门前时,却古怪地弄了一排棚架在侧旁,虽然植种的葡萄成熟了,坐在葡萄架下嗅着果实的香甜气味滋味不错,但苏乔还是觉得周身不舒服。
除了一眼望去像公园的庭院和让人感觉压抑沉闷的大房子外,最重要的原因是,眼前这个号称是她外婆的女人那赤`裸裸的打量。
那目光时而犀利,时而恍惚,时而温柔,时而幽怨,弄得她不敢抬头,只能专注地吃着眼前的戚风蛋糕,而除了乔外婆之外,她旁边坐着的男人,据说是她母亲乔安的表哥,目前乔氏集团的总负责人,她的表舅霍城,那阴森森的目光,也让她头皮发麻。
这乔家怎么回事?
外婆古怪,表舅阴沉,这还是不是自己的外家了?
她放下勺子,心想三哥应该快过来了,自己尽快问清楚父亲的事,然后赶紧离开吧。
银勺放在小碟子中,发出一声清脆声响,乔外婆眉头几不可微一皱,像是什么美好幻想被她破坏了,随即坐直身子,失望地看着她。
“你跟安安长得确实很像,但只是外表像,我的安安优雅娴静,抬手投足合宜合度,尽显大家闺秀风范,是当年上京第一名门淑女,你……连她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霍城点头赞同,“安安温婉纯真,仪态端方,乔乔……”他叹了口气,“毕竟在外野了十年,粗俗一些在所难免。”
苏乔:“……”
乔外婆执起镶着金边的精致瓷杯,浅浅地细尝一口,放下时听不见一丝声响,她抬起头,挑剔的目光落在对面的乔乔身上,淡淡道:“没关系,教一教就行了,听说时在清准备给你办一场盛大的成人礼,我的意思呢,是将办成人礼的地点订在乔宅,乔乔你认为呢?”
苏乔摇了下头,“我跟爸爸说了,不办成人礼。”
“不办成人礼?怎么可能。”乔外婆笑了起来,随即收敛笑容,脸色肃然,“我乔家的孩子,他敢不办成人礼?我第一个让他不好过。”
见乔乔脸上犹自不服气,乔外婆捋了下鬓角,轻笑,“对了,你还不知道你爸爸现在的情况吧?”
两个钟头前。
机场的洗手间外,苏乔刚走出来便被几个男人围住,不待她反应,对方便道:“乔小姐,你的外婆想见你。”
苏乔惊讶了,她的外婆?她怎么从来没听爸爸提过。
来人拿出一部手机,当着她的面拨电话,随后道:“是真是假,你自己看看便知。”
说着,将已经接通视频电话的手机对准她,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位穿着旗袍的优雅女士,她看起来,跟苏乔在父亲卧室里看过的母亲照片,长得像极了。
只不过手机里的这位乔外婆,神色严肃,看起来气势慑人,有种久居上位的凛然冷傲。
她道:“你跟保镖们走,来我这里一趟。”
苏乔想起时绪还在等她,便道:“我跟我三哥说一声,我们一同去拜访您?”
乔外婆:“时绪?你一会儿再告诉他,你先过来,我有私事告诉你,你还不知道你爸爸如今的情况吧?”
爸爸如今的情况?爸爸不是跟大哥去出差了?
苏乔心中一跳,还想再问,对面却已经挂了电话,接着,保镖客气地来请她走,并告诉她乔老夫人特别不喜欢等人,想知道什么事直接过去当面问就是,若是想通知别人来接,可以一会儿上车再联系。
虽然乔外婆说话口气让人不喜,然而没来由的,她觉得她说的是真话,并且想通节点,时绪他有事瞒着自己,还是关于爸爸的事……咬了咬唇,她跟着保镖走出机场去。
在车上给时绪打了个电话,她不敢多说,怕被骂,幸好时绪还是给她面子,没有在外面吼她,只是淡淡告诉她不要随意乱走等他过去接就挂了。
豪车兜兜转转,将她送到上京郊区的私人园林区,比电视上更奢豪的西式庄园复古建筑呈现在自己面前,穿着一身藏青色大盘花旗袍的乔外婆和西装笔挺的霍表舅立在门口,等着她的到来。
然而,她心中所有的忐忑、不安、紧张、以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全在乔外婆和霍表舅那生疏陌生的打量中消散了,她现在只想快点知道爸爸发生什么事了,然后回家。
乔外婆看出她的急切,也不拐弯抹角,很干脆地告诉她:“你爸爸心脏病复发,现在住在医院。”
“什么?!”
苏乔倏地起身。
因为起身得太急,将白色的圆形餐桌撞得摇晃,桌子上的红茶和牛奶溅了出来,搁在碟子中的餐具掉落桌面。
看了眼桌子上的狼狈,乔外婆纹丝不动坐着,只是不满地皱起眉头,“没有哪位世家小姐,行事这么鲁莽毛燥。”
苏乔没理会她话里的讽刺,急切地看着她,追问:“你说的是真的?他住在哪家医院?”
乔外婆淡淡看她一眼,喝了口红茶。
“你知道了又如何?”乔外婆一点也不在意,尽管正在谈论的这人是自己的女婿,自己女儿的丈夫,她还是表现得恍若在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只是告诉你,你爸爸病重了还要帮你办成人礼,这其中的意思,你能否读懂?现在还说不办成人礼这种任性的话不?”
