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枝——荔枝很甜
时间:2020-05-04 09:17:03

  “盛喜楼的二当家,听说付老太太喜好盛喜楼的糯米糍,付夫人孝敬老太太,隔三差五差人送来,这一来二去,不知怎与云姨娘攀上了。”
  这云姨娘如今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风韵犹存,那银铃般的嗓音和诱人的身段,都还不减当年。
  可付严栢虽正值壮年,却不解风情,那云姨娘看着就是个不省事儿的,这事发生在她身上,倒也不稀奇。
  元禄又问,“这事儿,可要奴才去推一把?”
  他心里门清儿着,这姓云的姨娘可没少给五姑娘苦头吃,逮着机会,便是往死里整也不为过。
  闻恕目光掠过降雪轩的方向,“将消息透露给她,不必声张。”
  受了那么多年委屈,抓到了云姨娘的把柄,也该要她自己来处置才对。
  元禄迟疑片刻方才应下,心中忍不住犯嘀咕,让五姑娘知道又能如何?
  他推一把,岂不更快?
  —
  降雪轩,付茗颂浑身乏力,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伸手接过沈太后递过来的药碗。
  汤药味儿浓重,飘的整个屋子都是。不过因闻争的缘故,沈太后早已习惯了这个味道。
  见她拘谨,沈太后抬手碰了碰她落在脸颊的发丝,往耳后别,才笑着道,“还有半月立后,哀家担忧宫外郎中医术不精,养不好你的身子,再误了病情,才自作主张将你带进宫的,你不怨哀家吧?”
  茗颂忙摇了摇头,她哪儿敢责怪沈太后,“承蒙太后照顾,是臣女的福泽”
  说罢,她歪过脑袋又补了句:“谢过娘娘。”
  随后她低头的动作一顿,可她记得,昨日皇上去了付家,原来是沈太后吩咐的。
  思此,茗颂心里对太后的感激又更深了一分,不由将背脊停止,愈发恭敬。
  沈太后仔细瞧着她,端端正正坐在床榻上,捧着药碗一小口一小口往嘴里送。
  就在沈太后正欲吩咐人拿蜜饯过来时,茗颂手里的药碗已经见了底。
  她眉头都不皱一下,一点儿也不喊苦。
  就连闻争那么大的儿郎,喝药都还就着蜜饯…
  沈太后顿了顿,“宫中药物齐全,又有御医调理你的身子,左右都进宫了,便待身子大好再回吧。”
  茗颂一顿,抬眸看她。
  沈太后一下会意,笑说:“哀家听说了付家的事儿,你不必多想,自会有人替你操心。”
  付茗颂并未听出沈太后话中的“有人”是什么人,苍白的小脸闪过几丝犹豫。
  她转身在药碗搁在窗头的梨木架上,从床榻上爬下来,光着双脚踩在木板上,跪地道,“付家生事,臣女给娘娘添乱了。”
  如今这个关节,息事宁人是最好的,可偏偏她还折腾出了事端,更是在成婚前还将自个儿折腾病了,这是如何大不敬。
  沈太后垂眸,目光落在她身上许久,并未要她立即起身,半响才道,“付严栢不过从五品官员,说到底,你的家世实在不足一提。”
  她额头叩在手背上,背脊一僵。
  “可既然皇上选中了你,哀家也过了眼,应了此事,你家世如何也无甚重要,一个奉训大夫,哀家还能指望你父亲为皇上保江山不成?娘家无法给你太多倚仗,何必叫他们拿捏在手里,若真如此,那才是丢了皇家的颜面。”
  闻言,跪在地上的人抬起一双杏眸看她,沈太后这意思,她可是会错了?
  沈太后见她一脸迟疑,心道还真是个心思简单的,不似寻常后宅女子那般,个个玲珑剔透。
  “哀家可不想有朝一日大楚的皇后,是个胆小怯懦,叫外戚拿捏在手里的。”沈太后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她扶起,“可懂?”
  —
  降雪轩内室实在过大,许是寻常无人住,也未放置什么摆件,显得极其空旷。
  夜里,宫女又来送了一回药,将门窗合上方才退下。
  小姑娘紧裹着蚕丝被,颈下的长枕过高,她索性屈手垫在侧脸。
  换了一处地方,她翻来覆去也没睡好,心里翻来覆去琢磨着沈太后的话,不由有些焦虑。
  她不过一个小官之女,还是庶女,不识大体,也未曾有过见识。
  一朝出错,万劫不复。
  姑娘背身咬住下唇,若是当初可以晚出生那么一刻钟就好…
  正思此,忽然伸过一只手,粗糙冰凉的掌心贴在她额前。
  付茗颂吓的呼吸凝滞,浑身一僵,就听那道熟悉的声音,略显低沉疲倦,“去拿个软枕来。”
  她不敢回身,绷紧了身子维持原有的姿势,只听到轻微的脚步声远了又近。
  姑娘双眸紧闭,纤长的眼睫轻轻颤着,头顶的长枕被人移开,随后有只手托起她的后颈…
  终于是没绷住,还是睁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是这样,一个躺着,一个坐着,茗颂脑袋枕着皇上的掌心,四目相对中==付怂怂表示有点害怕
  【明天恢复中午十二点更新吧】每次都是准点更的,每次晋江都延迟,无奈了…
 
 
第31章 
  四目相对时,二人皆是僵住。
  闻恕正调整软枕位置的手微微一顿,也没料到她没睡下。
  不过男人仅一瞬的错愕,很快就神色自然起来,但手上动作却没再继续,继续捧着姑娘的脑袋,也未松手。
  付茗颂僵了半响,脖颈有些累,下意识挪了挪位置,闻恕觉得手心被摩-擦的麻麻的。
  她睁大眼眸看他,脸色难掩惊讶和不知所措,似是都没想到要起身跪拜。
  闻恕趁她还没反应过来,拇指在她脑袋生轻轻摩了两下,低头看她,忽然凑近,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睡不下?还是不习惯?”
  茗颂张了张嘴,堪堪回过神,侧了身子欲要起身,那只垫着她脑袋的手却忽然一松,压着她的额头,“免礼。”
  不知是不是夜深的缘故,男人声音显得尤为清凉低沉,像是从山谷里盘绕而至。
  若是旁人如此,定会显得轻浮无比,可他那双的眼睛,偏偏叫人觉得认真无比。
  像是透过她,在看什么贵重的物件。
  付茗颂愣愣的看着他,闻恕伸手掖了掖她的被褥,动作稍显亲昵,却收的极快,并未有要久留的意思,很快便起身离开。
  被他一连串举动弄懵,直至听到宫女合上屋门,付茗颂忙压住心脏的位置,那处砰砰砰跳的不行,是被吓的。
  —
  两日来,沈太后怕她拘谨,虽同住一宫,却极少叫她到跟前来,膳食皆由宫人直接送去降雪轩。
  直至第三日,沈太后才邀她到主殿一同用膳。
  长桌上摆了三副碗筷,其中一个位置却无人。
  许姑姑在一旁添菜,一边还笑道,“皇上今日下朝晚了,怕是又叫哪个朝臣给绊住了脚。”
  付茗颂往空席瞧了一眼,没敢接话。
  在老太太跟前养成的习惯,付茗颂说话向来谨慎,能不言语定紧紧闭嘴,用膳时更是安静的连丁点声响都没有。
  姑娘消瘦的脸颊,没什么血色的唇,小心翼翼的模样,看着都叫人于心不忍。
  沈太后心下忽然一叹,想起闻昔来了。
  当年闻昔生母玉妃久病不治,香消玉殒后,她因膝下未有过女儿,便将才九岁的闻昔接到跟前养。
  刚来时,也是一副胆小怯懦的模样,连不小心打碎了茶盏都会下意识紧张的打量她的脸色。
  思此,沈太后没忍住伸手给她添了几样菜,一边添一边道,“大病初愈,多吃些,补补身子。”
  “瞧这瘦的…”
  “御厨做的可合你的口味?”
  闻恕来时便见这样一番情形,付茗颂的小碗堆的像小山一样高,很努力的在接受沈太后的好意…
  也不知道拒绝的。
  半个时辰,沈太后像喂饱了自个儿养的仓鼠,心满意足的起身离开。
  付茗颂一手揉着胃,一手抵在嘴边,生怕自己要吐出来。
  闻恕在对面瞧着她,眉头皱起,“吃不下大可直言。”
  见她难受的吞咽了一下,他又缓和了脸色,口吻略有无奈,侧目吩咐元禄:“去太医院,拿些消食药来。”
  元禄不疑有他,应声退下。
  闻言,付茗颂偷偷抬眸看了他一眼,却被逮了个正着。
  方才她便一直躲着他,不看他,也不同他说话,这会儿猝不及防撞上,她强装镇定的迎上男人的视线,忍住胃里的不适,“……谢皇上。”
  说罢,又匆匆移开目光,像是多瞧他一眼会惹祸上身似的。
  闻恕瞧她这模样,又气又好笑,分明处处帮着她,真是个没良心的。
  末了,付茗颂像一片蔫儿了的芭蕉,就在脚步打转要回降雪轩时,又被叫住。
  是元禄从内殿赶出来,身后还跟着个紫衣宫女,便是上回泼了水,将她带到景阳宫的那个。
  元禄一张脸笑起,“五姑娘,皇上瞧您身边伺候的丫鬟少,日后左右也要进宫,特从景阳宫拨了个宫女伺候您。”
  说着,紫衣宫女上前,双手扣在腹前道:“奴婢素心,见过五姑娘。”
  茗颂错愕,下意识抬头往殿内看去。只能看到一抹背影,背脊笔挺,清冷疏离。
  —
  五月十三,付宅设坛。
  法师是元禄从道观请来的高人,姜氏待他恭敬,丝毫不敢有半点怠慢。
  此次做法的一应事宜,皆有姜氏亲自操办。不得不说她确实是个极称职的主母,但凡是后宅的事儿,仔细谨慎,就没有办不好的。
  付茗颂回府,姜氏亲自接她下了马车,嘘寒问暖,无一不至。
  见她身后的人是宫女打扮,嘴上不说,言语里却愈发恭敬客气。
  “法师已至内院,一应事物备齐,就等时辰到了,”说着便至内院,姜氏领她仔细瞧了一圈,“五丫头,你看可还有不妥的?”