说罢,不顾苏乔苍白的脸色,乔外婆侧过头去,跟霍城交谈起来,“我会拟一批宾客名单,稍后我给时在清一个电话,通知她乔乔的成人礼在这里办,料他也不敢不答应。”
霍城嘴角一扯,“他当然不敢……”说着,他睨了眼呆站着的苏乔,“我再给乔乔请几位仪态老师,好好教一教她。”
乔外婆:“这个当然。”
这两人……苏乔握紧拳头,倏地转身,一言不发快步走出葡萄架。
乔外婆一怔,随即沉了脸,“乔乔你给我回来!”
苏乔不理,反而走得更快了。
这时霍城站起身,悠悠向旁边喊道:“挡住小姐!”
便见守在不远处的保镖向苏乔聚拢,霎时将她的前路堵住,见状,苏乔愤愤转身,“怎么?我要回家都不行?乔老夫人要软禁我?”
苏乔抿着唇,一张小脸因为生气,双颊泛着红晕,一双十足肖似安安的杏眼满是愤怒,这模样……
当年,安安说要嫁给时在清,自己不答应,将她幽禁在家,最后安安逃跑,却在家门前被她拦下,那时候,她也是这样愤怒地看着自己,喝问自己……
太像,太像了……
乔外婆抚着心口,更因为乔乔口中那句疏离的‘乔老夫人’,感觉心头一阵被针刺中的痛意。
她脸上浮现悲意,却一瞬间将之抹去,再抬头,脸上已经恢复冷静,她走上前道:“乔乔,你是乔家的孩子,这就是你的家。”
苏乔:“不是!爸爸在哪里,我的家就在哪里!”
“你一定要向着时在清?”
“那是我爸爸!”
爸爸!爸爸!真是够了!安安向着他,现在乔乔也向着他!
时在清有什么好?!
“闭嘴!你知不知道就是你嘴里的这个爸爸,害死了你妈妈!”
“乔老太太!”
男人的低沉喝声赶着乔外婆的话音,重重响在耳侧,苏乔转头,便见到时绪沉着脸走来,视线擦过乔外婆,掠过她身旁的霍城,最后落在她身上。
他伸出一只手,嗓音轻柔地道:“过来。”
挥开身边伸手挡住她的保镖,长长的裙摆在脚边荡出一道漂亮的弧度,苏乔如同一只归巢的乳燕,翩翩然扑进他怀里。
第41章
时绪稳稳站着,双手收拢, 将人紧紧抱住, 直到怀里的小姑娘轻轻喊了声‘三哥’, 他稍稍抬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句‘回去跟你算帐’, 这才放开她, 将人拉到身后护住。
乔老夫人气极地看保镖们, 喝问:“怎么会让他进来的?!”
外边负责安保的保镖们面面相觑,他们明明记得乔小姐刚到时, 老夫人当着她的面, 说一会儿会有客人来,届时请进来坐……
怎么现在又怪到他们头上了?
乔老夫人身强体健、耳聪目明,自然记得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只是那会儿,她以为三言两语能将外孙女说通,那么时绪来了, 她要好好摆个架子, 奚落一下这个当年曾经对她不敬的年轻人, 谁知乔乔真是野惯了,当着他们的面就敢反驳就敢不听话,这情形让时绪加进来,不更乱了?
心中暗气这些保镖们太蠢,不懂得看脸色,乔老夫人沉眼望向时绪, 说道:“果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你们时家,都是一样的野蛮人,进别人家里,不用征得主人家同意?”
时家和乔家,两家的关系本来就一般。
乔家祖上是皇亲国戚,骨子里瞧不上别人,架子是拿得十足十,而时家祖上是商人,虽然经过这么多代,根枝早已盘深在上京,但在自视高人一等的乔家眼里,根本不算什么。
若不是因为大小姐乔安嫁给了时家独子,两家成了姻亲,压根不会往来。
但就算是这种表面上的和谐,随着乔乔的出世也开始瓦解,两家关系破裂,矛盾愈多,最后在乔安离世达到顶点,乔老夫人痛失爱女,将满腔怒火撒到时家头上,时在清自己悲痛欲绝,却仍看在妻子的份上,多方忍让,直到最后乔老夫人想将乔乔彻底带走,时在清终于忍不了了。
乔乔是他和安安两人的唯一珍宝,比他的命还重要,如何肯拱手让人?
还记得乔安刚走那一年,乔老夫人三天两头来接乔乔,一住便是十天半个月不肯放人,天天向外孙女说时在清的坏话,乔乔害怕却不敢告诉爸爸,怕他难过,这样夹在中间的乔乔越发惶恐,最后悄悄告诉来看望她的时绪。
当年只是个小少年的时绪便是个桀骜性子,听见妹妹受了委屈,又想起这阵子频频受乔老夫人要胁的时在清,一时怒从心来,使计支开佣人,便带着乔乔回到时家。
外孙女不见了,乔老夫人急得不得了,在知道是时绪将人带走后,更是将这一切的过错扣到时在清头上,她想将人接回来,不想赶到时家,时在清却说什么也不肯放人,她这时才知道,时绪这个臭小子将乔乔告诉他的话通通告诉时在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