  实在再妥不过了,从里到外,就没有能挑出差错的。
  她自然能感觉到,从进门起,姜氏处处赔着小心,恍若供菩萨似的。
  可如今于姜氏眼中,她与菩萨确实无异。
  付茗颂抿了抿唇,扭头道,“没有不妥的,辛苦母亲了。”
  姜氏一怔,听她还喊母亲,不由将心放回了肚子里,笑道:“不辛苦,我应该做的。”
  此时,付姝云从长廊缓缓而至,看了茗颂一眼,朝姜氏道:“母亲,时辰要到了,可要将人都喊来?”
  不等姜氏答,付茗颂便开了口:“自然是要的,设坛做法超度,讲一个心诚,人自然要到齐才是。”
  “是,是是,五丫头说的有理。”姜氏连连点头。
  见自家母亲走远,付姝云神色不自然的站在原处,见付茗颂看她,她抬手碰了碰脸颊,着急道:“你、你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啊?”
  “没。”她摇摇头,随即收回目光,“我去给祖母问安。”
  “诶,你——”付姝云叫住她,磕磕巴巴的,犹疑道:“我从前,可有,可有恶语中伤过你?”
  茗颂一笑,“四姐姐也知道了?”
  “能不知道么,你闹的那么大,翌日一早,阖府上下都传遍了。”付姝云干巴巴的说完,又问,“我有是没有?”
  “我不记得了。”茗颂想了想,煞是认真道。
  她是真不记得了,印像中幼时她见付姝云的次数并不多,常年只呆在洗春苑那一隅之地,等到大了些后,付姝云并不常同她往来。
  只记得这位四姐姐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最不喜的人是付姝妍,逮着机会便能将付姝妍堵的两弯泪包在眸子里。
  闻言,付姝云像是怕她改口似的,忙接话,“那就这么说定,就当没有好了。”
  未时三刻,云层团绕,日头藏起,难得清凉。
  法师净手后,从院子的东南方迈向坛边,取了三只香,点燃后朝东方三礼。
  一应礼节过后,方才闭眼诵经。
  老太太入座后,一张脸便没浮现过任何神情,让她在这张椅子上坐下,已是一件十分没有面子的事儿。
  一个丫鬟,哪怕是入了宗祠,记了族谱,那也是妾室。
  观妾室超度,已是十分叫她无颜的事情。
  而付严栢,自然也是如此想。
  半个时辰过去,众人皆显疲惫。
  付姝云抬手打了个呵欠,被姜氏一记巴掌拍在胳膊上,疼的她立即挺直了腰背。
  付严栢亦是口干舌燥,欲要起身倒茶时,身边的小姑娘声音轻轻的道:“父亲去哪儿?”
  付严栢动作一顿,又坐了回去:“无甚,有些渴罢了。”
  付茗颂颔首,朝一侧的遮月道:“你去给父亲倒杯茶。”
  说罢,她又回头,“法事未完,冒然离席,怕是会坏了法师做法。”
  她说话时轻声细语,仿佛堵了一嘴棉花在付严栢口中,不痛不痒,但憋的慌。
  又一个时辰后,云团散开,法事才堪堪完。
  所有人都像霜打的茄子,唯有茗颂那背脊依旧挺的直直的,像是半点不累,捧着刻有陈芯二字的牌位往祠堂去。
  付姝妍见她走远,云姨娘揉着腰讪讪玩笑道,“五丫头,似是有些不同了,腰杆子都比寻常挺的直。”
  姜氏瞥了她一眼,呛声道:“被冤枉了十多年,好容易还了生母清白,自然是能抬头挺胸。”
  云姨娘嘴角一扯,语气酸溜溜的,“我瞧是因如今身份不同了,皇后娘娘的尊贵是多了不得,云泥之别,岂会将付家放在眼里。”
  “皇后自然了不得,你一个妾室,敢与皇后比?”
  “你——”云姨娘睁大眼等着姜氏。
  “够了!”老太太长拐拄地,厉声斥道。
  姜氏与云姨娘这才堪堪闭了嘴,各自收回视线。
  付严栢头疼,挥手叫她二人退下,这才馋着老太太往寿安堂去。
站内搜索: